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盛晏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收到顧執奕的回複。
彼時他才跟設計部開完近兩小時的會,提了不少初稿草圖上存在的問題,又進一步詳細闡述了昨晚和林楚吃飯時更深入溝通的相關理念,最後條理分明提出了改進方向。
自從盛晏決意調整生活方式以來,已經很久沒這麽操勞過了。
一個會開得他口幹舌燥,喉嚨都近乎要冒煙。
盛晏甚至沒去公司食堂吃飯,只讓助理孫雨給他訂了一份海鮮面,自己就徑直先回了辦公室。
又喝下一大杯冰美式,盛晏邊在陽臺上吸煙,邊解鎖了手機。
于是就看到了十分鐘前顧執奕發來的信息——
艾若頓酒店1808,今晚八點,可以嗎?
看到這條信息的第一時間,盛晏其實是覺得好笑。
畢竟顧執奕面對他時從來不會是這樣的态度,簡直像是被什麽奇怪的東西盜了號。
可很快盛晏就又意識到了——
顧執奕直到現在,竟都沒有給他哪怕半個字,關于昨晚為什麽挂斷視頻還不回信息的解釋。
略顯後知後覺,盛晏終于反應過來,顧執奕好像是在同他賭氣。
至于賭氣的緣由,大抵還是因為昨晚和林楚的那頓飯。
盛晏并不覺得自己昨天的行為有哪裏不妥,可現在确實也不介意稍微哄一哄顧執奕——
畢竟盛晏想,其實顧執奕已經給了他足夠多,令他喜歡的反應。
這大概是原本盛晏自己都沒有想到的——
顧執奕越界的失控,并沒有給他帶來分毫負擔亦或煩擾,反而讓他覺得格外愉快而有趣。
懷着這樣的心情,盛晏很大度沒有計較顧執奕這明顯不同以往的态度,而是幹脆利落回了個“好”字。
并在這晚進入酒店房間後的第一時間,就難得主動對昨晚進行了簡單解釋——
“林楚只是我的合作夥伴,我們昨晚吃飯也主要是在談合作的相關事宜,後來他送我回家也只是司機把車開到了我家樓下,我上樓他就離開了。”
這樣解釋完,最後一個字音落下,盛晏就順勢擡手環住了顧執奕脖頸,薄唇覆上顧執奕耳廓落下極輕一吻:“現在能消氣了,嗯?”
甚至連嗓音都磨得比往常更為輕緩。
這絕對是盛晏極其少見的“服軟”時刻。
理論上講,顧執奕是根本招架不住的。
實際好像也确實如此。
他在聽到盛晏的解釋時,眼眸就倏然一顫——
不是為了解釋的具體內容,畢竟內容他其實昨晚已經知道。
而是為了盛晏竟會主動給他解釋這件事情本身。
而等盛晏環住他的脖頸,薄唇碰觸上來的瞬間,顧執奕更是難以自制繃起了肩背,呼吸都在瞬間變得緊促起來。
他從來都無法抗拒盛晏帶給他的分毫撩撥。
然而,卻有那極其細微的一根神智尚在掙紮——
半晌,顧執奕倏然閉了閉眼複又睜開,在盛晏後退開時,他才終于薄唇微張吐出一句:“我沒生氣。”
略一停頓,迎上盛晏明顯傳遞不信的揶揄目光,顧執奕又垂了眼,沉聲補上一句:“我只是覺得,你之前說得沒錯,以我們之間的關系,你本來也沒必要對我解釋什麽,是我之前太越界了。”
顧執奕講這句話的嗓音很沉,語氣好像也很認真,聽得盛晏一時怔愣,竟沒能立刻接出話來。
這确實是完全出乎盛晏意料的反應——
盛晏本以為,顧執奕立刻就會被他哄好的。
可稍一細想,卻又覺得顧執奕确實是這樣的人——
每當盛晏以為可以輕易“馴服”他,覺得他已經足夠淪陷時,顧執奕卻總能展現出另一股更為強硬的鎮壓。
将自己身上秩序外的,不應有的失控都強行鎮壓下去,以足夠冷酷而不容置喙的力道,将自己重新修正回那條所謂的“正軌”。
這在盛晏眼裏,其實是別有一番吸引力的。
可同時,卻也會因此升騰起微妙的不爽快——
尤其是在自己已經先一步“服軟”哄人的前提之下。
盛晏自認自己本就不是個和“溫柔”這樣的詞沾邊的好脾性,能哄顧執奕一次,卻不會接二連三。
因此最後,盛晏也只是挑了挑眉,淡聲丢下句“你想開了就好”,轉身便利落進了浴室洗澡。
并沒看見顧執奕在他身後深深蹙起的眉心,與緊緊攥起的手指。
可等盛晏洗過澡出來,後來的這一整晚,兩人誰也沒有再提起過這個話題。
兩人做i時身體依然契合無比,盛晏依然會時而強硬掌控,時而卻又彎起眉眼戲谑調笑,顧執奕依然在沉淪中愈發賣力……
酒店房間依然會被他們弄得狼藉,又染上格外暧昧而又旖旎的味道。
……
接下來的整整半個月,兩人竟都如此——
誰也并沒有刻意再去強調什麽所謂的“他們之間的關系理應如何”,可他們好像真的變成了純粹分享身體渴望的關系。
除去約定時間的見面外,沒有任何其餘交流。
見面地點永遠在酒店,見面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做i。
沒有再一同過夜過,盛晏總是會先行離開。
見面後調情之外的話越來越少,唯有一次是看顧執奕竟接連三次過來時都穿了正裝,盛晏随口問了一句,得來顧執奕“最近在實習”的回答,盛晏便也沒有再問得更深。
只是那晚興致不錯用顧執奕的新領帶玩了些新花樣。
他們好像已經默認了這樣,也習慣了這樣。
好像曾經有過的,這段關系之外的親密都不曾存在過一樣。
然而……
然而,顧執奕不知道盛晏是否真的喜歡也享受他們現在這樣,可顧執奕知道,他自己并不喜歡,也不享受,甚至快要被這種感覺折磨得發瘋。
他确實一度以為,自己想要的就是這樣的關系。
在最初遇到盛晏,第一次完全遵從本能渴望,同盛晏一度春宵的那天,顧執奕确實以為,自己想要和盛晏維持的就是現在這樣一段關系,一段純粹分享身體渴望的,互不侵擾生活的關系。
可現在,等他們真的回到了這種關系裏時,顧執奕才發現,原來被抽離掉了盛晏曾給他的“越界”親密,是件多煎熬的事情。
且……
這是根本無法習慣的。
随時間推移,顧執奕不但沒有變得習慣,反而越來越焦躁難耐。
唯一還算勉強能分散他注意力的,也就是近期他也确實很忙——
每天都在學校和他爸的子公司間兩頭跑,間或還多出了确實必要的應酬,手頭上關于一項新能源的開發項目也正一步步走上正軌,這算是顧執奕第一次将理論知識付諸于實踐,确實占用了他不少心神與時間。
時間一晃來到十二月上旬——
明天12月9日,就該到了盛晏二十九周歲生日。
這還是很早前有次顧執奕無意間看盛晏身份證看來的。
給盛晏的生日禮物,顧執奕已經準備好了——
兩天前應酬時被拉去一個拍賣會,顧執奕花掉了之前買完給盛晏父母那幅畫後,卡裏還剩下的六百萬,拍下了一顆帕帕拉恰寶石。
其實當時,顧執奕并不是抱着要給盛晏選生日禮物的想法去拍的。
只是看到那顆格外剔透的紅蓮色寶石,聽到介紹中将其稱為“五萬分之一的奇跡”時,就在那個瞬間想到了盛晏——
顧執奕并不懂寶石,可在他眼裏,也只有盛晏才能與這樣的寶石相稱。
不過……
不過盛晏生日這天,其實并不是兩人的約定見面日。
如果盛晏甚至根本沒有對他發出生日邀請,甚至根本只字不提自己的生日,顧執奕想,他不知道還有沒有能将這塊寶石送出去的機會。
十二月九日這一天,顧執奕一直格外注意着自己手機。
一有震動就立刻解鎖來看,後來過于明顯,以至于他的那位精英助手都忍不住問:“是有什麽事嗎?”
顧執奕身形微繃,抿唇搖頭說了句“沒有”,就再次投入到了工作中。
卻又根本難以自控,在下一次手機震動時立刻又解鎖去看。
可那樣多次震動,卻一直沒有一聲來自盛晏。
直到幾近傍晚,顧執奕終于完成了今日份的日程安排,他甚至已經不再抱有分毫期待,只當盛晏早已和嚴寒周震,亦或又是哪個自己根本叫不上名也認不出臉的男人們快樂開起了生日聚會,在大腦放空間順手點開了朋友圈。
卻猝不及防,看到了盛晏兩分鐘前發的朋友圈。
完全出乎了顧執奕意料——
盛晏發的照片既不是什麽喧嚣聚會,看起來也并不多快樂。
照片中是一桌吃了一半的家常菜,熟悉的碗碟圖案讓顧執奕立刻便認了出來,這是在盛晏父母家。
可照片不僅拍到了桌上的菜,還拍了桌邊座椅——
兩邊放着吃了一半碗碟的位置竟都是空的。
就像是中途離開了一樣。
而盛晏的配字只有一句話——
年度保留節目。【抱拳】
顧執奕蹙了蹙眉,又下意識指尖微動,刷新了朋友圈。
恰好便刷出了嚴寒在下邊的評論和盛晏的回複——
嚴寒:啥情況,叔叔阿姨又中途跑路了?
盛晏:你這詞用的……回頭我就告訴他倆!我爸院裏臨時來了個病人情況危急需要他親自去看看,正好我媽學校又臨時通知要開什麽會,所以他倆就都出門了。
顧執奕思維能力向來都是極強的,看了兩人一來一回,加上盛晏那句配字,再聯想起上次去盛晏父母家時盛晏母親說過的話,顧執奕瞬時便反應了過來——
這種情況在盛晏家一定時有發生,不僅僅是現在,可能早在盛晏出生起,長大成人的路上,類似情況就發生過很多很多次了。
畢竟盛晏的父親是醫生,母親是老師,這樣的職業屬性注定了他們需要承擔更多的社會責任,也無可避免會犧牲掉不少陪伴自己孩子的時間。
有時就會像今天這樣,即便是盛晏的生日,他們都甚至無法一直陪伴盛晏過完一個完整生日。
大概盛晏對此已經很習慣且毫不在意了,且以盛晏的性格,顧執奕想,他也并不會自憐自艾什麽,更不會覺得這種時候的自己有什麽孤單落寞。
可更早以前,更小的時候也不會嗎?
又或者現在也不是完全沒有,只是将那已經習以為常的,淺淡落寞都掩飾在了含笑眸底。
可只要一想到盛晏那雙總是滿含揶揄笑意的桃花眼可能染上分毫落寞,那總是恣意潇灑的模樣可能顯出分毫寂寥……
顧執奕就再也坐不住了。
盛晏合該一直發光,像他拍下的那塊寶石一樣。
這樣想着,顧執奕就再也沒有半分猶豫,立刻回到了盛晏的對話框,時隔大半個月,終于又一次叫了盛晏“哥哥”,也終于又一次發去了和做i不相關的信息——
哥哥等我二十分鐘,我現在就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