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18章 】內門弟子

第51章 【第18章   】內門弟子

與天景雅集上的熱鬧相比, 另一邊廂,位于月山雲頂的七曜星塔,本該在最後一天才齊聚一堂的大能們此時正面色沉重,各據一方。

“天權星君, 你是說, 東海再次出現了三十年前的渦流異象?”東華山太陰宮宮主看着星塔上閃爍不定的星環, 神情有些陰晴不定。身為上清界規模僅次于無極道門的第二仙宗, 東華山所在的地段距離東海極近, 若是東海發生任何變故, 東華山難免也會被殃及。

“是。”一位身披漆黑鬥篷的女子微微颔首, 她的身影完全蜷縮籠罩在漆黑的鬥篷之中,金邊銀絲勾勒而成的鬥篷上隐隐可以窺見星圖的紋樣。她的雙眼被一段白綢覆蓋、遮起, 隐隐露出的半截下巴, 細瘦蒼白,如陶瓷制成的美人瓶。

「清漢」,一個在上清界中地位相當特殊的組織, 「清漢」之名并非是某個門派亦或是某一方的勢力, 而是指代一群修行靈性之道、以另一種方式通達天意的修士。這個組織中大多數都是女性, 因為女性對靈性的感知能力天生要高于男性。但也正是因此, 她們也更容易被靈性之物所影響。

清漢組織的成員畢生都與星辰相伴,其七位無名的領袖舍棄自我本名, 以北鬥七星為號。其中, 樞為天, 璇為地,玑為人,權為時, 衡為音,開陽為律,搖光為星*。因為行于此道的修士與星辰緊密相連,出過許多聞名上清界的先知或蔔筮者。

天權正是此代的「時君」,中天北鬥解厄延生,玄冥文曲本命星君*。所以,天權星君預知的,大多都是即将發生、很可能會波及萬千的災難。

“東海啊,那是姬重瀾的地盤。”一位衣衫落拓、頭發間還沾染着屑。仿佛是被人從叢裏強拽來的中年道士嚼着口中的狗尾巴,是歪歪斜斜地倚靠在板正的檀木椅上,“風侵海蝕,沿海地段的海民生活艱苦,性也固執。自從姬重瀾定下那什麽四大守則之後,海民們都對其奉為圭臬,将東海視為己有,不允許任何外人插手……哈,真是愚昧得可以了。”

“風猴君,還請慎言!”那瘋道士此話一出,不少大能都不悅地擡頭。太陰宮宮主更是疾言厲色地道:“三十年前,重瀾城主為平息東海歸墟之患,率領城中所有精銳奔赴深海。此一舉,平歸墟,時至今,英魂依舊未曾歸來。您不拘小節慣了,但還望您對英靈保有基本的敬懷!”

那衣衫落拓的瘋道士聳了聳肩,之後便将髒兮兮的抹額拉下擋住嘴巴,示意自己「閉上了嘴」。這瘋道士生于紅塵最陰暗貧苦之地,瘋瘋癫癫了大半輩子,卻在壽數将近時忽而得道。自那之後,他便将自己凡塵時的诨號「瘋猴」改作「風猴」,自號「風猴君」。

風猴君雖然偶爾行事出格,但他有些話還是獨到中肯的。在意識到東海出事之後,衆仙家深感棘手的一點,便是東海海民的「排外」。

但這其實也怪不了他們。

東海重溟城是一座環繞海岸線建立的盟約城市,最初建立的主旨便是為了守護所有的海民。要知道,即便在此方世界,大海對于陸地子民來說也是未知而又恐怖的領域。正如風猴君所說的那般,海民飽受風侵水蝕,生活可謂是苦不堪言。而千年前,人類這個族群之中出現了姬家,他們花費了幾代人的心血,在沿海至深海地段建立了一座前哨城作為人類探索海洋的據點,此站名為「重溟城」。

姬家為修真望族,他們意圖馴服大海,抵禦大海對陸地的侵蝕。在姬家的治下,海民依靠大海為生,卻又與大海敵對。

而姬家發展至今,雖說其子嗣依舊以「城主」自居。但重溟城已經完全是一個自治自立、律法齊備的國度。

“那些人還沒有放棄……”太陰宮宮主是個美麗而又威嚴的女修。當她颦蹙眉宇之時,含煞的美目可謂是鋒芒畢露,“當年,渦流教滲透了整個重溟城,即便是城主的左膀右臂都被污染了神魂,淪為深海的信徒……為了抵禦外來的滲透以及腐蝕,重瀾城主才定下了四大守則,将外來者拒之城外,固守堡壘,與渦流教進行了長久的抗戰……直到三十年前,渦流教才銷聲匿跡,不想如今又複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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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瀾城主也是為了将「污染」全部鎖在重溟城內,不殃及九州。”中州姜家此次派了宗室親王姜定前來,這位「定山王」善使槍,一手-雷火裂影槍平定山河邊疆無數,少有人膽敢直撄其鋒芒,“「衆志成城,平沙拒浪」、「自立自強,不倚他山」、「袍澤與共,死生榮辱」、「守心如一,寧折不彎」。”

“永不屈服于非人之物,永不放棄任何一位袍澤。”定山王以手攥拳錘在心上,同為當權者,他對此深有共鳴,心有所感。

“這就是姬重瀾啊。”

定山王如此感慨,衆仙家也盡皆沉默。确實如此,這便是姬重瀾。

實際上,上清界衆仙門人多勢衆,重溟城又不完全算是凡間的王朝,他們想要插手,又怎會做不到?之所以沒有越雷池一步,是因為信任,也是因為敬重。三十年前,姬重瀾率領千人投身深海阻止了歸墟臨世,這浩蕩九州上的每一位生靈都必然是要承她的情的。

太陰宮宮主擡眼一掃,禪心院的主持撚弄着佛珠,沉默不言。明塵上仙也不說話。她深吸了一口氣,轉向一邊,對着站在窗口處手持煙鬥的清瘦背影道:“不知明月樓主可有關于重溟城的情報?”

明月樓,為修真界第一情報樓。其原名本為「紅樓」,乃上清界最繁華奢靡之地。然而這一代樓主之後,将其改名為「明月樓」。

“情報嗎?”站在窗邊的人手持煙鬥,煙管中煙縷袅袅,卻始終不見他抽。聽見太陰宮宮主的問話,明月樓主也只是悠然地站在窗旁,沒有回頭。錯落的天光穿過借景的雕花木窗打在他的身上,可見其臉上大半張繪有荼蘼花樣的面具,以及身上由無數彩線繡成的金紅牡丹袍。

男人身穿這般繁複華麗、奪目到近乎刺眼的衣飾本會讓人覺得有些怪異。但放在這人的身上,卻是渾然天成般的清秀自然。

他将煙管在窗沿上磕了磕,震掉了些許燃燼的灰屑:“我可不做賠本的生意啊。”

“事關九州安危,這也要視作交易嗎?”有人忍不住問道。

“當然不。”男人終于轉過了身來,他依靠在窗邊,語氣漫不經心,但那話語卻顯得曼妙而又低婉,“但是,代價總不能讓我方全部承擔吧?我總得知道你們能夠付出什麽,能夠做到什麽。談判之時,先甩出籌碼的,可就是輸了。”

話到說到這一步了,衆仙家也知道不能繼續沉默了。

“總之,先讓弟子前去探探情報吧。搖光星君,勞煩再次預估一下異象的大致情況,我等好做好規劃。”

“我們冒然插手,事情的性質就變味了,海民恐怕會發生暴-亂。門下弟子的話,海民或許會更能接受……”

“若到了萬不得已之時,還是要”

……

宋從心也沒有想到,自己不過是随便在街上逛逛,都會招惹上一塊憨憨的牛皮糖。

她也不知道自己和對方到底有什麽見鬼的緣分,明明梵緣淺的手勢繁亂又無甚意義。但宋從心看着她那張清聖無邪的笑臉,不知為何總能精準地猜出她想要表達什麽。這種「心有靈犀」的感覺實在有些古怪,次數多了,宋從心都要以為對方是用了什麽傳遞心音的法器了。

“你既然不擅長調解,為何還總是答應這些瑣事?”宋從心在街上走着,也随口問了問梵緣淺的想法。

梵緣淺笑了笑,比劃了幾個手勢,大概是因為她這回想表達的意思太過複雜,宋從心沒能讀懂。但是很快,梵緣淺看見不遠處有人在販賣用以祈福的靈燈,頓時眼眸一亮。她伸手扯了扯宋從心的衣擺,示意自己想過去看看。

宋從心無可亦無不可,她是掌教親傳,自身本就物欲極低。畢竟不管她需要什麽,只消說一聲,四奉劍者都會滿足于她。因此天景雅集上的東西雖好,她卻沒有什麽特別需要的。明塵上仙帶她來此的本意是希望她能交幾個同輩好友,梵緣淺既然感興趣,她自然也欣然而往。

梵緣淺買了一盞樸素卻很結實的靈燈,販賣靈燈的店家還很好心地告訴他們幾個「靈驗的祈福地點」。天景雅集建設在月山上,又曾見證過人皇與上清界魁首共同簽訂的條約。對于修士們而言,這裏便是「有靈之地」。月山雲頂處有一棵用以祈福的蒼天大樹,上面挂滿了祈福的靈燈。

梵緣淺買了靈燈,自然是要找地方挂的。宋從心陪她上了山,還未至山頂,她便看見了那枝葉葳蕤、遮天蓋地的大樹。

這也太大了。宋從心仰頭,看着那虬結如網的枝幹與深紮在大地之上的老根,這棵樹的根莖甚至比她整個人都要粗壯。

看着樹上密密麻麻的靈燈與木牌,宋從心也知道這「有靈之地」的傳言并非空穴來風。即便這裏以前不是,彙聚了這麽多衆生願力之後,它也已經是了。畢竟,這個世界可是講究唯心主義的。

宋從心正想着,偏頭便看見梵緣淺拿着小刀,在木牌上認真地刻着什麽。修士五感敏銳,梵緣淺也沒想着遮掩,所以她一不小心,看了個正着。

宋從心本以為,梵緣淺會刻自己對衆生的祝福或是一些祈禱天下太平的宏願。但她沒想到,梵緣淺刻的竟是一個名字。

「梵覺深」。

那是誰?宋從心眨了眨眼。還沒來得及想明白,便看見梵緣淺擡手,掌心憑空出現了一豆的微火。

那真是……很微小、很羸弱的一豆火。并不是用靈力催生的火焰,反而像是從哪處凡塵人家中讨來的火種。

然而,梵緣淺卻是用這一豆火種點亮了手中的靈燈。她斂去了笑容,看着靈燈的眼神肅穆而又虔誠。

她彈指,一根禪杖便憑空出現,懸停在她的身前。她對着宋從心笑了笑,橫坐在禪杖上飛起,将這一盞靈燈挂在了一枝不高不低的枝桠上。

宋從心看着她,不知為何,這個即便誤入人間情場依舊笑得清聖的佛子,此時斂去了笑容,反而顯得更加鮮活,更加真實。

宋從心略微有些出神,恰好此時,她突然捕捉到一聲清越的劍鳴,那是無極道門的聯系弟子的聲音。宋從心下意識地翻出阏逢星佩,眼前卻突然一花,一道玄黑色的人影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擡眼一看,竟是湛玄。

“拂雪,跟我來。”湛玄神情冷肅,低聲道,“東海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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