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 難免被逼出些獸`性來
32 # 第 32 章 難免被逼出些獸`性來
“他, 他怕是喝醉了。”徐瑾緊張盯着序沂神色,生怕這客棧中再添命案。
很久之前,一個小門派想讓自家女兒與序沂結為道侶, 三番兩次派人來七門說媒, 結果被一向溫和雅致、以禮待人的序沂一劍趕出七門山下。
徐瑾完全無法想象, 現在的序沂該是怎樣一個一點就炸的火-藥包。
程闕見兩人神情古怪, 卻也醉得不知今夕何夕, 他微睜着眼睛迷茫道,“師尊……吃。”
徐瑾要瘋了,他覺得序沂的眼神簡直能噴出火來。
“你認錯了, 這不是你師尊,我這就送你回去。”說着就要扶程闕起來。
卻不想程闕看上去一個弱不禁風的小孩子竟有那麽大力氣,一下就把徐瑾的手臂甩開了。
如今整間客棧的目光都甩了過來,徐瑾只覺難堪至極, 倒顯得自己欺負小孩子一般。
“師尊, 向言大概也就這麽大, 你看在他的份上,千萬別……”徐瑾又轉頭看向序沂, 心力交瘁。
程闕眉頭不悅地一皺, 他似是很不喜歡別人在他面前提到向言。
平日裏從不表現出來, 但如今醉了, 情緒卻是明顯得很。
“這是我師尊。”程闕反駁, “我也不是向言。”
徐瑾忍無可忍,正打算再次将他拖走,卻不想一旁人的動作比他快得很。
剎那間, 序沂大步跨過桌案對側, 長臂将人向自己懷中一撈, 轉身就往樓上走去。
徐瑾吓得心髒都要從嗓子眼中跳出來,生怕序沂将人憋在屋裏滅口,從桌上拿了酒就連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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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他走上樓時,序沂的那扇門恰好砰地一聲在他面前關上。
他想敲門卻終究忍住,只是小心翼翼地在門口等着,準備一旦裏面傳出哀嚎就沖進去救人。
居室門被砰地一聲關上,序沂猶豫毫瞬,手腕巧轉将人從床榻側扔到了桌案旁的軟墊上。
但這絲毫不能解決問題,反而使緊繃一線的情勢變本加厲地熱切起來。
畢竟這屋子裏處處萦繞着令人心神迷醉的軟香,床簾帷帳輕紗搖晃,加上那酒勁的作用,縱使再清修禁欲的人也難免被逼出些獸-性來。
更何況同處室內的并非旁人。
序沂将人甩到一旁,胸腔劇烈起伏着,雙拳緊握至在手心中掐出深深的紅痕。
那淩冽的眸中仿佛一片深不見底的冰川,而如今那地平線下的波濤洶湧即将宣洩而出,仿佛幽寂夜中野獸的撕扯,宛若晦暗墨跡中滴墜的猩紅。
但程闕仿佛絲毫沒意識到此時情勢的緊張,甚至還對被甩在墊子上的待遇感到不滿。
他在那瞬間似乎想生氣朝序沂理論,但起身至中途,卻仿佛忽然想到什麽一般驟然停住了。身體不上不下地頓在半空,一時看去竟有些滑稽。
他緩緩地把頭轉向序沂,眼神中那深沉而濃烈的情緒觸目驚心。
他說,“師尊,我錯了,你別生氣。”
那般委屈又悶聲的神态,像極了那個人。
序沂深吸一口氣走到他身前,緩緩蹲下身去,視線與程闕相齊,素白如月華的長衣垂落在地面上。
他擡手輕搭上對方的肩,卻覺眼前人不知何時已經這麽瘦。
縱清高卓絕如霁寒真人,一時竟也沒能說出話來。
“你不生我氣了吧?”程闕的眼神依舊恍惚,語調輕盈得像是在說夢話。
誰也沒有忍心吵醒這個一觸即碎的夢。
序沂幅度極其微小地搖頭,無聲嘆息,輕聲道,“沒有。”
“我不會生你的氣。”
程闕那瞬間仿佛聽到了什麽極其開心的東西,嘴角抑制不住地翹起,本是極冷的眸竟泛上來潮濕的熱氣。
徐瑾在門外緊張觀望許久,卻什麽都聽不見,正擔心序沂一個不如意暗中把人解決掉了,卻忽然隔着窗模模糊糊看清了兩人影子。
剪影是完全交疊在一起的。
站在地上的修長身材明顯是序沂,而程闕的腳從一側探出來,頭從另一側探出來。
徐瑾大驚失色,正想破門而入,卻忽然察覺到一陣徹骨的冰寒從骨髓中逐漸冒出來。
直覺先于感覺,來自靈魂深處的戰栗迅速傳遍全身,他警覺轉過頭去,卻猝然發現自己連擡手都十分困難。
若是說非要具體形容剛剛的感受,大概是覺得有一根又冰又長的鐵絲從穴位中穿過,令他麻痹無法動彈。
可徐瑾身為霁寒真人座下大弟子,又怎是修士等閑之輩。
他緊咬牙關直至口腔中滲出血腥味來,随即猛地拔劍,向從角落中忽然竄出的黑色身影劃過去。
縱強弩之末,依舊勢頭不減。
可詭異的事莫過于,白刀子進,白刀子出。
徐瑾那瞬間幾乎聽到刀子劃過肉-體的悶響,但被自己刺傷的那個“人”仿佛渾然未覺一般。
他剎那間睜大雙眸,金人二字劃過腦海。
自八年前亂戰之後,金人開始頻頻在修真界作亂。開始只是小範圍輕程度,幾乎無人發現,縱偶然有修士身死,也大多歸于兇獸傷人的原因。
七門真正開始注意此事,是在三年前門派大比中,七門長老殒身在玄山崖下。
但徐瑾知道,序沂其實已經在暗察此事多年了,此次來到烏角鎮看上去是突發奇想,實則是早有預料。
雖世人皆相信是程闕的冤魂在玄山崖下作亂,但徐瑾卻知道,序沂從不這樣想。
在徐瑾晃神的剎那,又有幾個金人從各個方向無聲襲來。他們刀槍不入,鐵身不死。徐瑾奮力抵抗片刻終覺體力不支,更何況從經脈中刺進來那根銀絲将他全身靈力抽走了大半。
電光火石間,又一銀絲從背後腰間刺入,徐瑾動作微頓,被金人鐵臂砸中後腦,終于緩緩倒下去。
整場打鬥快又無聲,金人轉瞬間便将徐瑾帶走。
而室內,序沂打橫将程闕孩童狀的身體抱起,讓人靠坐在床榻上。而他坐在對方身後,幫程闕疏通內力。
醉酒是最容易氣息不穩之時,尤其對于程闕這種剛入結丹期的年輕修士來說。
程闕看上去很不舒服。
他烏黑墨發輕垂而下,鴉色的濃密睫毛輕微顫抖,在蒼白的眼角附上一層清灰的影。
而就在那鬓角交錯處,竟已然滲出豆大的汗珠來。
序沂蹙眉,卻并未輕舉妄動,只是将靈力輸入又放緩一些,調整到普通人都能接受的溫和程度。
程闕忽然悶聲開口。
“師尊……黑。”
序沂雙手在那瞬間微顫,靈力忽地大量湧入,程闕不由得悶哼一聲。
輸入靈力實則是個又累又難的細致活,難不在于傳出,而在于控制。只有修真界最頂級的修士,才能游刃有餘地将自己的靈力輸出控制在分毫不差,堅若磐石。
已經很久很久,沒人能僅僅用一句話,就讓大乘境巅峰期的霁寒真人手下不穩。
序沂輕吸一口氣,壓下心底莫名的情緒,啞聲道,“我替你點過燭火。”
“在那之前,在……”程闕竟有些語無倫次,“那裏好黑。”
過了一會,程闕又說,“疼。”
序沂又将靈力放平穩些,此時他的額頭也已經滲出一層薄汗。
他似是忽然想到什麽,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玩意遞給對方說,“拿去玩,就不疼了。”
程闕如今是孩童模樣,他竟也下意識用孩童方式去哄了。
程闕将那東西拿在手中端詳許久,才在重影中緩緩分辨出,那是一塊小木牌。
木牌光潔平滑,兩面竟都一個字也沒刻,淡淡木香氣從中緩緩滲透出來,程闕忍不住多聞幾口。
冥冥之中,他似是忽然覺得自己應是在哪裏見過這東西。
卻又什麽都記不起來了。
“這上面怎麽什麽都沒有?”他不禁好奇問道。
序沂手中動作微頓,随即指尖在木牌上輕點,源源不斷的靈力被輸送進去,只見那木牌上竟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衍生出花紋來。
刻的像是一位男子,他冠發高束,背影決然,手中持劍,衣擺飄起。
本是木牌上的線條,程闕卻忽然覺得,那衣服應該是有顏色的。
或許是白色。
“這是你。”程闕問,“刻得真好看。”說着就要将木牌翻轉過來。
卻不想倏地被序沂抽走了。
“天不早了,明日還要早起,快睡。”
程闕雖心有好奇,卻禁不住困意襲來,身體倒在床榻上,竟真的瞬間就睡着了。
這次的夢境要比每次來得都要快。
也要更逼真。
一切記憶中的事情都不一樣了。
他夢見自己從那道黝黑的長廊中被扔出來,感受到深入骨髓的疼痛,似是有什麽東西從他的靈魂中被剝奪走了,卻又用了些不屬于自己東西強行彌補上。
序沂将他帶回了七門。
他在那棵樹下笑着問對方,“我想與你合籍。”
序沂偏頭冷笑着,卻令人感受到毛骨悚然的寒意。
“等你死了,我便與你合籍。七門山派紅白交錯,你在冰棺中與我完婚。”
他在無數個相似的夜晚偷偷來到對方窗前,看着微風吹起桌角宣紙,上面是經年不變的樹,和上面的人。
剎那間,狂風驟起,将脆弱宣紙撕扯得破碎。
滿地狼藉後,樹上人已成枯骨。
熱鬧喧嚣的授劍堂中,衆弟子圍着那塊霁寒真人無意落下的木牌紛紛猜測,究竟是什麽神奇的靈器。
但只有程闕在上面看見了東西,正是刻着序沂本身。
周遭弟子無意間将木牌翻了個,程闕瞳孔驟然睜大。
鮮血從木牌中迸濺出來,另一面是名震天下的神器——凝白劍。
而那把劍刺穿了他的心髒。
一大口濁血從他口中噴出來,程闕知道這口血是真的。
因為它就噴在那輕軟的帷帳中,濺在身邊人一塵不染的白衣之上。
混沌中,程闕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從大比中出來已經一月整。
月裏初九,又到了他前世殒身之日。
*
作者有話要說:
徐瑾:那兩位什麽時候有空能注意到我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