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絕對信任
第028章 絕對信任
家長會時每個學生的桌面都标了名字。朱慧琴坐在周及座位上看到桌面名牌很不舒心。
對于自己孩子跟別人姓的事她總是很介懷。
正好家長會涉及了關于下學期高考報名的事, 她就具體咨詢了周及這種情況該怎麽辦。
代興給了兩種建議。第一種是讓周及回到目前戶籍地念高三,然後順理成章在兆寧參加高考。第二種是讓周及更換回倉汀的戶口,在這邊按照正常程序報名高考。
朱慧琴之所以舍棄第一種建議無非是不想周及回兆寧去。所以她便要周及更換戶口, 借此機會也好讓周及把名字改回來。
周及可不指望她能想明白在兆寧念書跟在倉汀念書的差距有多大,如果她真的知曉并且足夠通情達理,那麽他何至于現在身在倉汀。
朱慧琴和覃平年丢孩子丢怕了, 找到他後就恨不得把他綁在他們身邊。哪怕他們給的一切不是最好的, 他們也沉浸在偉大的父愛母愛裏自我感動着。
周及給周建培消息後,周建培惶恐周及是出了什麽事,得知朱慧琴和覃平年又在催周及更換戶口, 他表達了不贊同周及想靠躲避解決問題的做法。
“可我根本不想改戶口。”周及放下馬桶蓋坐上去跟老周講着電話。
周建培:“兒子,男子漢大丈夫遇事不要立馬想着躲,要動腦筋去解決。你仔細琢磨琢磨, 這事能躲過去嗎?”
其實按理來說,若周及真如他答應朱慧琴和覃平年那樣願意更換戶口的話,趁着這個高二升高三的假期把事情解決好确實是最佳時機。
可前提是,他根本現在還不想變更戶口, 更不想改掉用了多年的名字。
回到倉汀兩個多月了,他這份內心的堅持不僅分毫未動搖甚至還牢靠了不少。
朱慧琴和覃平年之前就跟他旁敲側擊地說過,說人家派出所那邊了解他們家的情況,根本不費事,只要過去正常辦理各項手續就可以。還說凡是被拐走找回來的孩子, 首要事情就是要變更戶口的,就他們家在走尊重孩子的路線。
總之在他們看來,周及人回來了, 卻對更換戶口不積極就是不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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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想的很輕松, 不過是帶着周及去辦理手續。可在周及看來, 變更戶口是件很大的事情。
他都沒有從內心深處接受朱慧琴和覃平年是他的父母,他又要怎麽心甘情願地做他們的“覃州。”
哪怕“覃州”可以變成“覃周”,在他看來,這一舉動也無疑是徹底跟老周劃清了界限。
這怎麽可能是他想做的事呢?當初他不想回來,卻不得不回來已是讓他厭惡萬分了,現在又非要讓他去做他壓根不想做的事。
而這事他又完全不知道怎麽解決,他不躲,還能怎麽辦。
“你想回兆寧嗎?”周建培沉默後開口問。
周及想也不想地說:“當然想了。”
“那爸來試着再跟他們兩口子溝通一下吧,争取讓你不改戶口,下學期回到兆寧來念書。”
“得了吧,”周及撇撇嘴,“他們肯定不同意,到頭來又要大吵大鬧。”
“先試試再說吧。”
“那也行,試試看吧,”周及嘆了口氣繼續,“他們要是罵人,你就直接挂電話,沒必要聽那些污言穢語,知道了嗎爸?”
周建培笑了下:“好,爸知道了。”
要不是覃尚在外面敲門,周及還不知道要在馬桶上坐到什麽時候。覃尚隔着門板問他:“你也進去太久了,是上大號有困難麽。”
周及意識到覃尚誤認為他在裏面拉屎,也沒心情解釋,起身掀開馬桶蓋後像那麽回事的按了沖水:“還行吧。”
“爸媽叫你。”
“奧,這就出來了。”
應該是周建培的電話打完了。真希望這半個多小時的時間裏,他們在有效溝通,而不是情緒上頭口無遮攔。
周及就是不想經歷這通電話,才作勢進了洗手間。
覃尚既然來叫他,那就意味着他出去後可以得到一個結果了。走去客廳的路上,他小聲地問覃尚:“他們又罵起來了?”
“我也沒敢聽。”覃尚小聲說着。
周及抿了抿嘴大步走進客廳,不管大人們商量出了什麽結果,他知道他自己的堅守就行。
“周建培剛才打電話過來了。”朱慧琴開門見山地對周及說。
周及隔着很遠坐下,他的視線裏是明顯有話說的親爸親媽和不打算插話的外公。覃尚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姿态跟外公差不多。
周及點了下頭:“嗯,我跟他說了要改戶口的事。”
“你是我們的親骨肉,”朱慧琴指了指自己和覃平年,“把戶口改回來那不是正常的嗎?他周建培有什麽資格攔着?他還當自己不是外人呢?”
覃平年也加入了對話,他平靜開口:“州州啊,你得明白,我跟你媽早些年找你不容易,現在你回來了,你不能和外人一起傷我們的心。改戶口是早晚的事,難不成你還真不管我們的感受到頭來回到周家去嗎?”
周及的思緒飄忽,一直不想面對的問題擺在面前。
朱慧琴和覃平年似乎在意的只是他的選擇問題。他們用親身父母的身份壓制他的逆反心理,仿佛是在跟周建培進行一場争奪戰似的。
看得出來他們不想輸。
更看得出來,剛才老周在電話裏溝通失敗。
“你們不同意我回兆寧念高三是嗎?”周及直來直去地問。
“不是不同意,”朱慧琴否認道,“我們是搞不清楚你到底是要回去念書,還是......”
“我到底是為了什麽重要嗎?”周及反問着,“重要的不應該是怎麽安排對我來說更合理嗎?”
“最合理的就是你人已經回來了,就不要再離開,”覃平年嚴肅道,“這裏是你的家,你該跟家人在一起才對。”
“老周也是我的家人,”周及擲地有聲,“他養了我十七年,你們為什麽就是不承認他的養育之恩。”
“你是被拐走的!”朱慧琴胸口起伏地說。
周及氣血上湧:“是我想被拐走的嗎!”
他的聲音壓過了朱慧琴很多,他不想大喊大叫,可他的這對親生父母,不用高聲調說話,他們根本聽不進去。
周及趁着朱慧琴和覃平年沒反擊的間隙繼續說着:“有些話我早就想跟你們說了,你們認為你們是我的父母,我可沒有完全這麽認為。我在你們身上還找不到親近的感覺是我的錯嗎?給你們突然找兩個陌生人當爸媽來試試?我人跟着你們回來已經不錯了,為什麽我們就不能給彼此多些時間呢?非要逼得這麽緊嗎?”
“再不變更戶口的話,你在這邊無法參加高考啊,”朱慧琴顫着聲音說,“我們也不想逼着你,但事情趕到了這裏不是嗎?”
周及:“在這邊參加不了就不能回兆寧參加嗎?歸根結底不還是你們不想給我留後路嗎?”
“你要什麽後路?”覃平年吼道,“都說了這裏是你的家!你能懂事點嗎!”
“這裏還不是我的家!”周及盯着覃平年說,“這裏對我來說就像是個臨時落腳地,随時都可以走是我的自由,但我沒那麽做,是因為我知道你們不容易。但我現在......”
周及的話被覃尚突然的起身打斷了。覃尚邁開步子的同時抓住了周及的胳膊。
“幹什麽呀。”周及不滿地說着。
覃尚像是拖着頭較勁地牛一樣,用着力氣愣是把周及拽出了門去。
外面不知何時已經雨過天晴。
吹過空調的皮膚被室外空氣一點點滲透。涼意放逐後立馬裹上了一層汗涔涔的黏膩。
覃尚一直走到了院門外才松開周及的胳膊。
“你拽我出來幹什麽,我話還沒說完呢。”周及甩着胳膊說。
覃尚回頭看周及:“有時候暫時沉默更能解決問題。”
“我不說出來他們就不明白。”
“你說出來他們就能明白了?”
之前周及還讓覃尚多跟朱慧琴和覃平年溝通,他太理想化了。覃尚又不傻,如果溝通有用的話,覃尚會選擇習慣性閉口不言嗎?他蹲下身戳着地上影子:“煩死了。”
院門的陰影并沒讓周身涼快,不過這裏午後的太陽曬不到。他們并肩蹲着,互相陪伴着。室內坐着的三個大人看得到他們,但卻完全聽不到他們小哥倆在說什麽。
好半天周及才說:“你能理解我的吧,我跟老周比跟他們親近這件事。”
覃尚點了下頭:“換做是我,我肯定也跟你一樣。”
覃尚的話有讓周及被安慰到,他扒拉掉爬上鞋面的那只螞蟻:“可為什麽他們就是不懂呢。”
“他們懂,他們只是不會表達,”覃尚緩緩說着,“他們一直這樣的。”
“又替他們說話?”
“那怎麽辦呢,”覃尚帶着絲笑意看周及,“我維護他們也像你維護老周一樣不講道理。”
周及頓了頓後問:“你說我現在這情況該怎麽辦?”
長期相處下來,周及都沒察覺他跟覃尚的關系已到了開口就可将內心困擾分享的地步了。
這種二話不說的絕對信任,同齡人裏他只給過李唯欽。
“你從最開始就沒想變更戶口和改名字?”覃尚認真的問。
周及猶豫後回道:“可以這麽說吧。”
“那當時為什麽答應他們?”覃尚向院門裏望了望。
“當時得知我的真實情況後的那兩個月我過的糟糕極了。一邊是視我如己出的老周,一邊是給了我生命的親生父母,很難選。我以為回來後多跟他們相處就能心甘情願改名入戶口,可我沒想到......”
“你沒想到親生父母一點都不符合你的期待,”覃尚游刃有餘地說着,“你沒想到這個家方方面面都讓你無法接受,你人雖然在這裏,但心根本不在,你早晚有一天要離開,對吧?”
覃尚的這通話說下來,周及也沒有多解釋的必要,他苦惱:“哥,你說怎麽辦呢。”
覃尚盯着周及:“為什麽這個家裏的任何你都接受不了,卻能接受得了我是你哥呢?”
開始是回到新家的周及太孤獨,所以他忍不住讨好覃尚,想讓覃尚多理他。後來就是他們關系熱絡起來,他習慣了以兄弟關系相處。
周及确實從一開始就對覃尚比對朱慧琴和覃平年包容太多。
并沒等周及回答的覃尚看向斜對面高牆上路過的野貓,眼眸明亮地說:“我來給你想個能說服爸媽先不讓你改戶口的辦法。”
嘴上說着無條件維護爸媽,卻還是願意給他想辦法。周及笑着輕撞覃尚肩膀:“那你快想啊。”
覃尚用同樣力度撞回去:“在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