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竟然……動了真心?”

楊素的身影自屏風後緩步走出,臉色沉沉。他眯起眼睛望向季音消失的方向,像是自言自語的說道,“豈止是動了真心啊,看上去分明已是色令智昏了。到底是個女子,天性重情,竟是個男人移了性情而不自知?”

季音因為花滿樓一句不喜邪帝舍利就幹脆利落的丢開手,為了讓他重見光明而讨要和氏璧,盡幹些賠本買賣,這哪裏像是唯利是圖的魔門女子啊!

他楊素何等天縱奇才,怎麽與他性情最為相似的獨女卻偏偏選擇了一條歪路?放着他苦心安排的捷徑不走,便要一頭栽進情愛裏不可自拔!

如此豈不是枉費了他一番殚思極慮的慈父之心?

楊素眼神透出深深的不虞,他望向季宗主的語氣裏也帶出了幾分不甘:“你怎就這般輕易的準許這丫頭跟着男人離開?”

“不然呢?學着那戲文裏棒打鴛鴦?”

情愛之事不如順其自然,更何況花滿樓确實品行端正,她這個當師尊的沒必要在兩人之間枉做惡人。

季宗主聽出他語氣中的不滿,不雅的翻了個白眼,出聲警告道,“妍兒之事,無須你插手,本座自會處理。本座不管你打算利用邪帝舍利謀劃些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但若是你敢把主意打到妍兒身上,本座定不與你甘休!”

楊素俊臉頓時一僵,反駁道:“為夫豈會對阿音不利?”

虎毒尚且不食子,哪怕是他被魔性所制之時也從未對她們母子下死手。

楊素被她如此誤會,當真是有些傷心了。

季宗主轉過身來,輕哼道:“你确實不會對妍兒如何,”到底是自己的骨肉,但對旁人可就未必了,以楊素肆意妄為的性子,回頭還不知道會假借考驗花滿樓之名整出什麽幺蛾子來呢,“本座既然答應了妍兒要見一見她的心上人,你給我收起你那些手段,在本座見他之前,那人若是稍有損傷,休怪本座無情。”

楊素啞然失語,要說最了解的他果然還是同床共眠的枕邊人。

然而只要想到,季韻此舉是為警告他不能傷人,楊素心裏怒火便猛的竄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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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男人到底有什麽能耐?不僅是阿音動了心,就連韻兒都特意為此來警告他!

但不得不說,如此一來反倒叫他投鼠忌器起來。

季宗主沒理會楊素如陰雲密布的難看臉色,丢下一話話後便冷着臉下逐客令:“你若無事,恕本座不便招待了。”

“韻兒……”楊素臉黑得像是鍋底。

他平素最是高傲,行事喜怒随心,如今卻因為一個無名小輩,被愛妻愛女接連厭惡,甚至于還被季宗主給警告了,這叫他怎麽忍得下這口氣?

楊素咬牙切齒的重重哼了一聲,飛身而出。

人皆有叛逆之心,越是阻止他去做的事,他便要反其道而行之。當然,他到底還是有所顧忌的,雖然不至于下狠手傷人性命,但武功到了他這份兒上,哪怕不出手,光是以威勢逼人,就夠旁人去了半條命。

楊素身形一動,剛要縱身飛起,卻見一只圓滾滾的白鴿費力的撲騰着翅膀直直的向他飛來。

他眉頭微皺,伸出手。

“咕咕。”白鴿奮力飛到了他的手上,咕咕叫着伸出綁着竹筒的腳爪。

楊素解下竹筒裏綁着的信件,一行略顯淩亂的筆跡浮現而出,可見是在倉促之間寫下的。

“石之軒持藏寶圖暗中潛入楊公寶庫,重傷守墓人,奪得邪帝舍利後逃離。”

楊素眼神危險的眯了起來:“石之軒?”

一股無形的氣勢自他身上迸射而出,內勁侵襲之下,周圍飛沙走石,一片狂暴之景。

沒人知道,楊公寶庫內被特意隔出了兩個隐秘但入口,這其中只有一個入口能到達真正的楊公寶庫內部,找到邪帝舍利。

藏有邪帝舍利的真正的楊公寶庫藏寶圖全天下只有一份,早已被他交給了阿音。

楊素給花滿樓下了魔種,雖然再不喜他耽誤阿音,但看在阿音的面上,這藏寶圖他不可能暗中動手腳,哪怕因為給的十分不甘心,他頂多就是在暗中耍些手段填補一二。

石之軒如何會有藏寶圖?

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這張藏寶圖如何會到了石之軒手上,還助他順利搶走了邪帝舍利?

總不可能是阿音給的罷?

不可能!

但随即,楊素就否定了這個猜測,他生的女兒他了解,豈是那種為他人作嫁衣裳的性子?她絕不會輕易将到手的東西送出去!

這張藏寶圖只怕是石之軒偶然得到的。

念頭剛過,楊素腦中靈光乍現!

他怎麽忘了,阿音這孩子的性子與他極為相似,性子高傲得很!她既然是為身中魔種的花滿樓讨要的邪帝舍利,若是後者一心奪取邪帝舍利也就罷了,偏生花滿樓對此不感興趣,依阿音的性子只怕不會甘心為了這張無用的藏寶圖被他算計着披麻戴孝了這一場!

不管季音是否猜到自己與他楊素的關系,她可不是會被人逼着不甘不願認父而善罷甘休的性子!

他的女兒聰慧異常,怕是早就憑借蛛絲馬跡察覺到了他的心思,更知道他不會甘心将邪帝舍利輕易贈給花滿樓,便将計就計以此來将他一軍!

而對語楊素而言,邪帝舍利落入花滿樓手中,與被旁人奪走意義截然不同。

前者是他贈送出去的,而後者無異于虎口奪食!

季音早就擔心他會對花滿樓暗中下手,更怕他阻攔她跟着花滿樓去明國,便故意算計着邪帝舍利落入他人手中,借此機會阻他一阻,省的他将主意打到她的的心肝肉花滿樓身上!

至于是誰奪了邪帝舍利,季音根本不在乎。

如果楊素沒猜錯的話,她定然是随意将這帕子丢出去了,不管落入誰手中,總歸都不可能放棄了邪帝舍利這麽大的誘惑,哪怕對這藏寶圖只信了一分,都會主動去藏寶地試探一番!

一旦邪帝舍利被人奪走,哪怕楊素再想對花滿樓耍手段,也得分清楚輕重緩急!

楊素相通這一茬,臉色又黑又青,即是怒不可遏又隐隐有些對季音青出于藍的得意,一時之間心底五味雜陳,滋味複雜難言。

哪怕是知道被季音算計了,但事關邪帝舍利,楊素還真就只能捏着鼻子認栽!暫時沒法騰出手去給兩人找茬兒,若是派人去生事,季音的武功又不是擺設,只怕是根本攔不住。

如此看來,他就只能眼睜睜看着季音與那花滿樓同回明國,指不定等他處理完了此事,那丫頭悄無聲息的把自個終身大事都給解決了!

沉默好半響,楊素長嘯一聲,重重的氣罵道:“真不愧是本座的好女兒!”

這心思算計當真是不容小觑!

若是她能多放些心思在正事上頭而非為了個男人孤苦心孤詣,何愁不能完成魔門大業

楊素不無遺憾的嘆息,最像自己的孩子怎麽就是個女兒身呢?

**

三日後。

入夜以後,一場春雨悄無聲息的随風潛入。

風聲蕭瑟,綿綿細雨仿若道道絲線自昏暗的夜空中幽幽飄落,落在寂靜的街道上,飛檐鬥拱的屋頂上,漸漸彙聚成一汪淺淺的水窪。

院子裏栽種的草木在風中搖曳生姿,牆角邊的芭蕉樹細嫩的新葉不堪風雨,在風中簌簌抖動。

細雨潤物無聲,飄了整整一夜,直到曙光初現,綿綿不斷的雨絲方才停息。

雨歇雲停之際,一道耀眼的金色的光芒沖破層層烏雲,将昏暗的夜色與陰霾一掃而盡。

霎時旭日初升,朝霞滿天。

大清早,市集上已是熱鬧非凡。

隋國京都東面的碼頭聚集路來自各地的商人,每日都有數百條商船來往運貨,從天亮到天黑,人聲鼎沸不絕于耳。

此時,碼頭上已經停滿了等待卸貨的商船,一個個幹苦力的纖夫與擔夫們來來回回從船上搬運着貨物賺取微薄的銀錢養家糊口,街邊各種小販的吆喝聲與四面八方傳來的嘈雜喧鬧之聲彙聚成了一片繁華的景象。

花滿樓來隋國時孤身一人,走的是旱路,而歸去時卻是與季音同行,兩人乘坐客船,走水路由陽江向南順風而行,便能直達明國揚州的碼頭。

此行若是暢通無阻,只需耗費七八日便能到達江南。且乘坐客船于江海之上漂泊,遠比快馬加鞭的風餐露宿要舒适得多,亦能見識到江上的風光。

辰時三刻,客船如箭矢般疾馳着離開碼頭,江水在船後激蕩開兩道優美的水花。

江風習習拂面而來,季音與花滿樓并肩坐在船艙裏的的雕花欄杆前,身前擺着一張方形的桌案。

桌案上,兩杯剛泡好的熱茶霧氣騰騰,茶香四溢。

“我已向家中傳了書信。”花滿樓輕聲道,“家父家母回信說會在碼頭迎接,想來他們也急着想見一見阿音。”

“讓伯父伯母大老遠來接,這會不會太興師動衆了?”

季音端起茶杯輕輕啜了一口,袅袅飄起的水霧遮住了她臉頰上的紅暈。

三日前,她帶着花滿樓前往陰癸派的駐地。

季宗主言簡意赅的吩咐了幾句,就眼不見心煩的借口要修養揮退了兩人。而後,季音樂颠颠的急召會師弟邊不負,将一些門中事物交接給師弟後,就興奮的收拾了行李與花滿樓出門了。

乘船前往明國是花滿樓提出來的,兩人眼下無事一身輕,又不着急着趕路,倒不趁此機會游覽江上風光,慢悠悠的回途。

只是想到過不了幾日,就會見到花滿樓的父母,季音心底難免生了幾份忐忑的心情。

也不知道花伯父與花伯母是否會喜歡她。

“豈會?”

花滿樓搖頭輕笑道,“想必爹娘早已迫不及待想要見見阿音了。”

花家家大業大,不提旁的,但以首富的權勢財勢,即使花滿樓雙目失明依舊有不少姑娘願意嫁入花府,更何況花滿樓本身就是個極為優秀的君子,足以教人忽視掉他身上的缺陷。

但花滿樓弱冠之年卻依舊孤身一人,不過是他不願意帶累旁人,更是此前無人能打動他的心,讓他生出想要執子之手共白首的念頭。

花父花母勸解過多次,但花滿樓是個極有主見之人,他決定的事不容置疑,而父母總是拗不過子女的。

此前,花滿樓早已在決定帶季音回國之前就飛鴿傳書給了花父花母,言明自己有了心上人,要帶心上人回家。

早已發愁花滿樓不肯成家的花父花母聞言簡直是喜不自勝,竟是一刻也等不急了,早早的跑到碼頭去候着他們了。

花滿樓的父母很是開明,重要的是他們相信花滿樓的眼光,能讓花滿樓傾心的姑娘那必然有其過人之處,至少人品絕對沒有問題,必然個好姑娘。

至于季音擔心的事,根本不會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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