第10章

第010章 第 10 章

店鋪的燈光設計是走了心的,無論站在哪一個位置,打在身上的光都不會顯得過度。

亮度柔和,色溫适宜,随便舉起手機都能留下一張不能稱多好,但絕對算不上壞的照片。

這樣的光影應該是被稱為溫馨的。

可看着那張貿然出現在燈光下的臉,衛淩竟生出一種刺目的不适,陰森森的,不願多看,又做不到馬上收回目光。

燈壞了嗎?

不,不是燈的問題,是臉的問題,确切地說,應該是臉上那雙眼睛。

它的形狀大小,和其中反射出的光都和那雙她曾對視過無數次的眸子,出奇的像。

因而帶着那張臉乍一看都多了幾分相似,可真的是這樣的話,身形為什麽也那樣相似呢?

“呀!你手中這雙好看的呀!我瞧着也不錯,哎——小姐姐,幫我也拿一雙試試。”江思然餘光瞥見衛淩手中的鞋子,眼前一亮,順手撿起被放在墊子上的另一只,“淩兒,介不介意我試一下你這雙?”

像是被那突然出現的人魇住的衛淩沒有回應。

“嗯?”江思然敏銳地擡起頭,發現衛淩正對着店門的方向,奇怪地看過去,眼中的放松倏然消失。

她微微揚起下巴,用鼻孔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那穿着條墨色吊帶長裙的女人,冷哼一聲,起身站到衛淩的正前方,強行隔斷兩人的視線。

回過神的衛淩看見滿臉不高興的江思然,神色茫然:“?”

江思然嫌棄地撇撇嘴,擠到衛淩身邊坐下,搞得後者腦袋上挂滿了問號。

“你怎麽了?”

江思然用餘光打量已經走到外側小沙發上坐下的女人,冷笑:“有些人就是人做夠了喜歡當鬼,晦氣。”

“???”明确知道江思然不是在沖自己的衛淩,腦袋上的問號更多了。

但江思然不愧是江思然,心中時刻惦記着自己人,明明自己一分鐘都待不下去了,還不忘衛淩看中的那雙鞋子,側身親手把它套到好友的腳上,再催促道:“站起來試試,合适咱就走了。”

“走了?”衛淩極快地瞄了眼不遠處的背影,隐約猜到點什麽。

江思然對她的試探毫不在意,眼睛有所指地轉了半圈:“去別的店看看。”

“……”

兩分鐘後,江思然和衛淩兩個人共提着三個紙袋,在店長和收銀小姐姐震驚而憂慮的目光中,離開了。

商場許多店鋪已經關燈上鎖,唯有相鄰和對面的幾家品牌店面依然燈光煥發,等待着她們的光臨。

江思然回頭嗤了一聲,撒氣似的說:“打入冷宮一個月,再有下次永久拉黑再也不來了!”

衛淩在原主的記憶庫裏搜索了五分鐘,仍舊沒想起那人是誰,聽到江思然如此激動,疑惑地看着她:“為什麽?”

“為什麽?你問我為什麽?”江思然停下步子,表情似乎比剛剛那位欲言又止的店長更震驚,“你不記得她了?”

“……”衛淩細品江思然的發言,斟酌着試探着,“我應該記得嗎?”

江思然長出一口氣:“是不應該的。”

衛淩放心了,可心沒放踏實,江思然又說:“但我不信你忘了。”

衛淩不接話,也不敢接話。生怕說出什麽不應該說的來。

江思然若有所思地往前走了兩步,哎了一聲說:“你是不是沒認出來她是誰?”

衛淩被她不錯眼珠地盯着,正猶豫該給什麽樣的反應,江思然按着她的肩頭自問自答:“肯定是!這世上沒幾個人能像我一樣,連她化成灰都能認出來,瞧她那張臉浮囊的,不在Z市這幾年肯定沒少動。”

“對了,前兩年聽誰說她晚上出去溜達,遇上搶劫差點命都沒了,住了好久的院……八成就是那時候。”

“……”衛淩等了半天沒等出來重點,拍掉肩膀上的手,反按住喋喋不休的江思然,“所以她到底是誰?不能是你背着我處的前女友吧?”

絮絮叨叨的江思然瞬間正常了,她呸了一聲怒道:“我這輩子孤獨終老也不可能和她孟若珊處對象!再者說了,我什麽時候談戀愛瞞過你了!”

哦吼,叫孟若珊。

姓孟,不是姓翁,當然也不可能是她原來的世界裏的人,那沒事了。

徹底踏實下來的衛淩,耐心地安撫起情緒激動的江思然,不斷嘗試用展櫃上的鞋子轉移她的注意力。

然而到底受情緒影響,一向不刷掉個幾十萬不願意回家的江思然,今晚滿打滿算只買了十雙鞋就提不起興趣了。

其中有四雙還不是給自己的。

上車時,衛淩多看了眼手中白得的三雙鞋,被敏銳的江思然抓個正着:“看什麽看?嫌我買少了是不是?”

“是啊。”衛淩笑着矮身坐進車裏。

江思然總算有了笑臉:“那以後我也跟着你叫爸媽好了,正好璟悅一直說我是她比親姐還親的親姐。”

“随你高興。”衛淩沒什麽所謂地聳聳肩,側頭拉安全帶,好巧不巧餘光又瞥到了那抹身影。

不同的是,這一次她的對面還站着一個人。

那人站在背光的陰影裏連身形都看不太清楚,只能看見她伸出手接走了孟若珊遞過去的手提袋。

江思然也看見了,調轉車頭時故意倒了半圈,讓車頭的大燈掃過她們。

遺憾的是,法拉利的車燈太低了,距離又不是那麽完美,光沒能打到她們的臉上。

“在國外待得好好的,偏要回來讨人嫌,煩!”江思然說着猛轉方向盤,離開停車區。

副駕上的衛淩卻不由得被那束劃過的光驚呆了。

差不離的角度,江思然沒看到的臉她當然也是看不見的,無奈那身衣服和身形的辨識度太高,她想認不出都難。

是衛澤秋。

不小心嘀咕出聲的名字把身旁的江思然吓了一跳,“你說誰?”

衛淩沒想到自己把心裏話說出來了,也不否認,坦誠地對着她重複:“是衛澤秋。”

“我認得她的衣服。”

“她?她怎麽和孟若珊勾搭上了?”江思然目瞪口呆,“孟若珊那個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她能和衛澤秋……不是,她剛剛是不是還給了衛澤秋一個手提袋?”

衛淩點頭。

江思然哈地笑出聲:“還說她做了什麽天使投資人,回來是因為工作調動,我真以為她現在翅膀硬的瞧不上孟家的産業了呢,合着是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到底被教過做人了,臭毛病都改了哈,挺好,挺好!”

衛淩:“……”完全接不上話。

江思然也不在乎衛淩應不應聲,拐過十字路口,繼續說:“衛澤秋不是個安分的,我還是那句話,你多留心。”

這點沒人比衛淩更了解。

回到衛家別墅已經近零點,江思然看着一樓客廳的燈和漆黑的二樓,趴在車窗上和衛淩說話:“明天晚上戴姨和衛叔在不?在的話我把我爸媽都叫上。”

衛淩回頭看了眼二樓最西邊透出的那一點暖光,想起晚上去吃飯的路上衛州宇給自己的提醒,緩緩搖頭:“沒說,應該是不在的,江叔叔忙,你也不要勉強。”

江家就江思然這麽一個女兒,按說以後家産必然都是她的,偏她志不在此,衛州宇都退休好久了,江亭晚還奮鬥在崗位上。

江思然想想心裏也虛:“那成,到時候見。”

“回去慢點開。”衛淩目送她離開,轉身穿過每隔兩米豎着一盞路燈的石子路,将家裏多餘的燈關掉,快步上到二樓回房洗漱休息。

淩晨一點十分,床頭櫃上亮着的手機屏幕一點點暗下去。

陷在柔軟的大床上的衛淩煩躁地翻了個身,沒過幾秒又重新翻回來,藏在黑暗中眼睛沒有節奏地亂眨着,一如她那煩亂的心,總也找不對節奏。

睡不着,還是睡不着。

算了,起來吧。

打開床頭的落地燈,衛淩坐到窗前的窄桌上,臺燈下還擺着她先前放的一沓白紙和一支簽字筆。

橙色的光灑在白紙上,照出上面有序排着的三個人名。

——孟若珊、衛澤秋、翁遙

筆尖落在孟字下方,留下一個小黑點。

衛淩按了按發痛的腦袋,放下筆去撿起手機,站到窗簾後的玻璃窗前。

這兩天天氣不錯,夜裏的星星格外亮,可惜落在手機鏡頭裏就差了許多。

衛淩失望地靠在身前的單人沙發背上,随手删掉剛剛拍的廢片,退出時習慣性點開微信。

沒有未讀消息,大半夜的有未讀消息才比較奇怪。

不過百的通訊錄裏有九成是工作上的夥伴,江思然已經會周公去了,她再怎麽翻也不可能翻到能在這個時候和她閑聊的人。

呵,又發現一個共同點。

衛淩失落地點開挂着紅點的朋友圈,看清顯示着一分鐘前的那條動态,深色的瞳仁仿佛入了水一般蕩起波紋。

是一張清晰的星空圖,她點開大圖發現底部還帶着相機水印和拍攝時間。

巧的是,這張照片和她剛拍下的第一張時間上只差了一分鐘,應該也算是一種緣分吧?

衛淩含笑想着,順手給照片點了贊。

點完她才發現,圖片的左上方挂着“容我想想(容容)”。

衛淩:“……”

動态是剛更新的,她點贊了再秒取消也是會被看到的吧?

答案是肯定的。

因為看完點贊提醒的人已經戳開她的頭像準備私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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