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魔主的保質期

第51章 魔主的保質期

丹賦聖他們一直都是跟玉獒睡的,他們接受大狗的速度很快。

季無究是人類,丹賦聖畏懼人類,尤其這個人類看起來比他師父還要巨大。

“你們真的認識這只狗?”季無究皺着眉頭詢問。

三個小孩張開雙臂擋在大狗身前,聞言應忘憂和丹賦聖連連點頭,晨歸臉憋得通紅,最終還是沒能點頭。

“這狗是養在千庾門的,我們下山偶爾能看到它。”白愉确實認識這只狗,“它可能看到玉獒帶孩子了,順便過來幫幫忙。”

“小孩和狗放在一起不安全。”季無究有些擔心。

三個小孩表情立即變了,應忘憂的臉上甚至冒出了紅色的鱗片,如果季無究對狗子出手,她就攻擊季無究。

季無究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最後他嘆了口氣,從身上卸下背包。

小孩們繼續警惕,随後他們就看到季無究從背包裏掏出了……娃娃。

小孩們緊張的表情消失了,看起來懵懵的。

季無究蹲下身,他個頭太誇張,哪怕背已經彎到極限也比這三個小孩高許多。

“這是我給你們帶的見面禮。”季無究把幾個真空包裝的扁平娃娃遞給三個孩子。

小孩的眼神立刻就亮了,這次他們認為季無究是好人。

“希望我們相處愉快。”季無究還有些緊張,他沒帶過小孩。

白愉看向季無究,這個大前輩不可能跟一群小孩較真,應該能放心把丹賦聖交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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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白愉的經驗看,修為越高深的前輩反而越容易相處,他們行事不容易偏激,言行舉止不拘小節,但這些人開始較真的時候就是真犟了。

白愉自己也有工作,但他不能把這三個孩子徹底交給季無究。

他給應忘憂和晨歸留下了電話,一旦有情況,立刻撥打他的號碼。

丹賦聖沒有任務,他雖然性格溫柔有趣,但他太像一個普通的孩子了,白愉擔心他處理不了突發情況。

應忘憂有一種舍我其誰的銳利,晨歸足夠早熟,足夠有分寸。

丹賦聖不一樣,他不夠成熟,沒有鋒芒,還缺乏安全感,普通的就像街上随處可見的小孩。

他沒有承擔責任的能力。

丹賦聖隐約察覺到了某種不同,身邊人對待師姐和師弟與對待他是不同的。

他很羨慕師姐的力量,也很羨慕師弟的鎮定,他也想變成像他們那樣的人,可是他學不會。

而讓丹賦聖意外的是,他這點小心思似乎被季無究給捕捉到了。

季無究是個相當合格的監護人,他會帶着應忘憂釋放精力,會安慰失去父母的晨歸,盡管晨歸看起來那麽成熟,那麽正經。

他會給三個孩子講睡前故事。

原本三個孩子是睡在狗身邊的,可後來他們三個連帶着狗子一家都躺季無究身邊了。

季無究在孩子面前永遠衣着得體,盡管适合他的衣服并不多。

某天吃完晚飯後,季無究單獨叫住了丹賦聖:“你想要聊聊嗎?”

幫忙收拾碗筷的丹賦聖吓了一跳,他看着季無究,最後他腦袋先思維一步,他點頭了。

丹賦聖懊惱不已。

可最後的結果就是季無究和丹賦聖面對面坐在了石凳上,季無究看着丹賦聖,而丹賦聖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指。

他現在沒法對季無究保證什麽,畢竟他不了解成年之後的自己。

“你還好嗎?”季無究忽然問他。

丹賦聖愣了一下,他立刻回應:“挺,挺好的!”

“我還以為你不太适應。”季無究察覺到丹賦聖排斥的情緒,他往後挪了下,可他的體格太大了,不管怎麽挪都格外顯眼。

丹賦聖不理解季無究說的是什麽。

“你好像在有意模仿你的師姐和師弟。”季無究說,“我感覺你有點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

丹賦聖的臉瞬間變得通紅,他一下子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季無究撓撓頭:“老實說,你的性格讓我很意外。”

這句話被無數人說出口,丹賦聖不知道聽了多少遍。

“是我沒那麽壞還是我沒那麽……厲害?”丹賦聖小聲詢問,他已經不敢和季無究對視了。

“我不知道你是好是壞,你自己認為那是一種壞嗎?”季無究不解。

那當然是一種壞,盡管還未幼兒化的晨歸也安慰過他,可他以後是魔主啊!

他不明白他為什麽會變成那樣,他被人奪舍了?

他的師父是猶清真人,他怎麽會變成魔主呢?

因為他的心性沒有晨歸那麽堅定?因為他沒有師姐那樣的勇氣?

他只是個普通人,就因為他不夠堅定,沒有勇氣,所以他走錯路了嗎?

季無究壓低了上身,盡量讓自己沒那麽吓人:“做魔主不可能靠行差踏錯。”

丹賦聖終于擡起了頭:“可是有很多人死掉了!”

季無究明白了:“那你現在想做什麽?”

丹賦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

季無究深入這個問題,将它描述得更具體:“你想成為猶清真人嗎?受萬人敬仰,真正的好人?”

丹賦聖想了想,随後他點頭。

他是猶清真人的弟子,他就該是個好人。

季無究勾起嘴角。

丹賦聖重新垂下頭:“我知道我很普通,可能就是因為這個,所以我最後走錯了路。”

師姐和師弟都是豪門望族,他呢?好吧,他擁有魔神血脈,可他根本不知道魔神血脈是個什麽東西。

他的父母也不是魔尊之類的大人物,有魔神血脈的魔族不在少數,只是他們都被殺掉了。

這個血脈沒法穩固他的心性,沒法讓他獲得其他人與生俱來的那些東西。

“你不普通,魔神血脈有助于修行。”季無究說。

“可這不是我的,很多人都有,這不是丹賦聖的。”丹賦聖說了一句奇怪的話。

季無究理解了丹賦聖話中的意思:“有助于修行不一定是好事,在心性不穩的情況下,修行的增長對修士來說是有百害而無一利的。”

“你現在的性子像是個普通的孩子,我估計你被一次次地打碎重組過。”季無究能看到其中艱辛。

“所以我現在不夠好,對嗎?”丹賦聖雙手攥緊,“我要把自己丢掉了才能變成更厲害的人。”

“你很好,孩子。”季無究搖頭,“只是有些事情并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完美。”

“比如猶清真人,他受萬人敬仰,可你在接觸過他之後應該發現過猶清真人不為人知的某一面。”說到這裏,季無究也不太确定。

猶清真人真的會有不夠好的地方嗎?

結果丹賦聖連連點頭。

真有?!

季無究:“……容我扯開一下話題,猶清真人的小秘密是什麽?”

“你殺了我我也不會告訴你的!”年幼的丹賦聖誓死維護自己師父的清白。

季無究有些失落,他繼續安慰丹賦聖:“總之,你既然沒被心魔幹擾,那就說明你心裏的東西一直沒變,可能動搖過,但最後你克服了。”

“只是這個世上沒有容易的事,你現在才五歲,你不了解。那個丹賦聖依舊是你,多了很多東西,更加堅定,但你們是同一個人,兩千多年未曾變過。”季無究走到丹賦聖身邊,他蹲下身,拉起丹賦聖的手。

“我一直看不透魔主的想法,沒人能明白他的所思所想。”季無究說,“但我見到了你,我現在覺得魔主不會是個多混蛋的人。”

“為什麽?”

“因為你很普通,孩子。”季無究幹脆盤腿坐在地上,“你沒有心存大志,沒有被仇恨控制大腦,你有同情心,你腦子裏還不清楚自己要走什麽樣的‘道’。”

“你在意的大概是一個很小的東西,很小又很龐大,所以你才是魔主。”季無究說,“要知道這世上最多的就是普通人。”

丹賦聖終于意識到這個大塊頭不是在找自己的茬,他盯着季無究看了一會兒,最後輕聲說了句“謝謝你”。

季無究松了一口氣,看來他把這個孩子哄好了。

“我能問一下,您想要救的人是誰嗎?”丹賦聖被季無究拉進了懷裏。

季無究微微頓了一下。

“如,如果我真的能重生,我會把你剛才的話牢牢記住!我會記得你是個好人!我會幫你的!”丹賦聖堅定道。

就算丹賦聖真的能讓人重生,他大概也不會兌現自己五歲時的許諾。

更何況季無究壓根不認為自己是個好人。

“我想重新見到我的朋友。”季無究垂下頭,“我對不起他,他的死亡我脫不了幹系。”

“你殺了他?”

“我沒有直接動手,但是……對,我殺了他。”季無究露出一個平靜的笑,“如果我也能早早地意識到自己是個普通人就好了。”

“可你不普通。”畢竟個子那麽大。

“不,所有人都很普通。”季無究收斂起了笑意,“這世上的所有人都很普通。”

丹賦聖不懂,他覺得他的師弟和師姐就不普通,他師父也不普通,但他沒有反駁季無究,因為季無究是個厲害的大人,他在丹賦聖眼裏同樣不普通。

季無究抱着丹賦聖回房間,他把丹賦聖放在孩子堆裏。

應忘憂撩開眼皮看了一眼,随後她緊緊地抱住了丹賦聖。

晨歸還直挺挺地躺着。

第二天,季無究帶着應忘憂發洩精力去了,而晨歸默默蹭到自己這個師兄身邊。

“我不認同你。”晨歸抱着一顆大桃子,一本正經地說。

“什麽?”丹賦聖正在啃桃子,這桃子是季無究給他們的。

“你們昨天說的話我聽到了。”晨歸嚴肅地說,“我聽到了,你羨慕我和應忘憂。”他沒管應忘憂叫師姐,他現在依舊不接受自己父母的死亡。

丹賦聖立刻就不動了,他的臉唰地一下就白了。

“你太沒有主見了,這樣的性子于修行無益。”晨歸不介意丹賦聖跟他學,但他覺得丹賦聖有些軟弱過頭了,“你都不知道自己是誰,怎麽能修行?”

“不修身養性,成為魔主也正常。”晨歸把桃子放在石桌上,他板着臉看了看丹賦聖。

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有什麽力量在阻止他說出這段話。

有什麽東西在捂他的嘴。

那股力量好像源自他自己,不過晨歸克服了。

“我……我只是……不習慣。”丹賦聖說,“我不習慣和人類相處。”

“你的不自在是因為你覺得人類比魔族更高一等嗎?”晨歸追問。

丹賦聖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什麽?!”

“我問你,你是覺得……”

【你快給我閉嘴!!】一道男聲忍不住了。

晨歸:……

他嘗試在腦海裏跟那個聲音對話:【這位前輩,您是想奪舍我嗎?】

【我奪舍你媽個頭!!】那男聲氣急敗壞,【老子是心魔!本來都被摁下去了!你個小王八蛋把我吓醒了!!】他再不醒他的師兄就要沒了!

【你好沒素質。】晨歸看穿了這聲音的主人,【你不可能是我。】

在看穿這聲音的主人之後,晨歸繼續頂着對方罵罵咧咧的聲音開口:“你是覺得魔族身份見不得光,心裏沒底嗎?”

“還是因為你的父母?”

丹賦聖雙眼睜得更大。

“你對人類沒有恨,為什麽?是不敢恨嗎?”晨歸覺得丹賦聖這樣很不好,丹賦聖壓根沒有自己堅守的道。

他是真的想得到答案,然而他這話不管誰聽都算是一種挑釁。

【啊啊啊王八蛋!!】心魔麻了,他快崩潰了,他讨厭自己!

丹賦聖沒有回應。

“猶清真人也沒有教過你嗎?他是因為你如今的狀态才選擇縱容?那看來你最後成為魔主……嗚哇!”晨歸被桃子砸了。

心魔:【打得好!】

丹賦聖紅着眼睛撸起袖子就要揍他。

晨歸伸手想要阻攔,結果他居然硬生生被丹賦聖給摁住了。

晨歸驚訝地看向自己被控制住的手腕,他還沒來得及說話,丹賦聖給了他一記頭錘。

丹賦聖被晨歸氣懵了:“有沒有人說過你刻薄又讨人厭?!”他的師弟怎麽是這個樣子?!

晨歸捂住自己鼻子:“實話總是不那麽中聽的。”

“實話?我五歲,你也五歲,你說的就是至理名言了?”丹賦聖沒有應忘憂的天賦技能,五歲的他才開蒙沒多久,但他和晨歸的差距不算太大,尤其現在他氣得不行,而晨歸還試圖“冷靜”地看待問題。

晨歸被丹賦聖追着打,兩個小孩在院子裏跑來跑去。

大狗急得嗷嗷亂叫。

“你憑什麽高高在上地指點我?!”丹賦聖眼淚掉了出來。

晨歸一邊跑一邊解釋:“我沒有高高在上,我在跟你講道理。”

“講道理?!拿我父母說事叫講道理?!”丹賦聖追上了晨歸,倒不是他跑得快,而是年幼的晨歸喜歡穿長袍,不喜歡穿襯衣襯褲,丹賦聖抓住了晨歸的後擺,晨歸摔在地上了。

丹賦聖摁住晨歸:“對!我就是讨厭人類!我原本什麽都有的!你們憑什麽殺魔?!我父母什麽都沒做!”

“你們憑什麽在殺了我父母之後還來反問我是不是自卑?!”丹賦聖的眼淚掉在了晨歸的臉上。

晨歸的臉火辣辣的疼,這是丹賦聖揍的:“殺你父母的不是我。”

“是啊,怎麽可能是你?你哪有那麽厲害?!”丹賦聖氣到極點反而冷靜了下來,“你只是個至今不肯接受父母死亡真相的小屁孩而已!”

這下晨歸的臉色也變了。

丹賦聖繼續開口:“你爹媽就是死了!死之前把你托孤給猶清真人!這還有什麽不清楚的?”

晨歸開始掙紮。

丹賦聖不肯松手:“你勸別人倒是大度,你怎麽不肯勸勸你自己?你心裏的道真就那麽堅定?”

晨歸掙脫了丹賦聖的束縛,他坐了起來。

丹賦聖以為晨歸要反擊他了,擡手就給了晨歸一拳。

結果晨歸躺地上不起來了。

丹賦聖:……

他把這個讨嫌的師弟打死了?

丹賦聖不确定,他不敢看。

這時候大狗早就跑開了,丹賦聖往周圍看了一圈,沒發現能幫忙的大人。

直到丹賦聖聽到抽噎聲才松了口氣,這個便宜師弟沒死,他只是哭了而已。

“你哭什麽哭!是你先得罪我的!”丹賦聖大聲說。

然後晨歸開始捂着臉哽咽。

季無究和應忘憂被大狗帶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晨歸躺在院子中間捂着臉哭,而丹賦聖躲在樹後面流眼淚。

應忘憂左看看右看看,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季無究反應很快,他先去看了“普通人性格”的丹賦聖,他在丹賦聖臉上發現了一些擦傷。

應忘憂明白了:“晨歸!你怎麽可以打師兄?!”

季無究抱着丹賦聖,又去拉晨歸。

晨歸胳膊被拉開,他臉上還有幹涸的鼻血和青紫的印子。

應忘憂:“?!!丹賦聖!你太過分了!”這都打成什麽樣了?!

丹賦聖沒覺得自己錯了,他也委屈,晨歸說那種話誰能忍得住?

丹賦聖一撇嘴,眼淚又要掉。

“你別哭!诶!你別哭!你再怎麽着也不能打人啊。”應忘憂又心疼又生氣,她這師姐太難當了。

“師,師姐,你別怪師兄。”晨歸哽咽。

“你剛叫我什麽?”應忘憂在聽到師姐倆字的時候懵了,晨歸不是一直都不認師門嗎?

晨歸沒有回答應忘憂的問題,他只是說:“是我說師兄因為他父母的死導致自身出了問題,我說他認為人類身份更高一階,自甘堕落。”

應忘憂:……

這師弟這麽讨嫌的嗎?

這話也太缺德了。

“我現在明白了,是我偏執了。”晨歸想明白之後就開始難受了,他哽咽着說,“我,我該向師兄道歉的。”

丹賦聖緊緊摟住季無究,他不去看晨歸,擺明了就是不肯接受道歉。

應忘憂為難地在自己倆師弟之間看來看去。

“師兄,是我偏頗了。”晨歸直接跪地上了。

“诶诶诶!這個不至于!”應忘憂把晨歸薅起來,應忘憂個頭也不大,晨歸自己又不肯站,“我不該傷你的,那個聲音說的可能是真的。”

“什麽聲音?”季無究警惕了起來。

“他說他是我的心魔。”晨歸解釋。

丹賦聖也看向了晨歸,季無究伸手試探晨歸的靈臺,可在靈力靠近靈臺時他卻無法繼續深入了。

屬于晨歸的那個心魔他是無法探測的,晨歸本身的修為太高深了。

不過季無究可以确認那東西不是外來物,它就是心魔。

“你的心魔說什麽了?”季無究有些擔心,如今晨歸只有五歲,他會不會被心魔影響?

“心魔說我和師兄關系不好都是外人嫉妒,是惡意傳謠。其實我和師兄特別親密。而且我還占滿了三個特權。”晨歸總覺得心魔說的那些東西特別荒唐。

“特權?”

“他說師兄在乎我一是因為我算他弟弟,二是我算他在還不成熟的時候帶大的第一個孩子。三……”晨歸忽然不敢說了,他支支吾吾半天,最後超小聲地嘟囔,“三是我們已經發展成愛人關系了,我還算我師兄的對象。”

……

…………

靜,死一般的安靜。

風吹得樹葉好響好響。

丹賦聖和耀靈真人是這種關系嗎?季無究感覺自己腦仁被什麽東西給炸了一下:“啊?”

“師,師弟,你是不是被你師兄給打傻了啊?”應忘憂的手在顫抖,按理說五歲的她應該不懂情情愛愛,可她下意識覺得出了大事。

只有丹賦聖,他在師姐和季先生出聲之後忍不住哭了出來:“我不要!!我不要啊!!!”他以後結婚怎麽會找這麽讨厭的人?!他為什麽要喜歡這麽煩人的小孩?

丹賦聖感覺自己人生沒盼頭了。

晨歸也哭了,他是被心魔pua哭的。

【師兄現在讨厭我了,他養大的孩子那麽多,要是有人把我換掉了怎麽辦?】

晨歸一開始覺得還好:【換掉了又如何,你也說了現在的我和未來的我是不同的,如果他因為五歲的我說出了這番話而要抛棄成年的我,那我們之間的感情也不穩固啊。】

心魔立刻又說:【我們是相愛相殺的關系!我和師兄之間有一種拉扯感!拉扯感你懂嗎?】

晨歸只是個五歲小孩,他再早熟也不懂什麽叫拉扯:【像我們剛才打架那樣?】

還真是,不過心魔會撒謊。

【不,我們的感情很複雜,複雜到你根本沒法想象!你剛才的那段話會讓他覺得你骨子裏看不起他,他會自卑,會內耗,然後不敢接近。我要完蛋了!】他師兄知道之後應該會揍他,轉着圈地揍。

不過沒關系!心魔會撒謊!

他比晨歸的本性強太多了!

晨歸最後被心魔忽悠瘸了,以為自己師兄未來是個飽經滄桑并且命不久矣的脆弱好人,而自己剛才完成了對師兄的最後一次打擊,他受不了這個。

晨歸一邊哭一邊問:“你會脆弱到死掉嗎?”現在看來,心魔說得很有可能,畢竟丹賦聖的性格那麽腼腆。

脆弱到死掉?誰?丹賦聖?

季無究開始了他的思考。

“我,我不會,你別哭了。”丹賦聖有些震驚,原來晨歸在被他揍了之後還開始擔心他了?

可晨歸為什麽不說呢?

丹賦聖忽然就覺得晨歸沒那麽讨厭了。

晨歸擦着眼淚朝丹賦聖的方向跑來,他伸手想要夠丹賦聖,但丹賦聖被季無究抱在懷裏,他碰不到。

晨歸蹦跶了好幾下,季無究終于蹲下了身。

晨歸拉住了丹賦聖:“雖然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會喜歡你,但是我會對你好的。”他得負責啊。

“我,我也不喜歡你,但是沒辦法了。”他不知道自己的未來為什麽會變成那樣,但他只能适應。

他們互相對視,兩個壓根不知道感情是什麽的小屁孩決定擔起責任。

玉獒瘋了。

他在得知這個消息之後直呼不可能,那個心魔就是個大騙子。

丹賦聖和晨歸能有什麽關系?

他們就是純粹的師兄弟!

“這倆孩子現在在做什麽?!他們才五歲!!”玉獒已經沒法發出正常的語調了。

“他們現在……在過日子吧,養育他們的六個孩子。”

“六個孩子哪來的?!”

“那個大狗有六個崽。”季無究看着丹賦聖和晨歸。

玉獒詭異地沉默了一會兒:“……所以他們在過什麽日子?”

季無究幹脆打開了攝像頭。

鏡頭裏,穿着小號圍裙的晨歸拿着塑料小刀切開了被魔術貼粘着的塑料蘿蔔。

随後他把自己切好的蔬菜都裝進了“鍋”裏,又伸手按了按貼紙上的圖片,最後他擦了一下額頭,對身旁的短腿小肉狗說:“再等等,馬上就可以吃飯了。”

這時候丹賦聖走到了他右邊的位置,但丹賦聖沒有跟他溝通,而是擡手做了個敲門的動作,并且嘴裏發出拟聲詞:“咚咚咚。”

“爸爸回來了。”晨歸摟起兩只小胖狗去做了個開門的動作。

最後晨歸把一只狗交給丹賦聖,空出一只手來跟丹賦聖擁抱了一下。

丹賦聖一本正經地說:“辛苦你了,孩子們的父親。”

晨歸點頭:“你也辛苦,孩子們的爸爸。”丹賦聖從口袋裏掏出了幾袋小零食和凍幹,并且表示這是他工作掙的,讓晨歸和孩子們吃。

玉獒:“……這什麽?”

季無究解釋:“修行的孩子确實早熟,但你指望兩個五歲的小孩真的明白什麽是感情嗎?他們的孩子都是狗了。”

玉獒的手指抵住了下巴:“嘶,我能問一下丹賦聖的工作是什麽嗎?”

季無究移動鏡頭,玉獒這才注意到院子裏多了一坨木棍和草。

“這是丹賦聖手裏的工程項目,他是搞建築的。”季無究認真解釋。

随後他又把鏡頭轉向了另一邊,那裏有一堆大大小小的石頭排列組合:“那些是武器裝備,晨歸是搞武器開發的,他倆輪流上班。”

玉獒:“……應忘憂呢?”

季無究最後把鏡頭對準了躺椅上的應忘憂。

丹賦聖他們給小狗分完食物之後便帶着零食跑到應忘憂身邊了。

丹賦聖面露擔憂:“多少吃點吧,老夫人。”

應忘憂擺擺手。

季無究繼續講解:“她扮演的是一個與邪惡宗門大戰三百回合的大英雄,她現在英雄遲暮得了阿茲海默症,但她總會在夕陽裏追憶自己慷慨激昂的一生。”

“哦對了,現在她不走路,都是丹賦聖和晨歸推着她走的。”

他們的故事還挺宏偉……

玉獒稍微放心了些,說到底還是小孩的游戲。

然而丹賦聖和晨歸過了一星期的平淡生活之後,變故發生了。

師姐體內明顯有什麽東西蓄滿了,随後在某天夜裏,師姐的身體開始抽條,力量繼續回歸。

而這時候丹賦聖和晨歸短暫地清醒了過來。

在清醒的瞬間他們便留下血傀,本體進入了結界。

再然後他們就想起了兩人幼年期幹的那些蠢事,最後他們沉默了。

丹賦聖和晨歸面對面站着,相顧無言。

在某個時刻,他倆同時反應過來,一同轉身不去看對方。

“我,我們是來商量正事的對吧?!”晨歸強裝鎮定。

丹賦聖點頭,可很快他就意識到晨歸看不到他點頭。

不行!不能這樣!他是師兄!他不能慌亂無措!他得拿出師兄的氣勢!

丹賦聖眼睛一閉一睜,心理鬥争就完成了。

只見他嘴角微微上揚,語氣輕飄飄的:“是呀,孩子他父親~” 只要他主動調侃,那尴尬的就只剩晨歸一個了!

果然,晨歸抖如篩糠,最後他眼睛一閉就要死。

“別!師弟!控制住自己!”現在晨歸不能死,他們還得琢磨師姐的狀态,然後跟上師姐的狀态,他們還得擺脫嫌疑。

“可我該死。”晨歸哽咽着說,“我趁着你還是個孩子,竟然做出那種事!”

“你說的‘那種事’是指我們倆一起玩廚房小玩具?”很明顯五歲的晨歸和丹賦聖什麽都不懂啊!

“我竟還用你的父母刺傷你!”晨歸接受不了。

“師弟,有一說一你一直都是這麽個德行,不然你以為我們師父為什麽不敢放你下山?”丹賦聖安撫晨歸,“而且你被我打得鼻青臉腫的,我真不一定虧。”

“皮肉之苦算得了什麽?!”

“師弟你這時候說話就別這麽硬漢了好嗎?”丹賦聖更放松了,他發現他師弟就是個特別好用且趁手的工具,多跟晨歸聊聊,看看晨歸心裏那些過不去的坎有多少,忽然就覺得自己那點問題不算什麽了。

“不就是暗戀師兄嗎?不就是正在喜歡師兄嗎?師兄能接受!來吧!”丹賦聖大大方方地拍了拍晨歸的後背,“咱們先聊師姐!”

“師姐也被我氣得不輕。”晨歸記得,師姐也被他倆震撼了。

“我敗壞了你的名聲。”

“師姐只是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她後來不是參與游戲扮演戰士了嗎?

“那只是她現在不懂……你踹我幹什麽?”晨歸大腿挨了丹賦聖一下。

“你給我振作起來!不然我直接在這兒把你衣服扒了!真跟你來一場’過家家’!”這師弟也太特麽難安慰了!

晨歸老實了,雙手環胸,一動也不敢動。

丹賦聖松了口氣:“你那心魔怎麽樣?”

“又睡了,但我們如果還要繼續計劃,他估計會再次醒來,再次造謠。”晨歸現在是真恨不能掐死它。

“如今我們沒法徹底解決心魔,也只能先将他放着了。”丹賦聖透過血傀感知外界,師姐的身體抽條到十歲左右就結束了。

“咱們也長到十歲!”丹賦聖當即決定。

“記憶也是十歲嗎?”晨歸忽然開始恐慌了,那是他最依賴丹賦聖的一個時間段!

“那不然呢?師弟你現在演得了十歲?你演得也不像啊。”丹賦聖理解他的恐懼,可是事實擺在這兒,“十歲的小孩兒接近青春期,鬧騰得很。”

晨歸小聲反駁:“我十歲不鬧。”

丹賦聖:……

哦,差點忘了,他師弟這輩子都差不多一個樣。

“那不然你就別限制記憶了?你演一演?”

“我會适應的。”晨歸倒是很快就說服自己了,他也擔心有人對他提出一堆的問題,到時候他沒法應付。

“那行,就這麽辦。”丹賦聖點頭。

不過在晨歸變化之前他想起了一個更重要的事。

丹賦聖拉住了晨歸的手腕:“師弟!你那個‘可能正在喜歡上師兄’的進度往後退了嗎?你現在對我祛魅沒?”好歹也見過了他小時候那個糾糾結結的樣子。

晨歸紅着耳朵搖搖頭:“進度沒有後退,往前推進了。”

“我可能更喜歡你一點了。”晨歸小聲道。

他以如今兩千多歲的視角回看丹賦聖的幼年期,可憐又可愛。那是個脆弱需要保護的孩子,晨歸就特別想保護幼年丹賦聖。

而在了解丹賦聖經歷過什麽樣的巨變之後,他對丹賦聖的喜歡明顯更強烈了。

晨歸沒聽到丹賦聖的回應,他又重複:“我說我比之前更喜歡你了。”

“啊?噢噢。”丹賦聖不知道該給什麽樣的反應,“你這樣下去不行啊。”

“對啊,不行的。”晨歸伸手放在自己胸口按了一下,随後他可憐巴巴地看向丹賦聖,“可,可還能有什麽辦法呢?”

“能收一收嗎?”

“不知道。”晨歸臉更紅了,“我努努力。”

“我多欺負欺負你?”丹賦聖提建議。

“可是我好像有點喜歡這樣……”

“喜歡哪樣?”

“喜歡被欺負。”晨歸也沒有辦法,但他好像是真喜歡。

丹賦聖無語了:“師弟你這樣不行的。”

“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晨歸說到這兒,忽然話題一轉,“你剛才威脅我說要扒我衣服來一場過家家是什麽意思?”

“是你師兄的語言藝術,一種絕對不會在現實發生的威脅。”丹賦聖安撫晨歸。

晨歸嘴唇抿成一條線:“不會發生啊……”

“你不會真想要我那麽做吧?”

“也不是想,如果你做了我會反抗。”

丹賦聖眉頭緊皺。

“可是我修為沒有你高,所以只能按你的意思發展。”晨歸磕磕巴巴地說,“我感覺也還行。”

丹賦聖感覺特別不好!

這不就是有點期待又覺得不太對勁嗎?!

晨歸怎麽能期待這個?!

不行!這孩子腦瓜子是實心的,丹賦聖是真擔心晨歸跑出去被人忽悠!

只要掌握方法,忽悠晨歸可太容易了。

丹賦聖還想詳細了解自己師弟的心路歷程,但晨歸已經羞到想鑽地了,他催促着丹賦聖封印記憶,他們不能再聊天了。

丹賦聖被晨歸催得沒有辦法,然而在封印記憶之前他卻聽到了晨歸超小聲地嘟囔:“十歲的我已經認識師兄了,我會保護好師兄的。”

丹賦聖:……

噢!他忘了告訴師弟十歲的自己是什麽鬼樣子了!他都快蛻變得差不多了!

在晨歸的視線裏,丹賦聖在術法進行到最後時忽然露出一個驚詫的表情,然後就是對晨歸的憐憫。

第二天一大早,趕回來的玉獒正好碰上了在換新衣服的三個小孩。

“他們就這麽長大了?!”玉獒嘴裏還叼着他給這些小孩帶的食物。

“對,這不太應該。”季無究解釋說,“他們想起了十歲左右的記憶,但他們變回小孩的記憶也沒消失,他們還認得我,也認得你。”

晨歸沖着玉獒拱手作揖:“玉前輩。”

慵懶靠在狗堆裏的丹賦聖擡起手晃了晃:“玉前輩~”

玉獒:……

玉獒看向狗堆裏仿佛沒有骨頭的丹賦聖,看着那青澀的面龐露出他熟悉的表情:“丹賦聖這是?”

“很顯然,他的性格轉變比誰都明顯。”季無究很無奈。

應忘憂已經飛天上去了,她在感受無比強悍的力量。

“師兄,你應該站起來向玉前輩問好。”晨歸不贊同自己師兄懶散的态度。

“好!”丹賦聖七扭八歪地站起來,他拍了拍自己屁股上的塵土,又東倒西斜地給玉獒作揖,“玉前輩~有禮了。”

“師兄!”晨歸覺得丹賦聖是在胡鬧。

“我可是看在你是我孩子父親的份上才聽話的。”丹賦聖伸了個懶腰,恢複記憶之後發現自己有了這麽個師弟還蠻有意思的。

哦,他還是自己對象。

晨歸想跟玉獒道歉,丹賦聖拉了他一把:“你跟我在未來是一對兒,天天盯着別的男人看算什麽?”

玉獒繼續沉默。

玉獒默默低下頭。

他的眼淚掉了出來。

把小可愛還給他!!把他的孩子還給他!

“呦!我打招呼姿勢不對,把你氣哭了?”丹賦聖問玉獒。

“不是……”

“不是就行,我就說這麽大個前輩,肚量不能這麽小。”如果玉獒真哭了,丹賦聖覺得玉獒得反思自己。

玉獒眼淚掉得更兇。

他家孩子的保質期好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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