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您什麽時候玩夠回來

您什麽時候玩夠回來

過于菜雞的身體使人心如止水, 維諾到底還是将鏟屎爹的心态成功維持住了。

老老實實養寵物吧。

剛從醫療艙出來的少将這會兒沒什麽力氣,他隔着毛巾用一根手指戳住斯塔利的額頭, 目光柔和地看着臉蓋毛巾的人魚,低聲道:“寶貝乖,不動哦,阿爸給你擦幹身上。”

比他高大健壯不知多少的人魚就老老實實不動彈了,好像真的被他那一根指頭按住了似的。

“維諾……寶貝……”

被蒙臉的斯塔利樂此不疲地學領養人說話,磁性的嗓音拉着溫柔的尾調微微卷起,像是秋風缱绻地纏繞在人耳邊, 讓維諾想閉眼沉溺其中。

每學一個新字詞, 人魚都會帶上他的名字, 好像叫着維諾會讓他感到安心一般。

你才是寶貝。維諾在心底說道。

從很久以前起, 內心深處出現的一塊空洞,此時被溫柔的放入了一條金眼小人魚,咕嘟嘟吐着泡泡向他撒嬌,挨挨蹭蹭叫他寶貝。

內心好像有個小人,蹲在小水坑旁眼巴巴看着小人魚, 想要抱抱卻又怕自己越界,就這麽踟蹰地蹲在原地不進不退, 在安全距離裏瞧着自己地盤裏的小寵物默默開心。

于是小人魚主動湊了過來, 将小人抱了個滿懷。

這種被另一個生命全心全意愛着、依賴着的感覺, 讓維諾空洞的內心重新溫暖滿脹了起來。

他從心底感激斯塔利的出現。

還要感謝那個在他命定的死局中,把他從浩瀚宇宙裏救下來的陌生人。

黑發少将側躺在人魚懷裏, 用零一重新拿過來的毛巾給斯塔利擦幹身上的粘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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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軟幹燥的毛巾溫柔地擦拭掉肌膚上的粘液,維諾握着毛巾, 在人魚新生的嫩皮傷痕處放輕力度,偶爾還要問一句“疼麽?”

人魚當然不可能回答他。

不知何時, 斯塔利臉上的毛巾滑下來一半,露出鼻梁以上的雙眼,靜靜注視着低頭給他擦身體的人。

半阖的眼眸在長睫遮掩下蒙上一層暗色,如深秋的金潭,閃着暗啞濃郁的琥珀色澤。

人魚安靜地看着懷裏的青年垂着臉給他擦身體,在維諾沒注意到的時候,那雙眼眸深暗而複雜。

懷中的人本就剛從醫院出來沒多久,一張臉上沒多少肉,嘴唇發白,下巴也瘦出了尖,一看就是需要卧床休息的病歪歪模樣,這會兒這個需要休息的人居然還在照顧他。

越是相處,他就越看不懂這個人。

但和維諾呆在一起的感覺并不壞。

人魚心下一動,擡起放在少将腰上的一只手,輕輕摸了摸懷裏人的黑發。

入手的發絲很柔軟,乖巧地繞着手指,像是它的主人一般,只有真實的觸碰到了,才會感覺到那份柔軟。

維諾剛把人魚正面的胸膛擦幹淨,想着要怎麽把魚翻個面過來給他擦背,一擡眼就看見斯塔利的金眸跟自己的視線對了個正着。

曾經爛掉的臉上,大半愈合的粉色傷口被毛巾蓋住,只剩下眼尾處伸展出來一小道粉色紅痕,像是一枝春櫻斜斜探出,粉嫩的枝丫戳在了維諾心尖尖,戳得他他又軟又癢。

而那雙沉默又幹淨的金眸,此時正一動不動地觀察自己,黑色的瞳仁因為專注而微微放大,顯得格外溫順。

“怎麽了,”維諾挑眉,瞥了一眼自己腦袋上的人魚爪,“把我當你的小寵物摸毛呢?”

可這能就是養寵物的終極模式吧,維諾想,他把斯塔利當寵物養,斯塔利也反過來吸他。吸人着人恒吸之。

人魚沒說話,只是插在維諾黑發間的手指又輕輕動了動,像之前維諾撫摸他似的,略微有點不熟練地擡起手來,一下一下小心的撫摸維諾的頭發。

這人的小腦袋瓜又不知想哪兒去了,他現在就是一條傻人魚,又不需要寵物。

他只是想告訴維諾,累了就去休息,不要把所有不管是不是人的東西都當成自己的責任。

沒人逼你,你可以不用這麽累的。

人魚摸着懷裏人的頭發,看着他明明臉色蒼白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昏過去了,這個時候看向自己的時候還是露出了溫和耐心的笑容,溫潤的黑眸下疲憊難掩。

心髒一下下沉悶的在胸腔裏鼓動,跳得他胸口發疼。

那股奇異的痛意比他精神海□□時所産生的痛意要微弱的多,但卻是纏纏綿綿無法消除,連抱着懷裏這個人形精神撫慰藥丸都沒用。

他見到維諾的時候,這人似乎總是帶着一身傷,不是已經受傷,就是在準備受傷的路上。

人魚想,這要是在他手底下,他肯定會護着他,起碼不會讓自己的人倒黴成這樣,旁邊還沒個安慰照顧的人的。

人魚不出聲,黑發少将也詭異的安靜下來,面對人魚時刻意挑起的唇角和強行提起的精神在那一下下摸毛似的輕撫中松懈下來。

人魚注視着他不出聲的時候,總會給維諾一種錯覺,讓他以為斯塔利并不是一條智商只有小孩子那麽大的人魚,而是和他有着同樣智能與認知水平、可以平等交流的一個智慧生命體。

斯塔利的手掌比他的還大一號,溫暖的大掌幾乎包裹着維諾大半個後腦勺,溫柔而包容的安撫着他疲憊的神經。

他......确實有些累了,面色蒼白的青年眼神有些恍惚,隔着不到兩拳的距離,不自覺地看着那雙溫柔而深沉的金色眼眸,在一片金光潋滟中,淡色的薄唇微微張開,露出一點雪潤貝齒。

恍惚了好一會兒,維諾終于抗不過人魚溫柔的摸頭殺,纖長的睫毛如同疲倦的蝶翼輕輕落下,遮住了那雙得看起來困頓疲倦地讓人魚心疼的眼眸。

閉上眼感嘆了一句。

“寶貝乖了,知道安慰爸爸了。爸爸不辛苦,爸爸愛你。”

他也不知道人魚想表達什麽,但看着那雙溫柔而沉默的金眸時,忍不住心下一動就順口說了出來。

人魚:“......”這人對當父親究竟有一種怎麽樣的執着精神?

雖然兩人全程沒有語言交流,但也陰差陽錯的對上了腦回路。

人魚忍下心中的無語,大掌包着黑發少将的腦袋把他壓向自己的胸口。

睡吧睡吧,我也愛你。人魚面對這人總會産生一種無力的情緒,也不是生氣,就是拿這人沒辦法。

也不想打也不想罵,只想按住這人腦袋揉亂他的頭發的那種感覺。

也就是他父親沒了,不然知道有個人天天這麽觊觎他的地位,不得氣得把這人分配到邊緣荒星去做開墾,不開墾個十年八年別想回來。

畢竟他父親寵他人魚母父都要寵上了天,必然是不可能接受有人試圖通過篡位靠近他人魚母父的。

柔和的蜜金色的雙眸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又沉了下來。銀發的人魚輕輕滾了滾喉結,把注意力拉回到懷裏的青年身上,繼續一下下撫摸着維諾的腦袋。

困意來的洶湧,維諾被人魚按到胸前後鼻腔盈滿了人魚身上淡淡的雪山松木味。

涼薄清冽的味道沾染着人魚的體溫,混成了溫暖的木質清香,像是雪山小木屋裏,燃燒着木頭的一捧溫暖焰火,并不灼人,靠近了也只有暖暖的熱意。

他嘟囔了一聲:“阿爸先眯一會兒,待會兒繼續給你擦哦......”

然後就在腦袋後一直沒停下的輕撫下,迅速地沉入了黑甜鄉。

一直到維諾的氣息平穩後,人魚才停了手。他往後擡了擡臉,把臉上擋了一半的毛巾小心拿出來,蓋到了維諾的腰間。

看了看那一小塊布塊,人魚顯然不滿意,他扭頭看了看,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站在旁邊守候了很久的小機器人進入了節能模式——當少将睡着的時候,它就會自動進入節能模式,守在能看到少将的地方,但這會兒它的視覺接觸系統中,那條新來的人魚沖它勾了勾手。

立正的小機器人停了三秒後,緩緩扭頭往旁邊兩側看了看,又轉了身掃描了一圈身後的屋子,确定除了它沒有別的東西後,它邁着步子向人魚走了過去。

太久沒更新系統的零一并不知道會勾手示意叫機器人的人魚有多奇怪,他的邏輯很簡單——這是少将帶回來的人魚,少将的人魚叫它=少将叫它。

新款機器人這時候正常的反應是先呼叫住宅主人,再根據主人的決定來采取措施,而零一應一條人魚的召喚應得毫無系統負擔。

等到小機器人小聲走到水床旁邊時,人魚伸出長指,指了指矮櫃上放置的浴巾,又指了指身邊的維諾,默不作聲。

機器人管家歪着腦袋來回看了看,顯然領悟了這個意思,邁着小短腿轉身,過了會兒捧來了浴巾。

斯塔利扯過浴巾,将能遮住成年人大半身的浴巾攤開,蓋到了維諾身上,然後摟進懷裏,下巴輕輕抵在維諾發頂,也阖上了眼。

幹淨的草木味道絲絲縷縷從懷中人的身上傳來,探入人魚鼻尖,他深深吸了一口,緩緩吐氣。

即使是病號,也不想放人去躺床上。

在他懷裏不是剛剛好麽。

*

第三軍團少将辦公室。

火紅頭發的青年癱着一張臉,生無可戀的在處理公務資料。

淩少将一邊處理一邊微不可查地動彈嘴皮子,若是有人湊近仔細聽,可能會聽清他的怨念。

“說好的幫我處理公務,不到一星期就又把自己弄進醫院了......男人都是大屁-眼子......”

在溫暖的懷抱裏睡着的黑發少将在睡夢中小小地打了個噴嚏。

人魚睜開眼,低頭看懷裏的人,确定維諾還睡得安穩後,輕輕拽了拽浴巾邊,把人包得更嚴實了點,然後繼續閉上了眼。

睡吧。

寶貝。

而此時在某顆遙遠的邊境小行星上,拿着光腦呼叫了指定聯系人半天都沒接到回複的某人苦笑着挂斷了通訊申請,看着基地防護罩外灰蒙蒙的星海,嘆了口氣。

“您什麽時候玩夠回來啊......再不回來我們連将軍都要換了,到時候您估計能和我們一起參加您的悼念儀式。”

【人生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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