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若是在平時, 程闕定然已經怒而摔門,轉身就走。但如今他畢竟在僞裝夢游的假象,只能繼續躺在地上撞死。
但心跳卻由于對方這句意味不明的話而逐漸加快。
他現在真真切切覺得, 序沂和以前太不一樣了。
莫非……序沂也重生了?
不對, 性情轉變這麽大, 倒像是被奪舍了。
程闕身體蜷縮在冰涼地板上, 等着對方再說出什麽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言論來。
但出乎意料的是, 身邊人安靜至極,似乎并沒有繼續開口的意思。
仿佛剛剛的對話只是一個夢境般的幻覺。
等了片刻,頭腦愈發昏沉, 酒意未散,他便再次昏沉睡去。
心口處依舊抽搐般地陣痛,卻并沒有像剛剛一般難以忍受的程度。半夢半醒間,他似乎感覺到有人将他抱了起來, 那人胸口處的溫度隔着衣料傳過來, 但環住自己的手卻冰涼。
程闕不自然地縮了縮身子, 随即感受到堅實床板的觸感。
那人在他身邊坐下,伴随着清冷的寒香撲鼻而來。
縱使在夢中, 他依舊對那人懷有着複雜的情愫, 一邊潛意識想要靠近, 一邊又畏懼着強迫自己疏遠。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 屋子中一直燃着燭火。縱使閉上眼睛, 他依舊能感受到微亮的四周,以及對方紋絲不動的注視。
客棧的被子也是綢緞制的,蓋在身體上的一面有着滑膩而貼切的觸感, 但在這燃火的房間中卻顯得有些燥熱。
Advertisement
程闕在睡夢中将手腳探出被子, 絲緞下蒼白的手腕露出一截, 看上去竟有種說不出的精致美.豔。
時隔不久,似乎又有一股溫和的內力從手腕灌輸進體內,而與此同時,手心中也傳來微量而熟悉的觸感。
這溫度讓他覺得很舒服。
但恍惚間,他又在想,序沂是因為替他疏通經脈靈力才搭上他手腕的,兩人曾經從未如此接觸,自己又為何會覺得熟悉呢。
或許是前世那些迷離的夢境吧。
不知何時,他再次沉沉睡過去,手腕處的靈力輸入依舊溫和而持續,令他心髒的疼痛都好了大半,難得一夜安眠。
第二天清晨,他是被客棧中的叩門聲吵醒的。
睜開眼睛之時,門外傳來昨日遇見那岐劍門派蕭執的聲音,他邊敲門一邊喊着,“霁寒真人,天色不早,你們打算什麽時候啓程?”
程闕條件反射般從床榻上彈起來,喘着粗氣看向坐在桌案旁的序沂。
容易被忽然驚醒這毛病,還算是前世落下的一個病根。
在前世的最後一段日子,那時他練功時心浮氣躁,還有強烈沖動的跡象,心神不寧,半夜時常心髒陣痛,隐約有走火入魔之勢。
但他并沒敢跟任何人說,只是自己竭力遏制着。
可是他到了最後幾個月的時間,甚至幾乎整宿無法安睡。每當一閉上眼睛,便有驚悚的夢境瞬間充斥進腦海,每次都是全身被冷汗淋濕後倏然驚醒。
再然後,開始意識不清,時常出現幻覺,每夜都看見序沂來到自己面前。他們做了許多他萬分渴求,卻絕無可能之事。
序沂淡淡擡眼,他神色略微疲倦,看上去像是一宿沒睡。
“你可以再休息一會,蕭執那邊我去講。”他起身準備向門外走。
“不必了。”程闕起身,将自己的領口整理幹淨。
清早被吵醒,早就沒了繼續睡回籠覺的欲.望,況且看序沂坐在桌案邊一宿沒睡,心中倒升起幾分慚愧之情。
昨夜醉得太兇,發生的事情他已經全然不記得了。
因此他也并未注意到序沂看他略顯不尋常的神色,亦不知昨夜自己心髒抽痛時說了哪些亂七八糟的夢話。
序沂待程闕穿戴整齊了,起身将門打開,對着門外的蕭執淡淡點頭。
可程闕卻看見,在與序沂對面的一瞬間,蕭執的面色略有泛紅。
程闕的第一反應是蹙了蹙眉。
與那日在地府中那綠意女子一般,他依舊不喜歡他人與序沂有親近舉動,哪怕是純粹的單方面。
這感覺微妙至極,甚至與他自己無關,只是覺得他們都配不上序沂。
配不上他風華絕世,白衣風雅,劍術奇絕,嚴正如月。
那又是怎樣一個人,才能配得上與序沂最終結為道侶呢。
程闕竟一時想不出。
“徐瑾在對間。”看着蕭執忽然愣住,序沂出言提醒。
蕭執如夢方醒,立刻如釋重負,轉身去敲對間的門。
昨日幾人打招呼匆忙,并未仔細端詳對方面孔,而剛剛驚鴻一瞥,頓覺驚為天人。
那人從頭到腳都透露着一股驚豔卓然的美感,文雅,高傲,俊秀,冷酷,衆多氣質完美在一人身上體現出來,只令人過目不忘。
不僅如此,就連他随意帶在身邊那個少年也是容貌驚人,雖氣質顯得有些病弱,卻更顯風骨。
七門拜師難道都是看臉嗎,蕭執在心裏暗想。
轉眼間時間過去不久,卻依舊無人開門。蕭執有些生疑,又擡手敲了幾聲,喚道,“徐公子?”
裏面依舊安靜如斯,蕭執心下微驚,心下默念“多有得罪”,随後指決倏地竄出,房門轟然炸開。
眼前的景象略微詭異。
只見整個房間布局幹淨整齊,甚至想從未有人來過一般。
他慢慢轉過頭去,沉聲對序沂說道,“霁寒真人,或許我們現在無法去調查金人的線索了。”
他輕吸一口氣,“徐公子不見了。”
*
徐瑾醒來的時候,眼前一片黑暗,緩了好久才反應過來,自己視線未被遮擋,只是這裏本身就伸手不見五指。
而他似是被人用懸浮法術漂浮在半空,緩緩向前移動着。
或許是被擊暈的方式過于殘暴的原因,直到現在他依舊覺得頭昏腦脹,脖頸痛得厲害。
他竭力穩住自己的呼吸,并未讓他人察覺到自己已經醒來,同時在心中默記着他們行走的方向。
不過片刻,心就瞬間涼了下來。
這裏地形着實過于複雜,不僅完全看不清,而且崎岖多折,不過半炷香的時間,他們已經轉過十餘個彎路。
又過了許久,前方終于有些許光亮來。
徐瑾潛中微睜開眼,之間此處是一條漫長的黑廊,兩側燃着陰森的燭火,而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這火焰的根部托臺竟都是一顆顆人頭骨。
而看那火焰的顏色,倒像是靈魂中抽取出的陽氣。
徐瑾心下大驚。
修真界雖不像民間,有着人人必須遵守的天子法律,但也有修士都須遵守的道德标準,比如不得傷人,不得修煉詭道,不得心懷鬼胎走火入魔等。若是有所違反,不僅會受到劍盟盟主的公開否決,還會遭到仙門百家的聯合剿殺。
而他從未想過,在表面安定太平的修真界中,竟還有此種法外之地。
他又被帶着向前走一段距離,直到來到一扇大門前。
大門為銅鐵所鑄,上面布滿斑駁猙獰的鐵鏽與血跡,門的四周燃着藍紫色的冥火。
而那大門口,竟是坐着一個發鬓斑白的老妪。
她看上去年紀已經很大了,眼睛緊閉着,大概已經看不見東西了。
可徐瑾卻清楚地看到,自己目光瞥過去之時,對方竟精準朝自己的方向轉過頭來。
“你怎麽又來了?”徐瑾身邊一個嗓音尖銳的人說道,“我們在忙正事,沒人陪你過家家。”
話說到一半,卻仿佛被人掐住喉嚨一般,話音倏然止住。而看那老妪竟也沒有其他動作,伸手一點一揮而已。
劍修的直覺告訴徐瑾,她雙眼全盲卻能安然坐在此處,定非等閑之士。
另一人攔住莽撞同伴,調和道,“你若是想算便算吧,不過抓緊些時間,我們還要趕回去交差呢。”
徐瑾心下疑惑,什麽叫想算便算?
算什麽?
還未思索清楚,卻忽覺自己移動起來,徑直向那老妪飄過去。
徐瑾隐在暗處的手緩緩探向自己的腰間,一種不詳的預感瞬間閃過腦海——
佩劍被人卸走了。
對于劍修,取其佩劍莫過于斷其一臂。
轉瞬間那老妪的臉已至眼前,徐瑾緊緊閉上眼睛,随時準備着以命相搏。
卻不想那老妪将涼得不似活人的手搭在了他的太陽穴上。
剎那間一種詭異的感覺游走過全身,又潮又膩的濕氣順進經脈,令他覺得全身不适。
正當他再也忍不住,打算憤然睜眼之時,那只手忽然拿走了。
随後老妪虛而飄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她只說了一句話,就令徐瑾全身防線轟然崩潰,甚至有強烈的沖動起身質問對方。
她說,“你一直要找的那個人,已經回來了。”
*
作者有話要說:
卡文卡文,抓狂(
今天短,周末多更
老妪:小女子神婆,看人全靠臉,扒馬甲第一名,又稱人間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