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
第 11 章
許天心第二日下午來上班,莫名其妙就被通知到調崗到肝膽外科,臨着實習完畢沒有幾日,居然又一次換崗,許天心自己倒是無所謂的,去哪裏都是幹活,但能出了急診,從此免于熬夜,也是好事。
蔣文禮每周一全天與每周二下午出診,其餘時間也不能閑逛,要麽查房要麽手術,或者在辦公室裏寫論文,這麽繁忙枯燥的日子,工資與獎金又少得可憐,若不是将來想進醫院領導班子,自己早拍拍屁股往私立醫院應診特需號了。
蔣公子喜歡利索人,雖然身旁解語花缭繞,但是也需要個能幹的助手,因此就把許天心調到肝膽外科,準備鍛煉鍛煉,直接做自己的第一助理護士。他把意思跟護士長陳大姐提了,陳大姐跟他合作良久,明白他的心思,雖然總有些懷疑他假公濟私。蔣文禮見她這般,倒笑了:“我連正臉都沒瞧見,只是覺得幹事怪麻利的。”陳大姐微微一笑,不再說什麽。
要說陳大姐,那是肝膽外科的定海神針,蔣文禮英俊潇灑又前途似錦,加上不安分度日,肝膽外科的小護士們除了幹工作就是争寵宮鬥。若不是陳大姐宛若太後娘娘一樣,肝膽外早就雞飛狗跳撕出人命來了。
肝膽外科的人也不少,許天心忙了一天到了下班時分照舊失魂落魄,比起急診科也沒見得好多少。幸好前些日子她已經叫李特助幫忙尋一個可靠的按摩師,固定服務,否則真吃不消。陳大姐觀察了她一天,的确如蔣文禮所言,難得的能幹姑娘,只是看看這臉蛋,若說那花花少爺沒有旁的心思,陳大姐是真的不能信。
護士裏頭漂亮姑娘多得很,雖說上班不讓妝扮,但是年輕女孩子,偷偷畫個眉毛,抹點唇膏,只要不是太誇張,大家也就裝作看不見。而這個許天心,還真是素面朝天,可即便如此,還是在人群中拔尖。
許天心正要準備換衣服下班,沒走到更衣室,卻見到隔壁屋子開了門,周小慧像是蟄伏已久,此刻氣急敗壞的走出來,她步子急促,臉上表情有點猙獰,許天心望見她這般,反而笑了。
周小慧被她洞悉萬物的一笑,弄得洩了氣。她雖然身在護理部,但是心耳神意卻紮在肝膽外科,蔣文禮是她賭上一生的救命稻草,平日裏跟小護士們沾花惹草,她不在意,原本就不構成致命威脅,但是面對許天心,她從內心深處感到了一種驚慌,因為她已經在心底承認了千萬遍,她是比不過許天心的。
“有事麽?”許天心心平氣和的問道。
周小慧醞釀了一下午興師問罪的話原本是挾着暴風驟雨而來,可惜被許天心截走了雷霆萬鈞,那些個亂七八糟的話已經羞于出口,但又不能什麽都不說,像是徹底繳械投降一樣。于是便淡淡來了一句:“原以為你多麽清高,不過也是個俗人罷了。”
許天心才不屑解釋什麽,随他們去好了。這個蔣文禮是什麽念頭,許天心不知道路數,但大約也猜得到,實在是他這個人名聲壞透了,也怪不得第一天來肝膽外,小姑娘們與她勢同水火。
說起來蔣文禮是真的冤枉,這一回他是真的沒別的意思,只是想要個助手而已。不過,雖然是個看不到臉的姑娘,那身段兒那姿态,美人在骨不在皮,蔣公子也是懂的。
周小慧悻悻的走了,高跟鞋踩在路上很焦躁,刺耳得厲害。許天心沾了一身腥,心情自然也好不到哪裏去。她進屋子換了衣裳,随意撫了撫頭發,就拎了包出來。
剛出了肝膽外科,迎面走來一群人,走在前頭的正是蔣文禮,身邊是他的兩個助理,後面跟着的是一串實習生。倒都是校友。許天心見狀連忙低頭避在一旁,誰料到蔣文禮走過她身邊的時候,聲音裏帶了幾分遲疑:“許天心?”
蔣公子停下來,衆人也只好停下來。許天心大大方方的擡頭,微笑道:“我是許天心,蔣主任辛苦。”蔣文禮面上淡然:“辛苦。”說畢,風一樣的繼續往診室裏走。
出了醫院,項宇同志早早守候一旁。他雖然是個鐵打的漢子,但是看到目标物能有個準點上下班心中還是老大快慰的,醫院附近的書店咖啡店簡直被他消磨得生無可戀了。
因為中心區堵得厲害,這個時間又是萬衆回家,若是往外走估摸也都是在路上消磨。于是許天心已經決定平常不回家,只在原先午間小憩的房子裏住着,到了周末再回去。這樣上下班都舒坦,還能多睡一會。其實她早該這樣,只是因為嫌棄這邊屋子有點小。李特助要給她換個大的,距離稍遠一些,她還是不願意,就這麽湊合了。
楊媽聽說她這般原要搬過來照顧,但第一是這邊房子只是個兩居騰挪不開,另一方面那邊也得有人随時打掃着。按照李特助的意思,喊個鐘點工過來做飯潔掃,許天心想了想,卻是覺得屋子不大,多一個人都嫌煩得慌。若是自己常駐,兩個人動手也收拾得過來。再說醫院裏有食堂,自己也能燒菜,怎麽都能對付。李特助聽此也就沒再做什麽安排。
天色還早,但凡有時間自己煮飯,許天心也不喜歡吃館子。再怎麽好吃,也沒有在家裏的熨帖勁兒。她先去附近的超市買菜,項宇在後頭跟着,是扛包的角色。許天心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挑蝦子和螃蟹經驗很老道,連橙子也分公母,還教給項宇怎麽選,讓他簡直目瞪口呆,因為他顯然是什麽都不懂的。付賬的時候許天心刷卡,收銀大嫂是個愛說話的,便笑道:“都說結了婚的小兩口太太管賬,還真是這麽回事。”許天心聽了便咯咯的笑,項宇低下頭,臉上略微發窘。
兩個人溜達着回家。連車都不必開着,沒幾步就到了。老小區就是人情味兒濃,如今鄰居大爺大娘瞧着她在此地安營紮寨了,不似來做鐘點房的,對她顯然親切起來。路上碰見還招呼着,俨然把二人當成小夫妻來看。項宇越發不自在起來,許天心倒是坦然,微笑着應酬,是個讨人喜歡的嘴甜姑娘。
“我也不問你喜歡吃什麽,反正你肯定說随便。”許天心進了門就讓項宇把東西放進廚房。項宇聽她這麽一說,也覺得有道理。自己沒有她會吃,也沒有她會玩,什麽都不知道,跟着她吃準沒錯的。
“晚上吃梭子蟹炒年糕。”許天心在自己屋子換了衣服出來,又吩咐道:“你打掃屋子。”這個是項宇拿手的,軍事化鍛煉使得他做起清潔工作又快又好,就是洗衣服手勁太糙,許天心笑他比洗衣機都破壞。
炒年糕是蘇州名菜,許天心很會做,滋味兒濃厚,極适合下飯。項宇很給面子,一連吃了三碗米飯才放筷。許天心雖是嘴饞,但不敢多吃蟹,都揀給項宇,自己吃蝦,蘸拌了姜絲的鮮醬油。每人面前一碗蛋湯,裏面放着的不是紫菜,是切成厚片的海帶,先吊出味兒,再打蛋,旁的什麽調料都不用放,極鮮美。
晚飯後項宇自覺地去刷碗洗鍋,許天心則是到沙發上半倚着看電視。她是個電視迷,雖然有時候也不怎麽看,但卻是一定要開着,全當背景音。
項宇跟她朝夕相處了幾個月,但還是覺得沒到建議她應該吃完晚飯出去遛彎的時候。他自顧地回了屋子,消了食鍛煉身體。這是一個保镖的基本功課。許天心一個人留在客廳,也沒有開燈,整個屋子只有電視的聲音。新聞聯播。許天心看得津津有味。
大約八點半的時候,許天心的手機響起來,拿起來一看,馮一誠。許天心聲音有點慵懶:“喂。”她手裏撥弄着一個磨砂玻璃制的套紅料鼻煙壺,雕的是一枝海棠春雨,裏頭裝了些茉莉煙粉,她雖不吸煙,但卻是有些瘾頭,所以要嗅煙提神。
“天心,吃過飯了麽?”馮一誠此時正在往她的別墅驅車前進,他打算給她一個驚喜,畢竟兩個人也有好些時候沒見面了。
許天心跟他細碎的聊着天,有點漫不經心,但也不算敷衍。馮一誠到了目的地,握着手機去摁門鈴,一心一意要看到她驚喜的臉,就是那種經常用的段子:“快來開門,我就在門口。”
最後當然是個烏龍。馮一誠起先覺得尴尬,後來也就笑了:“你搬到新地方怎麽不跟我說一聲?”許天心笑而不言。這世界上應該沒有再像他們一樣生疏的男女朋友了。只占着一個名分,內裏卻是泾渭分明。
馮一誠滿心的柔情化成了水卻只潑在石頭上,好像一場沒有達到高潮就戛然截止的舞臺劇,只讓人乏味索然。他還想着自己該去她現在住的地方,與她見上一面訴訴衷腸,不知為何,就像雪夜訪友,行程耗盡了精力,再尋到她面前,完全失去了興致。
“回去吧,早點睡。”許天心這樣說道,聲音又低了幾分:“明天我去你那裏。”這有點補償的意思。馮一誠并沒有得到什麽安慰,只覺得自己像是她見不得人的地下情人,遲遲不能光明正大。
勉強挂上電話,馮一誠心裏十分不痛快。他那麽忙,抽出時間來去看她,竟是個無功而返。在往回趕的路上,越想越有幾分氣憤。
許天心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不想把新的住處告訴馮一誠,她覺得這小屋子,如今這樣的狀态很好。再多一個人,太擁擠。正在發怔,項宇從屋子裏出來,汗噠噠的,問她:“你要洗澡麽?”許天心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只愣愣搖頭。項宇回身從屋子裏拿了一條藍色條紋的大毛巾,很随意的說道:“那我洗了。”
說罷他很自如的進了浴室。一起生活了一個月,許天心終于認真想到這是平生第一次跟一個男人共用浴室和衛生間,她從小金枝玉葉一樣,這種感覺當然不好。只是,對于項宇,她卻是讨厭不起來。算了,就這樣吧。她這樣想着,因為項宇是個清爽的人,所以她才能忍耐下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