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不諧之音
不諧之音
廂房內。
蘇雲牧挨個看了一遍新來的五個女人，最終還是搖了搖頭，“不太滿意，要不再換換？”
辛三娘臉上的笑容略微挂不住，她揮手讓五名女子離開，自己卻沒有跟着走，“大人，這都是第七批了，煙月樓的姑娘快被您看完了，您不妨說說喜歡什麽類型的，奴家好給您仔細找找。”
已經看過這麽多了嗎？蘇雲牧不禁咂舌，他一心想着拖時間，沒想到反而忽略了這點。現在辛三娘問他這個問題，如果他不回答，又或者描述出來的女子在前面出現過，那麽很有可能讓人懷疑他來煙月樓是別有目的的。
蘇雲牧急中生智，迅速想起來和煙月樓相關的兩個名字，一個是他第一次來這裏調查時見過的言小翠，另一個則是從張德口中知道的花魁柳如夢。
“哪裏用得着仔細找？本官聽聞，煙月樓是有花魁的，三娘為何不讓她來，該不會是不舍得吧？”蘇雲牧故意拉高聲調，用玩味的語氣問道。
辛三娘的笑容逐漸消失，面上為難道：“這…”
這麽明顯的表情變化，擺明是有意做給他看的，蘇雲牧心下了然，卻不戳穿，“三娘這是有什麽不方便的地方？”
辛三娘順着蘇雲牧給的臺階，拍了兩下手，略顯做作的解釋道：“不是奴家舍不得，而是柳如夢那丫頭昨晚睡得遲，奴家怕她沒精力伺候大人，敗壞了大人的興致，所以才沒讓她來。”
“這樣啊，看來本官來的不是時候，只能等下次了。”蘇雲牧做出惋惜的模樣，借口準備離開。
辛三娘立即出聲阻攔，“大人且慢，您若真想見花魁，容奴家去問她一聲，實在不行，您便改日再來，如何？”
蘇雲牧騎虎難下，直接拒絕會顯得太刻意，他只得先應下，“好，有勞三娘替本官去問一聲。”
辛三娘離開，沒過多久她又帶着一名年輕的女子返回。
這名女子體态輕盈，柳腰花态，容貌不輸辛三娘，應當就是煙月樓的花魁柳如夢。柳如夢在進入廂房的時候，蘇雲牧注意到她走路的動作有輕微踉跄，不知是她個人的走路習慣，還是受傷之類的其它緣故。
“大人，她就是我們煙月樓的花魁柳如夢，您對她可還滿意？”辛三娘側身讓出柳如夢，柳如夢借此禮貌的朝蘇雲牧盈盈一躬身，“奴家見過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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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意，十分滿意。”蘇雲牧沒辦法，只能硬着頭皮回答。
狄雲飛這小子怎麽還不回來！這青天白日的，他可不是真來逛青樓的！
蘇雲牧不死心，絞盡腦汁的想拖延時間，他靈機一動，說：“本官聽聞柳姑娘的古琴一絕，姑娘能否彈幾首讓本官見識一番？”
“大人過譽，奴家的琴聲只堪入耳，您若想聽，奴家便獻醜了。”柳如夢不卑不亢，她命人架好古琴，正坐在古琴前。
随後，纖纖玉手撥動琴弦，琴聲響起，婉轉悠揚，如潺潺溪流，如夜莺啼鳴。
辛三娘識趣地關門離開，蘇雲牧尋不到合适的理由留她，只能任由她去。
柳如夢不愧為煙月樓的花魁，她這一手古琴名不虛傳，再加上她那絕美的容顏，一般男子沒有不淪陷的道理。
可偏偏蘇雲牧不是一般的男子，他三姐蘇雲心的琴聲比柳如夢更勝一籌，每當蘇雲心新作出一曲，他幾乎都是第一個聽衆，現在柳如夢的琴聲反倒讓他想起了某段不足為外人道的過去。
“雲牧弟弟，姐姐新譜了一曲，你幫姐姐聽聽。”
“雲牧弟弟，別躲了，你今天一定要聽聽姐姐的新曲。”
“……”和陸小鳴一起躲在某個角落的小蘇雲牧不敢吱聲，任憑他三姐在外面怎麽呼喊，他都不做任何回應。
突然，蘇雲心探出頭出現在小蘇雲牧兩人面前，吓了他們兩個一跳，“原來你們躲在這裏啊，來，跟姐姐走，聽聽姐姐的新曲。”
蘇雲心不顧小蘇雲牧的掙紮抵抗，一把揪住他的後衣領，把他一路拉到自己的閨房。
是以，在蘇雲心未出嫁前，上京城內的男子都羨慕蘇雲牧這個弟弟能天天聽到蘇雲心的琴聲，這是尋常人難得的福氣。
但這到底是不是福氣，只有蘇雲牧本人自己知道。
一曲終，琴聲逐漸消弭，蘇雲牧的思緒回到現實，柳如夢雙手輕放琴弦上，柔聲問道：“大人，奴家的琴聲可還入耳？”
“不錯，很好聽。”蘇雲牧實話實說，柳如夢的琴聲雖不如他三姐，但也十分動聽，而且她能以青樓女子的身份彈成這樣，足以證明她的努力和天賦。
柳如夢含羞一笑，謙虛道：“多謝大人誇獎，奴家再給您彈一首《憶歸》，以慰藉您出門在外的思鄉之情，可好？”
“柳姑娘請便。”蘇雲牧擡手示意道，這正好随了他的意。即使柳如夢不主動提出再彈一首，他也會這麽要求，為得就是多拖延一點時間，好等狄雲飛那小子回來。
柳如夢再度撥動琴弦，琴聲随之而起。
這琴聲确實動聽優美，可蘇雲牧到底是被他三姐折騰，各類樂器從小聽到大的，不免有些無聊乏味，他主動聊道：“柳姑娘如此琴藝，完全可以另尋出路，為何要委身這煙月樓？”
柳如夢一心二用，邊彈琴邊回道：“琴聲再好，離開這煙月樓也換不來一口熱食，再說奴家還有一個年幼的妹妹需要照看。”
“妹妹嗎？”蘇雲牧哀嘆出聲。
柳如夢疑惑：“大人為何嘆氣？”
蘇雲牧解釋：“本官近日正愁唐夏荷失蹤一事，剛才聽姑娘提起妹妹，忽然想到唐夏荷的妹妹還在等她回去…”
話到此處，柳如夢的琴聲有着一絲常人難以察覺的不和諧之音，雖然她很快調整好，但還是沒有逃過蘇雲牧的耳朵。
柳如夢這種彈琴高手哪怕一心二用，也不可能犯這種錯誤，除非是她知道些…
“我回來了。”狄雲飛粗暴地推門而入，擾亂了蘇雲牧思緒的同時也打斷了柳如夢的琴聲。
柳如夢雙手覆上琴弦，以眼神問詢蘇雲牧。
蘇雲牧皺眉不悅：“狄捕頭難道不知道要先敲門，然後再進來嗎？”
“卑職是想敲門來着，但一想琴聲可能會蓋過敲門聲，所以就直接推門進來了，大人不會怪我吧？”狄雲飛擺出一副天真無辜樣，好像他不是故意的。
“下不為例。”蘇雲牧重重道，你小子絕對是故意的！
就是故意的怎麽啦，小爺我又是換衣服又是四處躲藏的找線索，你這家夥卻在這裏聽曲聊天，真是惬意呢。
狄雲飛心有不忿，卻也忍住沒有當着外人的面宣之于口，他陰陽怪氣道：“蘇大人，卑職都透完氣回來了，您也差不多玩夠了吧？”
說完他還生怕蘇雲牧聽不見似的當着他的面故意跳了兩下眉毛。
蘇雲牧白眼一翻，心累無比，“柳姑娘今天就到此為止吧，改日本官再來。”
如果還有改日的話。
柳如夢起身行禮，“奴家恭送大人。”
蘇狄兩人離開，狄雲飛在離開前瞟了一眼彎腰送行的柳如夢，酸裏酸氣小聲對蘇雲牧抱怨道：“還下次再來？你倒是會享受。”
“記得下次千萬別叫上我。”他不忘向蘇雲牧強調道。
蘇雲牧笑笑，沒把他的話當回事，下次什麽時候來，怎麽來，可由不得你。
兩人一路上誰都沒有說話，在離開煙月樓很長一段距離後，蘇雲牧才謹慎開口：“有人跟着嗎？”
狄雲飛低聲道：“一開始跟了一段路，見我們沒人說話，已經走了。”
蘇雲牧摸着下巴吃驚地看向狄雲飛：“我只是随口一問，你居然真發現了有人在跟着我們，怎麽做到的？我怎麽一點感覺都沒有。”
狄雲飛用不解的眼神回望他，“你既然沒感覺，那為什麽要這麽問？”
“很簡單啊。”蘇雲牧邊走邊理所當然地解釋道：“唐夏荷失蹤後一點痕跡都沒有，這足以證明綁架她的人聰明謹慎。而如果這件事和煙月樓有關，他們肯定會好奇我們來煙月樓的目的，派人暗中跟蹤偷聽來确認，這樣才是比較穩妥的做法。”
“再加上唐小禾剛遇到我的那一天就被一些人跟蹤過，我猜測那些人十有八九是煙月樓的人，而今日我們被跟蹤的情況更加佐證了我的這個猜想。”
“現在雖沒有證據，但我可以十分肯定，唐夏荷的失蹤一定和煙月樓有關。也不枉我這幾日讓人四處搜索…嗯？你怎麽站在原地啊？快跟上。”他回頭招呼愣在原地目瞪口呆的狄雲飛。
狄雲飛甩了兩下頭，趕緊跟上問道：“你該不會是故意四處找人的吧？這也是你的計劃？”
蘇雲牧不置可否：“四處找人有兩個作用，一個是以防萬一，為了不遺漏任何有用的線索，另一個是為了讓煙月樓那邊放松警惕，這樣我們去的時候才能讓他們猝不及防。”
“雖然以煙月樓的謹慎程度，讓你去找線索很有可能是白忙活一場，但我還是要問問，你有發現什麽有用的線索嗎？”他說罷用期待的眼神看向狄雲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