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第 56 章

殷章無辜擡眼, 而後失笑。

“好,聽表姐的。”他利落的應聲。

宜真一眼就知道他沒把她的話當回事,不由瞪他一眼。

“不用送, 我自己出去就是。你應付他的時候記得小心。”不欲過多計較, 她理了理衣袖轉身。

“我知道。”殷章跟着擡步,笑道,“不過表姐還是要送的,讓他等着就是。”

這樣是有些失禮的,宜真有心想說教幾句,但念頭一閃又随之消散。

殷章現在長大了, 做事自有分寸,不必她多說。

齊王世子名殷行, 生的高大俊朗, 面上總是含着笑,是個看起來極其開朗的人。

內侍恭恭敬敬的請了他進來, 引他往待客之處去。這重華宮他來過幾次,自然一眼就能看出,神情微動,不經意的問了句太孫殿下呢?

內侍垂首認真引路, 不敢馬虎,笑道太孫殿下要送丹陽郡主出宮。

“表姐也在。”殷行恍然。

一路到了待客之處,殷行坐下喝茶, 順便等殷章來,一擡眼, 就瞧見了牆上的古畫, 神情頓時微動。

這幅畫他在陛下處看到過,當時很喜歡, 只是沒敢要,沒想到現在竟然在這裏看到了——

還只是挂在待客之處。

若是他,必然要好好珍藏,時時把玩欣賞的。

Advertisement

想着,殷行含笑看着,任心中情緒翻滾,不露分毫。

同樣是親孫子,皇祖父未免也太偏心了,實在是讓人心中難平啊。

殷章來時,他還在看,眉微動。

“堂哥喜歡這幅畫?”他笑問。

“殿下。”殷行似才發現他,忙回神後一笑,起身見禮,笑着解釋道,“你也知道,我就愛這些書法古畫之類,難免看的有些入神了。”

“我不像你,對這些沒什麽興致,未免糟蹋了,就吩咐了人挂在此處,也好讓大家一同欣賞。”殷章不以為意道,“堂哥若喜歡,我送與你便是。”

殷行一喜,可想了想,最終還是拒絕了。

“還是算了,君子不奪人所好。”他道。

殷章一笑,搖頭打趣兩句,心中暗自估量。

他這個堂兄,傲氣都在骨子裏。哪裏是不奪人所好,分明是不屑接受他的饋贈。

兩人一番對話,閑談了幾句,而後殷行才道出自己的目的,說,“過些時日我三弟成婚,不知殿下可有時間?”

殷章恍然,笑道,“充弟成婚,我自然是有時間的。”

殷行立即就笑了起來,一番感激,這才離開。

殷章送了他道書房門口,目送他離開,而後叫來內侍詢問了幾句——

剛才殷行來重華宮後,可有打探什麽?

內侍一直注意着,聞言立即低聲回禀起來。

殷行前來拜訪,是殷章身邊的近侍親自接待的,他問了一番是否有客人,在得知宜真在後,又道自己是否打擾,至于別的,倒是沒問。

殷章眸微阖。

齊王……

從他被帝後認回後,齊王府中上下,就一直在朝他表示善意。

是真,還是假?

宜真出宮上了馬車,第一件事就是尋了手鏡觀察鏡中的自己。

鏡子是千金難得的琉璃鏡,通透明淨,照的人纖毫畢現,她細細看了好一番,只覺唇還是有些紅,但好在并不明顯,她忍不住啓唇,貝齒輕輕咬了咬,眼見着留下輕輕的齒音,略紅了幾分,這才稍稍放下心。

還好,應該不算明顯。

她放下手鏡,忍不住回想剛才出宮種種,思及她忍不住用帕子掩了好幾次唇,一時間有些坐立難安。

會不會有些太刻意了?

冷靜,只是幾次,不算什麽。

不能多想,得先穩住了,才能不被人看出破綻。

如此再三,等蘭園在望的時候,宜真終于恢複了淡定。

選秀過後,京中短時間內會迎來好幾場婚事,而且都是王公貴族家的婚事。

除卻周王趙王二府被陛下處罰,婚事辦的極為低調,以及周王這個爵位被降至郡王,直接連媳婦都沒了的,其它幾家王府都開始籌備起來。不說宮中的殷章被好些堂兄弟找上門,便是宜真的蘭園,也都收到了好些帖子。

好在,諸王府還不至于在這種事折騰,婚期都是錯開的,除了要受累些,倒是沒別的問題。

這般忙忙碌碌,宜真心中有事,每每赴宴,都會格外小心謹慎,倒也還算平順的度過,沒遇到什麽亂子。

等各府的婚事陸陸續續辦完,不說九月,便是十月都已經過了大半。

入冬了。

皇後娘娘前些年中了毒,雖然毒性已解,但到底傷了底子,身體常年虛弱寒涼。但自前些年去霧山泡過湯池後,卻覺得好了許多,之後太醫診治,說湯池對皇後娘娘有益,每到冬日可以多泡泡。

因此,這幾年每到冬日,陛下都會帶皇後到霧山行宮住上一段時日,等到臘月才回京。

今年因為諸王府成婚的事,所以耽擱了一段時日,不然十月初就該動身的。

到了行宮,自然要冬狩。

雖然這些年舉辦冬狩時沒有第一次那樣大張旗鼓,陛下重賞,但對朝臣勳貴們來說依然是個可以被陛下賞識的好機會,所以每每冬狩,可謂是龍争虎鬥,其中大半人才,都投入了殷章麾下。

尤其是去歲他被立為太孫後,投入的人更多了。

今年想必會更加熱鬧。

颠簸半日,終于到了霧山,依舊是前些年來時住的宮殿,湯池也仍然是從前的樣子。

霧山行宮乃前朝修建,玉樓金闕,堪稱奢靡。

山上有好些湯池泉眼,每到秋冬,天氣日漸寒冷時,湯池裏的熱氣溢出,萦繞在山間,整座山如同被雲霧環繞,因此得名。

宜真遠遠就看到了那隐藏在山間雲霧中的亭臺樓閣,恍惚中,如同仙闕。

這般遙遙看着,就已經是極好的景致了。

她索性挑起簾子,倚在軟榻上遙遙欣賞。

“表姐,當心凍着。”殷章未坐馬車,只騎着駿馬,護在皇後娘娘鳳駕左右,不時到後面看看宜真。

這次過來,遙遙看着馬車簾子挑起,不由湊近關切一句。

宜真微微起身,笑道,“無礙。”

“看,真是好景致。”她目光遠眺,殷章見了,回頭看去一眼,附和稱贊了一句。

“這般瞧着,的确別有意趣。我記得表姐有在那邊鎮上置辦一座宅子?得閑可以過來小住一段時日。”他提議道。

霧山下自然有村鎮,就在不遠處。

“如此說來,倒也不錯。”宜真略一想,便有些動心。

霧山的景致自然不錯,可這般遠處看去,便又是一番滋味了。

“那是自然,我都來了興致,到時候我陪表姐一起去。”殷章自然而然的開口。

宜真有心想拒絕,最近殷章插手她的事時,倒是越來越自然了。

可外面這麽多人,她客氣了兩句被殷章攔回來後,就不好再說什麽了,只好暗暗撇了他一眼。

厚臉皮。

說話間,禦駕的馬車不停,漸漸上了霧山。

早在前些年宜真就置辦了在霧山上的別院,可皇後娘娘在行宮覺得冷清,每次來還是會讓她在行宮之中住下,這次也不例外。

如前幾年一樣,來了之後陛下就将一應事物全都交給殷章去做,自己則陪伴在皇後左右。

宜真正要侍候在皇後身側,但有陛下陪伴,她便後退一步,跟随在後。

遠遠看了眼殷章,他正好看來,兩人對視一笑。

皇後娘娘安頓好之後,宜真才在宮人的帶領下,去了給自己安排的宮苑。

離皇後娘娘宮殿不遠,在靠東處,院中有幾個湯眼,剛進去,就有宮人出來禀報,有在殿內的,有在露天的,随她喜歡。

這般路途半日,宜真的确有些倦了,洗漱之後,便準備好好泡一泡這湯池。

“據說常泡湯池,可以美容養顏呢,還能解乏,這一路颠簸,郡主想必累了,趕緊泡泡。”小荷是個機敏俏皮的性子,笑道。

宜真喜這山間霧氣,便選了露天的那一眼湯池,周圍種了一片梅樹。雖然眼下花還未開,但只看遒勁的枝幹,倒也另有一番滋味。有這片林子在,既能透過林間看到周圍的景致,又能避免被外間看到。

湯池水邊圈着一圈漢白玉,已經被溫泉水熨燙的暖熱的水溫熱,泉水略有些燙意,但泡一會兒,又覺得剛剛好,這般趴着,被熱氣環繞,只覺渾身舒适,連身上的倦意都散去不少。

“郡主,湯池雖好,但也不能泡太久,不然會頭腦暈眩。”有幸姑姑提醒。

“嗯,我知道。”宜真懶散的說。

她泡了一會兒,懶洋洋的幾乎昏昏欲睡,才起身出來。

晚膳宜真本來準備留在殿中自己用,但皇後娘娘遣了人來叫她,便就過去湊了個熱鬧。

之後回來,殷章順道送了她一程,一路上也不得閑,不時有禁軍和禁衛司的人來尋他。

“別送了,看你忙得,快去吧。”宜真笑道。

殷章不以為意,說,“就幾步路,我将你送到,不急。”

這般堅持着,等目送了宜真進了院門,才轉身帶着身後綴着的人邊走邊說。

宜真回頭看了眼,不覺笑起。

到底是累了,回頭又泡了泡之後,宜真一夜好眠。

第二日,冬狩開始。

宜真也是會騎馬的,但也僅限于會,稍跑快點她都有些忐忑,便就騎了馬,慢悠悠的走着。

大抵是霧山湯眼的原因,這裏比起京都,似乎要暖和些。她披着披風,這般慢悠悠走着,放眼看去,遠山夾雜着枯黃的青翠,冬意撲面而來,天地廣闊,不覺從繁雜的塵世中脫身,覺出些惬意自在來。

宜真逛了一會兒,覺得逛得差不多了,正準備回去,忽聽到一陣馬蹄聲,殷章身披黑色大氅,金冠束起半發,鬓邊綴紅珠的飄帶随餘下的發在風中飄動,少年英姿勃發,意氣飛揚。

“表姐,走,一起去林子裏走走。”殷章勒馬,笑着對她說。

宜真搖頭拒絕,說,“我騎不快,這般轉轉就好,你不是要去打獵嗎?”

“今年打獵我不參加。”殷章笑道,說,“我去了大家難免拘束,不敢放開手。況且,我也沒必要再去。”

宜真細眉微動,心中立即了然。

是了,殷章的太孫之位已經穩當,自然不必再去展示文武。

“走吧表姐。”殷章伸手。

宜真的目光一撇,自那手掃到殷章的眸中,暗自警告。殷章不以為意,朝她揚眉一笑。

那張英氣勃勃的面容肆意而張揚,眉眼中彼此心知肚明的情誼灼熱而明亮,竟晃得宜真呼吸微頓了一下。

“那好。”她說,輕輕踢了一下馬腹。

這匹專門給她挑出來的馬性格溫和,身上白色的毛幹淨光滑的跟緞子一樣,是個脾氣好又漂亮的小母馬。

感受到她的催促,便就不急不緩的擡了馬蹄溜達着走了。

幾個月的時間,兩人在暗中糾纏,一切都隐秘而自然。

殷章待她的态度依舊,不,應該說越發熱情大膽,絲毫沒有她想象的那樣日漸淡薄。讓她不得不再三細思對方口中的情誼。

似乎……的确是真的。

每每想到這裏,宜真便滿心複雜。

前後兩世,幾十年的時光,她最想要的不過是一個一心一意待她的有情人。不納妾,沒有二心,不管什麽情況下都會信任偏愛她。

然而這個世間對男子太過寬容,對女子又太過苛刻,她那些想法,似乎也只能想想。

可殷章出現了。

少年人的情意直白又熱烈,就那般誠摯的捧着一腔情意送到她面前。

宜真不是不動搖。

可現實的種種,又會牢牢壓下她所有不該有的心思。

不該這樣的,她要做的,是打消殷章的心思,而不是,而不是……

宜真輕輕咬了咬下唇。

“表姐?”發現了她的走神,殷章喚了句,等她擡眼看過去,立時笑問,“在想什麽?”

他眼中若有若無的帶着些擔憂,不知道她剛才為什麽忽然就有些低落。

“沒什麽。”宜真敷衍一句,擡頭看了眼天,說,“是不是要下雪了?”

天從前兩日就開始陰着了,暗暗的,卻又沒什麽動靜,只這兩天,越發的有些冷了。

“大概吧。”殷章配合的轉開話題,心中卻想着一會兒定要找機會好好問問才行。

這般想着,兩人慢悠悠就晃到了林子裏。

宜真鼻尖輕嗅,輕咦一聲。

“是蘭花?”她有些驚喜。

殷章分辨了一下,道,“的确是,看樣子離得不遠。表姐可要找找?”

“自然。”宜真立即說。

她喜愛蘭花,不過平日裏見得多是家養的,似這般野生的倒是不多見。

“我陪表姐去。”

宜真看他一眼,沒多說,翻身準備下馬。

丫鬟忙要去扶,旁邊殷章已經落地後幾大步走過來擡手,邊說,“表姐小心。”

宜真心下微緊,這麽多人,她生怕有人發現不對,可殷章做的自然,仿佛只是純粹擔心她這個表姐,她反倒不适合多說,只好暗暗瞪了眼殷章,由着他将自己扶着下馬站好。

等她站穩,殷章立即收回手,可宜真卻不免有些不自然的垂眸。

這小子常年習武,身板高大結實,手也有力,雖然他已經将手收回去,可她卻仿佛依舊能感受到那落在自己腰身和上臂處的觸感。

随之而來的,就是之前躲在隐秘處的幾次親密。

以及藏在親密之下的,躍躍欲試的炙熱情.欲。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