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所以……奕哥你又不出去了?”
眼看顧執奕已經把衛衣襯衣都脫掉,原換回了在宿舍穿的大T恤,不知情的兩個室友面面相觑不敢開口,只有趙達忍不住又小聲問了一句。
顧執奕把衣服疊好放回衣櫃裏,聞言下颌線條都更繃緊了兩分,片刻後,他才拖開椅子在書桌前坐下來,沉沉“嗯”了一聲。
毫無疑問,顧執奕在學校裏是顯而易見的受人追捧,可同時,他也是顯而易見的難以接近——
無論男女,顧執奕是真的平等對所有人都冷漠。
可現在,竟然出現了這樣一個讓顧執奕不冷漠的人,趙達還碰巧見證了全過程,簡直就是沖在吃瓜第一線,他又怎能按捺住好奇?
因此觑着顧執奕背影,趙達又試探問:“那誰……他臨時有事?”
顧執奕肩背微繃,兩秒鐘後,他才側頭過來,簡短答:“對,在和別人聚會。”
應該是聚會,因為電話被挂斷前,顧執奕隐約聽見那邊響起一道男聲,在對盛晏講話:“盛總,我……我再敬您一杯。”
聽起來倒像是工作上的聚會,但為什麽要在酒吧……不,夜店那種地方?
腦海中根本不受控制,已經浮現出了遇到盛晏的那晚——
彎起含笑的桃花眼,燈光之下白得晃眼的領口肌膚,調笑靠近時的溫熱氣息……
盛晏在公司下屬面前,也是那樣嗎?
盛晏還會那樣再去誘惑別人嗎?
一想到有這種可能性的存在,顧執奕手指都不自覺攥緊了兩分,眸底更是染上些許陰霾。
所以……盛晏聚會的地方,還是上次那家夜店嗎?
“奕哥,奕哥?”趙達聲音忽然将顧執奕拉拽回神,聽他問,“你聽見我剛剛說話了嗎?”
“抱歉,”顧執奕抿唇搖了下頭,“你剛說什麽?”
顧執奕剛剛走神的模樣看起來莫名有些吓人,趙達語氣更小心了兩分:“沒……我就是想問,奕哥你該不會是想過去找他?”
剛剛才升起一瞬的念頭猝不及防就被這樣攤開講出來,顧執奕頓了一瞬,才繃着臉搖頭:“沒有,不去。”
趙達頓時松了口氣,一副“看來我們奕哥還沒有被狐貍精徹底迷住”的慶幸,又不大放心追問:“那萬一他那邊聚會結束了又給你打電話,你也不去了?”
這次顧執奕答得倒是更幹脆了兩分,只是語氣聽着更冷了:“不去,那應該已經到門禁時間了。”
趙達終于閉嘴不再問了。
顧執奕冷着臉轉回身,随手打開了今日份商業案例分析。
然而……
五分鐘後,顧執奕霍然丢下了手裏ipad筆,修長手指抄進發根,大力而近乎暴躁捋了兩下——
他竟然根本看不進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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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音樂熟悉的卡座,盛晏手裏夾着支煙,懶散靠在軟沙發裏,聽已經明顯喝高了的四位下屬感慨過往展望未來。
煙他基本沒抽,火煋在指尖明滅。
酒也沒喝多少——
他們五個人從撲克玩到骰子,毫無疑問他都是最會玩的那個,因而輸得最少,也就喝得最少。
玩到後來下屬們都忍不住驚嘆:“盛總您是真的深藏不露……看您平時一心只愛工作,還以為很少在外面玩!”
盛晏但笑不語,并沒告訴大家他有個姓嚴名寒的二世祖好友——
早在他開始創業之前,剛剛高考完的那個暑假,就已經被這人帶着逛遍海城大小夜店酒吧。
很多酒桌游戲的技巧都是那時候就學來的,近年來确實玩得少了,但功底尚在,唬一唬下屬們還是夠的。
至于下屬們的閑聊,盛晏也聽得有一搭沒一搭。
其實同顧執奕打完電話之後,他就有兩分意興闌珊了——
他跟顧執奕周五才剛剛約定好了關系,此時興味正濃,比起坐在這裏毫無挑戰輕輕松松贏過一衆下屬,顯然,跟顧執奕度過美妙一晚才是盛晏現階段更感興趣的。
奈何不知該說嘴硬小狗是太懂事,還是該說太不上道,自己說了“下次再約”,這人竟就真的應了“好”,也不再争取一下問自己能不能早些結束聚會。
這麽想着,盛晏就忍不住兀自輕“啧”一聲,他端起面前酒杯,一口喝掉了杯中剩餘的大半白蘭地。
“盛總您現在這個行為,”酒杯剛剛放下,就聽身旁其中一位副總大着舌頭控訴,“簡直……簡直就四在拉仇恨!”
盛晏無辜一挑眉,輕飄飄反問:“你們自己不争氣,讓我想喝酒都沒機會喝,這能怪我嗎?”
這話殺傷力不大侮辱性卻極強,四人瞬間都露出忿忿神情。
新上任的周姓副總明顯已經喝到了興頭上,比起平日在公司裏時大膽不少,他擡手推了推眼鏡,絞盡腦汁想要扳回一城:“我看盛總自從剛剛打了個電話之後就一直心不在焉的,現在還一個人喝起了悶酒,誰的電話能這麽影響我們盛總心情?”
他這一問,其他三人頓時也都附和八卦起來。
盛晏懶得搭理一衆醉鬼,站起身随口笑道:“我去下洗手間,給你們五分鐘時間,等我回來最好能想出個讓我有機會喝酒的游戲。”
丢下這句,盛晏就離開卡座,施施然向洗手間走去。
路過吧臺最角落的位置時,盛晏下意識偏了偏頭——
那晚顧執奕就坐在這裏,格格不入又過分出衆。
當然,今晚不會再在這裏看到顧執奕的身影。
那個位置上坐着的是個短發女生,注意到盛晏視線,女生眼底劃過一瞬不加掩飾的驚豔,又很快大方朝盛晏露出個笑。
盛晏也回以一個微笑,轉而收回視線不再停留,進了洗手間。
他走到最角落的洗手臺前,彎腰用冷水洗了臉提神。
自然而然便想起了那晚在這裏,他故意要顧執奕幫自己用濕巾擦襯衣上的酒漬。
實在很有意思。
洗完臉擡起頭時,盛晏才注意到身後不知什麽時候走來一個男人。
觸到男人眼底明顯的暧昧暗示意味,盛晏毫不猶豫搖頭拒絕:“今晚已經有約了。”
講了這句,不等那男人再說出什麽挽留的話,盛晏就毫不留情快步離開了洗手間。
和顧執奕有了約定之後,他拒絕起人來倒是直接幹脆了很多——
他沒有同時期發展多段p友關系的癖好。
同時,目前也确實沒再碰上誰,能比顧執奕更讓他有興致。
回到卡座時,四個下屬都是一副等待許久迫不及待的模樣,而矮幾上多出一個轉盤,如果沒猜錯的話——
“盛總您可回來了!我們都等您半天了!”
“快坐快坐,我們找到了最合适的游戲!”
“當當當當~真心話大冒險!”
猜測落實,盛晏瞬間失語——
果然,任何聚會的終點都是真心話大冒險。
無需任何技巧,純碰運氣而已。
不過盛晏在這種問題上向來很好說話,他坐下來便幹脆道:“行,現在就開始。”
四人歡呼,轉動轉盤。
事實證明,上帝給人打開一扇門,是會關上一扇窗的——
盛晏游戲技巧豐富,運氣卻奇差。
第一輪便轉到了他。
“真心話!”其中最年輕的一位女副總頓時興奮念出來,“請說出你的初戀是在什麽時候。”
可她這問題念完,其他三人都長長“切”了一聲,直呼“沒勁”:“這也太不勁爆了,以我們盛總這張臉,一看就是初中就早戀的選手好嗎!”
更有人玩笑:“大膽想,說不定更早,小學就談戀愛了哈哈哈哈!”
可出乎大家意料的,盛晏卻搖了搖頭,語氣很認真道:“沒早戀過,甚至到現在也還沒戀,母胎單身二十八年。”
他話音落下,四人都愣了。
可很快,就有人反應過來了:“這倒也能理解,畢竟從我進公司到現在都快五年了,我都見證了盛總拒絕999個追求對象!”
“沒錯沒錯!”其他三人也都立刻應和開起玩笑,“我們單身是我們不配,盛總單身是別人不配!”
更有人真情實感感嘆起來:“真不知道最後什麽人才能有幸抱得美……不對,抱得盛總歸!”
“有完沒完了?”盛晏好笑打斷他們,“還繼續玩嗎?”
這才勉強将四人注意力拉回,再次轉動轉盤。
然而第二次,竟依然轉到了盛晏——
“大冒險,親你右手邊的人一口。”
周副總念完上面的字,就忍不住“我靠”一聲:“盛總右手邊……這不是我嗎!這我哪兒敢!”
大家頓時都大笑起來。
周副總邊說邊就端起了酒杯,惶恐道:“這輪不行真的不行,我先喝為敬!”
盛晏也給自己又倒滿了一杯,和周副總輕輕碰了下杯,便再次将杯中酒一飲而盡。
轉盤再次轉動,指針漸漸慢下來……
第三次,竟然,又雙叒轉到了盛晏!
盛晏這下自己都無語了:“你們真的不是在黑幕我嗎……”
當然,他這話就是純開玩笑而已。
“還是大冒險!”周副總看完轉盤上的字,就語氣驚喜道,“這輪有得玩了!給你通話記錄裏最近聯系的人打電話,說“我想你了”!”
其他三人立刻一同起哄起來:“快打,盛總快打!”
聽清要求,盛晏唇角就緩緩挑了起來——
确實,這輪終于有得玩了。
他絲毫沒有拒絕的意思,甚至還格外“大方”,立刻打開微信上“嘴硬小狗”的對話框,直接點了視頻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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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執奕剛剛洗完澡躺下來,準備照舊聽二十分鐘BBC新聞。
他今天一晚上都效率奇低,不想連這二十分鐘都再被打破。
然而,還沒來及打開新聞,手機就率先震動起來——
竟是盛晏打來的,還是視頻通話。
顧執奕呼吸下意識微屏,極其短暫的一瞬猶豫,他還是立刻點了接聽挂上耳機。
其他三個室友還在聯機打游戲,顧執奕便沒有下床去陽臺。
一秒鐘後,視頻接通,手機屏幕上出現了盛晏那張讓顧執奕想了一整天的臉——
似是注意到了他這邊環境,盛晏微微挑眉:“你已經睡了?”
顧執奕當然也注意到了盛晏那邊環境——
還在燈光迷離音樂轟響的夜店。
握着手機的手指微緊,頓了片刻顧執奕才出聲,低聲答:“還沒,剛躺下。”
“兩天沒見了,”屏幕那頭的人就又彎眼笑了起來,燈光在他眼底流淌,“你有沒有想我?”
格外調笑的語氣。
顧執奕抿緊了唇,沒有立刻出聲。
半晌,他薄唇微張,準備賭氣般吐出個“不”字。
可還不等他發出聲音,那頭盛晏就又繼續說了下去:“我好像有些想你了,小顧。”
依然是輕飄飄而含笑的語氣,帶着些微電流雜音傳進顧執奕耳朵。
顧執奕猛然止了話音,眼眸微微張大,像被人施了定身咒。
而盛晏只是這樣說好像還嫌不夠,他又忽然擡起了一根手指,蔥白指尖在屏幕上輕輕一點。
遲了兩秒,顧執奕才反應過來,盛晏好像是……
是在通過屏幕,點他的鼻尖……
明明沒有被真的碰到,可異樣的酥癢感卻在瞬間席卷而來。
顧執奕下意識擡手揉了揉鼻尖,喉結亦随之滾了一滾。
“哥哥……”他不自覺開口叫了一聲,卻又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麽。
嗓音是啞的,染上不自知的渴望。
屏幕那頭的人眉眼頓時笑得更彎,在迷離燈光閃爍之下,那張笑臉近乎透出股魅魔一般的氣質。
而語氣亦如此,引誘又蠱惑:“今晚還沒過,要來見我嗎,小顧?”
顧執奕沒有立刻給出回答。
兩小時前和趙達的對話驀然湧進腦海——
“那萬一他那邊聚會結束了又給你打電話,你也不去了?”
“不去,那應該已經到門禁時間了。”
現在确實已經到了門禁時間,外出還得登記,第二天甚至還會被輔導員私聊詢問緣由。
很麻煩,顧執奕向來讨厭這種麻煩。
然而下一秒,他薄唇抿起又張開,說出口的卻只有一個字:“去。”
話落,顧執奕猛然起身下床,大步沖到衣櫃邊拉開櫃門,從中抽出了“那誰可能會喜歡”的灰衛衣和白襯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