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51-53

第10章51-53

51

第二天我發燒了,睡到十點多才醒,頭昏昏沉沉。

一擡手,我摸到自己燒得特別厲害。

昨天我就覺得我會發燒,酒吧空調開得太低了,我扛着吹了一晚上。

我爬起來,打開門發現我爸我媽都沒在家,自己拿了手機鑰匙出門打車去醫院。

我不知道為什麽我當時沒有想到給他打電話,反正我自己站馬路邊上曬了會兒,招了輛車。

一上車我就在後座靠着,連司機都看我不對猛踩油門,到那醫院總共就花我十五分鐘,我扶着車門下車,要不是沒什麽力氣,我真想告訴這個司機你他媽這麽開能要了一個半死不活的人的命。

那天有點熱,上午的時候太陽就挺大了,我背着光走進醫院,進了急診室就暈倒了。

突然倒一個人,在急診室裏不算挺大的事兒,但在我這裏還挺大的。

我睜眼的時候都懵了,中間少一段記憶的感覺很吓人,所以我給他打了電話。

他說喂的那一聲我就突然不怕了,我看到自己手背上紮着的針,後悔給他打這通電話。

我說:沒事兒。

本來想說想你了,但其實我也沒事兒這三個字都說得很模糊。

我嗓子跟裂了似的,沒辦法。

他剛開始以為我是哭了,我幾乎馬上就聽到他凳子在地上劃的聲音,他問我怎麽了別哭啊,我才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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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清了兩下嗓子,勉強能說出話了:發燒。

他問我你在哪兒,我說醫院,他說他馬上來。

這家醫院明明從我家過來更遠,但是他到得比我之前還快。原來那個司機師傅收了不少,是我錯怪人家了。

我還住在急診室的病床裏,周圍都是人,他走進來的時候好多人往他那兒看,因為他表情特別爛,好像我不是在發燒而是快死了。

呸,死這個字兒真不能經常說。

我當時還勉強笑了一下,我很想說句話,但是太累了。

他過來把病床的簾子拉上,牽了我的手。

他問我叔叔阿姨沒在家嗎?

我說沒有,自己過來的,他臉色又臭幾分。

他讓我別說話了,給我拉了拉被子。

我挺困,但是一直撐着,直到他來了才閉上眼睛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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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再醒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看不出時間,但窗外黑了下來,急診室也沒白天那麽吵。

我的針打完了,他趴在我床邊睡覺。

我蓋住他頭發,輕輕碰了一下他就醒了。

能說話了嗎?

他問我。

我說我沒事兒了。

這次真的好多了。

他又說:那要不要再躺會兒?我送你回去。

我說:我不想待在醫院了。

我們一起出去吃晚飯,他只讓我喝粥。但我也是真的不太舒服,所以竟然連什麽味道都沒有的粥也能喝下去了。

其實我估計那會兒他看我吃飯比我自己吃飯都痛苦,所以我們都沒什麽胃口。

他送我回家,我說我沒事兒,他特別不樂意,我就讓他送了。

在我家小區門口,我讓他回去吧,我說我到了肯定給你打電話讓你放心,我覺得他可能憋一天了,那時候終于說出口了。

他問我你覺得你這樣我能放心嗎?

我頓了下,當時還在笑,我說我怎麽了?

他問我,你知道自己發燒了,為什麽不給我打電話?

這個問題我不知道答案,但我突然生氣了,我說我覺得我可以。

他說是,你自己一個人什麽都可以。

他說我知道你在急診室暈倒了,打電話的時候要不是你說不出來話,你是不是還打算瞞着我?

我态度很差地說你別說了,然後轉身走了。

我在房間裏自己生悶氣,我真的想給他打個電話過去罵他,我想說你不知道我還在生病嗎你氣我幹什麽?

翻來覆去一晚上我都在想我們倆又他媽吵架了的這回事兒。

我還很認真地想我到底為什麽沒有想到給他打電話。

我想一晚上的結果就是我可能還不太習慣依賴誰吧。

雖然我們其實在一起挺長時間了,但我們一直都不是有什麽事兒商量着來的性格,這個應該也能看得出來。

心裏有主意就去做了,我們都是這樣的人。

生病了還是不太一樣,我後來也覺得我那個時候應該給他打電話。也許當時我不是那個生病的人,所以沒感受到什麽是心疼。

我換位想了想當時如果躺在病床上的是他,我過去看他的時候他已經暈過一次了,我也會跟他一樣炸。

只不過我有時候是心裏炸,而他一般都是直接炸給我看。

覺得自己不被需要,這是他的症結。

53

我還在看他回我的那句可以。

我躺床上看了不知道多久了才退出去,想找老胡聊聊天。

我和老胡的對話還停在很久之前,他問我要不要出去喝酒,我說差不多戒了。

我給他發消息,我說老胡現在我想喝了,就我們倆,出去喝吧。

老胡先給我發了個問號,然後說好。

我見到他的時候他吓了一跳,酒吧裏那麽點兒光他都看見我蒼白的臉色。

他問我怎麽了?要不還是別喝了你這看着像喝了馬上就得進醫院的樣子。

我說沒事兒,我分手了。

他啊了一聲。

挺多情侶容易分手的,有的說分手就是鬧着玩兒,但我倆一般不這樣玩兒。

老胡知道我們,我們都是說了分手就要真的傷筋動骨一次。

他擡起酒杯,喝之前又跟我确認一次:你不會暈了倒着兒吧?

我說不會。

我沒說倒地的事情一次就夠了。

我很長時間沒喝酒了,為了他。這是我之前做錯事兒之後的道歉,是我該。

這故事很離譜。

那天單位喝酒,到我這個地步了都是等別人來敬的。

我在酒桌上看到一個挺年輕的小夥子,是別的部門的實習生。

那個實習生不能喝,酒量爛得可能跟守門的大黃狗差不多,但是那個晚上他敬我特別多杯。

我知道是為什麽,這個階段我和他一起走過。

這是我後來幾乎一生中覺得最幸運的一件事,那個時候我們有彼此,所以沒有丢掉自己任何一樣珍貴的東西。

我從那個實習生身上看到當年的他,就跟着喝了很多,那人擡手摸我的時候我都沒推開,最後是被他拉開扔出去的。

我還是沒清醒,抓着他衣領親他,他把我扯開,很生氣地問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我說我知道,我忘了我今年二十八,我以為我們還是十八歲,我以為我還在發那場高燒,天旋地轉,差點要暈了。

那個時候我們他媽就是兩只刺猬,一擁抱就刺着對方。

所以我不想讓他再跟我生氣了,我說對不起,我沒習慣生病了找你才沒給你打電話,我不想讓你擔心,但是以後不會了,還有你下次幹我能不能不要那麽疼。

他眼淚都出來了,問我以後你別喝酒了行嗎?

我醒了之後特認真地和他說:酒我真的戒。

但我很後悔,就算喝多了和他說了那些我很想說的話,我還是很後悔。

因為我覺得他會想,如果他沒有出現,我會不會去親一個陌生人,和一個陌生人說我跟他的故事。

這問題沒人敢問,問了我也不敢回答。

放在以前就算我喝多了我也不可能把誰當成他,這絕對不可能。

那一陣子我們的感情都在走下坡路,但只有那天,想起我們帶刺兒的十八歲,我才意識到,我們已經真的真的快要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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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我想起我一個跟我當了六年同學的朋友,我倆高考一個分數,就去了一個大學一個專業,當時他和他第一個女朋友分手,是他提的,晚上來問我他到底要不要分手。我問他為什麽,他說來說去就是這個原因,覺得自己不被需要。後來他還是分了,就那天晚上發了篇小作文,一個一米八幾的人差點兒哭了,我看到他眼睛都紅了眼淚包起,我沒好意思笑(bushi,因為真的認識很多年了我倆太熟了),我才發現哦原來被需要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我想到一個和這個感覺可能有點像的情況,就是送禮物,我覺得只要你認真挑了禮物就是想別人收的,如果別人說不用了其實會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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