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無處安放

第4章 無處安放

上午七點,丹賦聖三人坐在一家馄饨店裏。

這是丹賦聖選擇的地方,他們三人坐在角落,客人來來往往。

“你們怎麽不吃啊?”這是丹賦聖從自己朋友那兒打聽到的老字號馄饨店。

白愉看了一眼身旁的晨歸。

“你別管他,他餓不死的,你自己吃就成了。”丹賦聖指了指白愉跟前的碗。

白愉也吃不下去,他捂着自己的公文包:“我還是先把這東西上交了吧!”

丹賦聖和晨歸同時開口:“不急。”

開口之後丹賦聖和晨歸對視一眼,丹賦聖笑着說我們師兄弟真有默契,而晨歸扭過頭不去看丹賦聖。

丹賦聖也不在意晨歸的态度:“我們倆在這,你還怕自己被人搶了?”

白愉知道丹賦聖說得有道理,可他這輩子就沒接觸過這麽貴重的東西。

他的公文包裏裝了一塊拳頭大的靈石,靈石是晨歸給他的。

在晨歸摧毀話筒後,白愉給上級打了報告,幫晨歸賠償了活動方的損失。

期間丹賦聖一直在旁邊念叨,他認為晨歸暫時沒給官方帶來任何利益,他沖動莽撞的行為反而鬧出了不少麻煩,就像之前晨歸錯誤估計了他和丹賦聖的力量差距,不管不顧地沖過來。

丹賦聖是魔主,要是一個沖動,大開殺戒了怎麽辦?

白愉生怕晨歸惱羞成怒跟丹賦聖打起來,晨歸當時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就在白愉以為晨歸要爆發時,晨歸忽然點頭表示丹賦聖說得對,然後他就原地消失,消失不過兩秒後又出現,手裏拿着一塊拳頭大的高階靈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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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階靈石在白愉的認知裏都是磨成粉稀釋之後做成藥水賣的,白愉捧着高階靈石只覺得燙手,他生怕這個寶貝在自己手裏出什麽亂子。

“晨歸很好騙,對吧?”正在吃馄饨的丹賦聖忽然問。

白愉連忙搖頭:“沒有!”

“高階靈石的價格和麥克風的價格完全不對等嘛。”丹賦聖笑着說,“你不用那麽拘謹,你說話再過分他也不會做什麽的。”

白愉不敢回應了。

“我以前經常騙晨歸這小子。”丹賦聖流露出懷念的神情。

“是因為師兄弟感情好嗎?”白愉試圖打圓場。

“不是,是騙殺。”丹賦聖托住下巴,“畢竟晨歸的實力太強悍了,對魔族是威脅,對吧?”他扭頭去詢問晨歸。

晨歸沒搭理他。

丹賦聖又嘆了口氣:“可惜我沒有下定決心自己動手,我還是太心軟了。”

白愉:……

“那個……你們在聊什麽啊?”不遠處包馄饨的女人忍不住了。

盡管丹賦聖他們坐在角落,但他們的長相太過引人注目,而且他們音量不算低。

“我們?我們排練話劇呢。”丹賦聖指了指自己,“我演魔主哦。”

“哦哦,我就猜是這麽一回事。”女人不認為丹賦聖是個優秀的演員,“但是小哥你的情緒好平哦,沒有拉扯感。”雖然丹賦聖的臉不錯,但是他在表演上顯然沒多少天賦。

晨歸咬牙:“你還不如在那時候殺了我!”他聲音不算大,但把身旁白愉吓了一跳。

包馄饨的女人面露贊賞:“這個小哥的表演就很到位。”

“是嗎?”丹賦聖想伸手捏一捏晨歸的臉,結果他還沒碰到就被晨歸拍開了。

“好兇哦。”丹賦聖還在笑,“至于這麽生氣嗎?你不是也截殺過我好多次?”

“你什麽都不知道,你什麽都不在乎。”晨歸盯着丹賦聖的雙眼,“你知道師父是怎麽死的嗎?”

“我為什麽要知道這種東西?”

“果然,魔就是魔。”

馄饨店裏的魔族和人魔混血擡頭看向晨歸。

白愉連連擺手:“對詞呢,話劇!話劇哈哈哈。”

打完圓場後他壓低聲音:“晨先生,這裏是聖城,到處都是魔族和混血魔族。”他自己也是混血魔族。

晨歸垂下頭:“抱歉。”

“看吧,我這師弟被師父保護得太好了,他什麽都不知道。”

“你總是這樣。”晨歸抿唇,“總是一副自己承擔了多少苦楚的姿态,以為全天下都欠了你的,然後毫無愧疚地殺戮,鬧出動亂。”

“所以說你被師父保護得太好了啊,你也兩千七百多歲了吧,還是什麽都看不透。”

“看透?我早就看透了,我唯一看不透的就是你,憑什麽師父還在乎你,憑什麽你可以輕描淡寫地放下?師父因你而死……”

“因我而死?別鬧了,師父那個老狐貍知道他在做什麽。”

“你簡直大逆不道!”

“你簡直蠢得出奇!”

“你聰明?你聰明就不會去做什麽魔主。”

“反正比你聰明,我還記得有個小屁孩總喜歡抱着我的大腿說‘師兄最厲害了,師兄什麽都懂’,你自己都承認過。”

“造謠。”

“行,我造謠,誰說過這話誰就是小王八蛋。”

“你?!”

包馄饨的女人微微後仰:“這詞是誰寫的?這跟小孩吵架似的,魔主怎麽可能說出這種話?”

白愉:“啊哈哈哈。”

晨歸都被丹賦聖氣紅溫了,他眉頭緊皺,看起來兇煞之氣更甚。

白愉想勸晨歸,但他不敢勸,他怕丹賦聖又開始拱火。

晨歸不說話了,而丹賦聖已經吃完了那碗馄饨。

白愉領着這兩位活祖宗回了一趟政務大樓,他把公文包裏的靈石上交了。再然後他陪着丹賦聖去參加了丹賦聖那群老年朋友們的K歌活動,順便答應了那群朋友們的旅游邀請,準備一起去景區玩一玩。

而晨歸全程不發表任何意見,他就像個活動木樁,跟着丹賦聖和白愉跑來跑去。

白愉能感覺到晨歸是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不想被搭話。但晨歸的個頭太高了,而且他看起來很兇,老頭老太太們在看到他臉的瞬間總能被吓一跳。

“他其實是很正派的修士,兇煞之氣是鎮邪魔用的。”丹賦聖替晨歸解釋,“魔族修士的氣質反而更無害。”

“那你是魔族修士?”老太太問丹賦聖。

丹賦聖點頭。

“那現在也不打仗,魔族和人類又不幹架,還是不吓人的好。”老頭心髒搭過橋,他覺得自己再看晨歸幾眼能把自己看出毛病來。

“還好吧。”丹賦聖看向晨歸過于嚴肅的臉,“也不算太吓人。”

是麽?白愉以為丹賦聖是在開玩笑,畢竟魔族對晨歸身上的兇煞之氣感受更強烈。

丹賦聖摸了摸下巴,他左看右看,還是不覺得晨歸吓人:“這不挺可愛的嗎?”

可愛這個詞實在太超過了。

“他還有嬰兒肥。”丹賦聖指着晨歸那張冷峻的臉。

“呃,哪兒?”白愉看不懂。

晨歸的臉是棱角分明的,鼻梁高挺,眉眼間距很近,有些眉壓眼的趨勢,這讓他的目光更顯深邃難測。嘴唇偏薄,皮肉緊實。

“努努力應該是能把臉上的肉揪起來的。”丹賦聖堅持自己的看法。

白愉:“那是皮吧。”

“畢竟有一些年紀了,嬰兒肥只剩那麽一點了。”丹賦聖有些遺憾,“幸好他這一千年來保持得不錯,沒讓嬰兒肥徹底消失。”

白愉:……

所以說晨先生以前也是這幅過于有壓迫感的長相?嬰兒肥是只存在于丹先生的幻想中嗎?

晨歸始終沒有回應,白愉不清楚晨歸到底是怎麽想的。

丹賦聖似乎對自己這個師弟是有些感情的,可這其中到底有幾分真情實感就不得而知了。

丹賦聖确實很危險。

他似乎很容易被接近,但他依舊是那個讓人捉摸不透的魔主。

晨先生也看不清丹賦聖嗎?

白愉糾結了好一會兒,最後他放棄了。

這些問題交給上級去琢磨吧,丹賦聖一旦失控,他大概率會是第一個沒命的,他不需要考慮這麽多。

白愉跟着丹賦聖到處晃蕩,最後回家還吃了一頓丹賦聖做的晚飯,吃飽之後他就回房間準備修煉打坐了。

關門之前他看了眼正對門的房間。

晨歸杵在角落,目光死死盯着丹賦聖,而丹賦聖毫不在意,他哼着歌翻找着換洗衣物。

丹賦聖不用清潔術,他要自己洗澡。盡管他身上并沒有什麽分泌物,但他堅持每天洗個澡。

而晨歸也會跟着去浴室,繼續盯着丹賦聖。

感覺有點奇怪……

魔主不愧是魔主啊,頂着這樣的視線還能洗得下去。

丹賦聖不止洗得下去,他還能跟晨歸聊天,盡管晨歸不樂意搭理他。

他在洗完之後甚至邀請晨歸幫他吹頭發,晨歸後退一步,拒絕了他。

“好冷漠哦。”丹賦聖輕輕嘆息。

在睡覺之前,丹賦聖忽然又問:“嚴格來說,你算是我帶大的吧?”

“怎麽了?”晨歸眯起眼睛。

“你小時候真難帶啊。”丹賦聖嘆氣。

“那你為什麽不直接掐死我呢?”晨歸問。

丹賦聖:……

“掐死我,然後推說是其他魔族動的手,反正你也不想要師弟。”晨歸冷聲說,“你做得出來吧?”

“我倒不至于喪心病狂到這種程度。”丹賦聖拉了拉被子,“我在你心中到底是個什麽形象?”

“爛人。”晨歸回答得很快。

“師兄以前經常給你買糖餅吃哦!”

“僞裝得很好的爛人。”

“師兄也是會傷心的!”丹賦聖撲騰了一下。

晨歸不為所動:“你能傷心而死也是一件好事。”

丹賦聖沒有回應。

晨歸等了一會兒,随後他就聽到了均勻的呼吸聲——丹賦聖睡着了。

“你果然不在乎。”晨歸從口袋裏掏出一顆紅色的丹藥,他微微用力,丹藥立刻碎成粉末。

在破碎的瞬間,丹藥似乎擦出了猩紅的火光,可很快這些藥粉就融入了空氣之中。

【這裏面有你師兄的血液。】

【我也看不透他了,我不知道他是演了一場戲還是……真那麽想。】

【如果封印破碎,他回來了……殺了他吧。】

【我們不能去賭。】

晨歸坐到了丹賦聖的床邊,他盯着丹賦聖的臉看了許久。

随後他的手緩緩放在了丹賦聖的脖頸處。

丹賦聖的修為暫時被封印了起來,晨歸的靈力緩緩探入,阻隔了魔氣的循環。

這個世界的人,賭不起了……

晨歸的手猛地收緊。

“唔!咯……”丹賦聖下意識掙動了起來,晨歸摁住丹賦聖的胸膛。

“睜開眼睛!”晨歸沉聲道,“我知道你醒了!”

丹賦聖沒有回應。

氣息被隔絕,晨歸能夠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在手心中越來越虛弱。

“我知道你醒了!”

丹賦聖還是沒有回應。

在某種躍動斷裂前,晨歸收回了手。

他站起身,劇烈地喘息。

“怪可惜的。”丹賦聖緩緩掀起眼皮,他看着天花板,“還差一點點。”

晨歸還在喘氣。

“舍不得啊?”丹賦聖的力量還未恢複,但他不着急,“還是說,雖然你很讨厭你的二師兄,可是二師兄死了之後,這個世界就只剩下你了……你覺得很孤獨?”

晨歸:……

丹賦聖輕笑了一聲:“真自私啊。”

“想讓我睜眼,是想确認我的情緒嗎?恐懼?悔恨?”

“閉嘴!”晨歸伸手狠狠捂住了丹賦聖的下半張臉。

丹賦聖伸手覆住了晨歸的手背。

晨歸立刻後跳,重新回到他的監視位上。

“我能殺你,你知道的。”晨歸平緩呼吸。

丹賦聖挑眉。

“我還能跟你同歸于盡。”晨歸咬牙道,“我沒法殺了你,我可以拉着你一起死。”

丹賦聖哇了一聲:“要不要這麽壯烈?”

“是我活該,我對你這種東西心軟了。”晨歸雙手環胸,總算恢複了冷靜。

“什麽叫‘你這種東西’?你以前有這麽沒禮貌嗎?”丹賦聖躺成了一個大字形。

他倆沉默了好一會兒。

丹賦聖忽然問:“我現在感受不到自己的修為,如果有人來刺殺我,你會保護我嗎?”

“不會。”

“我養你幹嘛的?!”丹賦聖質問。

“你可以拉我一起死。”晨歸反正不會動手保護這個該死的魔主。

“你還真是随時做好了犧牲的準備啊。”丹賦聖沒法子了。

他倆之間的氣氛又沉默了好一會兒。

丹賦聖:“那個……”

晨歸警惕起來。

丹賦聖:“要不要師兄抱抱你?”

“啊?”晨歸眉頭緊皺。

“我感覺你剛才好脆弱的樣子。”丹賦聖說,“我畢竟養過你。”

晨歸覺得丹賦聖腦子有問題:“我剛才想殺你!”

“感覺到了。”

“你以前也截殺過我!”

“我只是被流放了,又沒有失憶。”丹賦聖拍了拍床邊,“要師兄抱抱你嗎?”

“不要。”

“啊,好遺憾啊。”丹賦聖翻了個身,閉眼又睡着了。

第二天,上午六點。

白愉打着哈欠起床,正好看到了已經換好練功服的丹賦聖。

丹賦聖朝他揮揮手:“早上好~”

“早……哇!!!”白愉的眼神終于聚焦,他指着丹賦聖脖頸上紫黑的勒痕,“那個,那,那個?!”

“這個?”丹賦聖伸手摸了摸。

他的力量已經恢複,可他和晨歸的力量是相克的,這個印記沒那麽容易消除:“我昨天和我師弟的關系有了突破,我倆親密接觸了哦!”

白愉的手在抖,他呼吸都快停止了。

這倆人打起來了吧!

“晨歸比較熱情哈哈哈。”丹賦聖看向晨歸,晨歸的目光也一直落在那條印記上。

等注意到丹賦聖的視線後,晨歸又把視線挪到丹賦聖其他部位去了。

“你看,我師弟他害羞了。”

白愉牙齒發顫。

他總覺得這樣下去會出大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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