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十年前的自我介紹是這樣的嗎?

季嶼難得的有些懷疑人生。

不過他很快說服了自己。也是,這會兒還沒那麽多套路,人們都很淳樸。眼前的岑景淮不就是,看着很兇殘,實際上是個愛做善事的好人。

想到這裏,他學着岑景淮剛剛的樣子道:“季嶼,高三一班。”

頓了頓,才磕巴着繼續道:“身、身高180,單身,沒談過戀愛,住408寝室。坐教室第一排靠南第一個位置,家在幸福裏小區2棟3單元1201。”

說完,季嶼大松了一口氣。

不知道怎麽回事,明明是很正常的自我介紹,頂多詳細了點,卻莫名有種第一次相親的羞恥感。

同樣單身,同樣沒談過戀愛,座位還一南一北……

岑景淮轉着手裏的手機,心滿意足地笑了。

這麽有緣分不是絕配是什麽?他自己都有點嗑了。

岑景淮解鎖手機,點開微信圖标調出二維碼,十分自然地伸到季嶼面前:“加個好友。”

“行。”季嶼暗道怎麽忘了這麽重要的事,舉起手機掃了一下,提交了申請。

那邊一秒鐘通過。

他放下手機,正想說再見,熟悉的手機再次遞到了面前:“加個好友。”

季嶼:“?”

季嶼疑惑:“剛不是加過了麽?”

“沒,”岑景淮一本正經道,“剛剛是微信,這個是企鵝。”

季嶼:“……”

加那麽多幹什麽?季嶼不理解。有一種聯系方式不就行了?但問出來好像不想加人家的樣子,只好默默閉上了嘴。

于是,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加了岑景淮的微信企鵝小紅書微博……

饒是這樣岑景淮還有些意猶未盡,低頭問季嶼:“這就完了?沒有郵箱什麽的麽?一起加了。”

這人是不是有強迫症或者收集癖啊。

季嶼一言難盡地看着他:“沒了。”

怕他又搞出什麽騷操作耽誤自己去網吧,趕緊道:“那我走了,回頭見。”

岑景淮本來想說你去哪我跟你一起,但再一想今天做得已經足夠了,再多可能就會把人吓跑了,只得遺憾地揮了揮手:“回見。”

反正他們倆班級挨着,這麽近跟住雙床房有什麽區別?四舍五入就是處在同一個房間內,想見面還不簡單。

岑景淮好心情地吹了聲口哨,跳起來薅了一把菠蘿蜜葉子,意氣風發地翻牆回了學校。

季嶼則和他相反,徑直朝校門外走去。

畢業這麽多年,再加上當年也沒在意這些,他早忘了哪裏有網吧。不過這并不妨礙他繼續往前,正好重新熟悉一下校外的環境。

沒逛多久,他就看見了網吧閃亮的招牌,離學校不過幾百米。

季嶼的第一反應是這麽近該不會有老師去抓吧?察覺後立馬搖搖頭,将這個念頭甩出了腦海。既然已經決定破摔子破摔了,那還怕什麽,撸起袖子往前沖就完事!

想到這裏,他邁開大步一把推開了網吧的門:“老板,上網。”

季嶼想象中的他去網吧——沉浸體驗激情游戲,從此煩惱全消,再不想學習。

實際上的他去網吧——鼓搗又鼓搗,換了好幾種游戲,就是不感興趣,硬着頭皮都玩不下去。

再低頭看看時間,感覺挺漫長的,實際上也不過才過去了半小時而已。

“哎。”季嶼用額頭撞了撞鍵盤,下意識就想要讀篇論文解解悶。他重生前提交給導師的論文只檢查了五遍,不知道有沒有錯別字……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季嶼擡手狠狠掐了把大腿。

賤不賤吶,離了學習不能活是怎麽的!

繼續玩游戲,必須玩!

季嶼握住鼠标,實在不想玩那些大型網游,幹脆點開了黃金礦工。別說,這游戲雖然是單機,但可玩性還挺高。

季嶼玩着玩着就不自覺上頭了,直到電腦提示他時長用完,需要續費,方才清醒過來。

續費是不可能續費的,已經六點多了,他得回學校了。不然老胡找不到他,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來,季嶼可不想因為這種事在全校出名。

他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走出網吧,随便在路邊找了家小館子要了份叉燒飯,吃完後便回了學校。

高三一班是重點班,牆上随便掉下一塊皮都能砸中一個985候選人。

晚自習還沒開始,班級裏就靜悄悄的,擡眼一看全是低着的腦袋。根本不用老師監督,所有人都自發拿出了書本。

有的在背誦、有的在寫卷子、還有的在預習,學習氛圍非常濃厚。季嶼的回來就像是往大河裏投了枚小石子,壓根沒引起什麽波瀾。

唯獨同桌兼好友寧樂彬見到他後大喜過望,拉了拉他的袖子,壓低聲音關心道:“你沒事吧?到底怎麽回事,好好的怎麽會忽然暈倒?”

說完抱怨道:“你上哪兒了?我去校醫室找了好幾圈都沒找到你。自己身體不好還亂跑,你可真是。”

季嶼神色微妙地瞄了一眼他頭頂,沒說話。

原來這個時候寧樂彬是有頭發的啊……

“你那是什麽眼神?”寧樂彬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腦袋,“我頭上有東西?”

季嶼仍舊沒說話。

直到寧樂彬被他看的快要炸毛了,方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老寧啊,切記以後要多吃黑芝麻少熬夜。”

什麽跟什麽。

寧樂彬年少不知頭發珍貴,壓根沒把季嶼的話聽進去。仔細打量了他一番,見他臉色紅潤,整個人也挺有精氣神的,知道肯定沒什麽大事,就沒再多問。

轉而将一本練習冊推到季嶼桌面上:“給,我叔他們學校不外傳的密卷,我特意給你帶了一份。怎麽樣,夠意思吧。”

寧樂彬叔叔在一所全國聞名的高中教數學,經常會給他寄學習資料。都是他們學校老師自己出的,外面根本買不到。

寧樂彬得意地揚起下巴,等着季嶼的彩虹屁。

多少年的朋友了,他還不了解季嶼?見到新卷子肯定樂瘋,說不定還會承包他接下來一個月的早飯,美滋滋!

然而他失算了,季嶼不但沒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樣,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反而一臉平靜地把試卷推了回來:“你自己留着用吧,我就不要了。”

“你小子。”寧樂彬揶揄地撞了撞他肩膀,“還跟我客氣呢,拿去用,哥不差這一本!”

“真不用。”季嶼把桌子上的書架拆掉,拉開書包拉鏈。看都不看,一股腦地将裏面的練習冊塞了進去。

“我以後都不需要了。”

一開始寧樂彬沒領會他的意思,只當是他把這些練習冊都做完了。看着那個鼓鼓囊囊的大書包,驚得當場爆了句粗口:“卧槽!你牲口啊!這才幾天就全寫完了。”

“什麽寫完,”季嶼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看,旋即扔下一個大雷,“我是說我不學習了,打算拿去賣廢品。”

寧樂彬手裏的筆啪嗒一聲掉到了地上,大張着嘴巴,整個人都傻了。

周圍坐着的同學也傻了。

夭壽啊,剛剛他們聽到了什麽?!

他們班第一、卷王之王、恨不得把一分鐘掰成八瓣用的季嶼,竟然說不學習了?!

是世界末日了還是他們耳朵壞了!

當下一個個也顧不上學習了,跟向日葵找太陽似的,齊刷刷把臉轉了過來。

寧樂彬恍恍惚惚地看着他,甚至伸手探了探他額頭,嘴裏不停喃喃:“奇怪,沒發燒啊,那怎麽開始說胡話了?難不成是被僵屍吃掉了腦子?”

“不。”季嶼拿開他的手,将沉甸甸的書包塞到座位底下,一臉深沉,“我只是領悟了生命的真谛。”

寧樂彬忙追問:“什麽真谛?”

周圍同學也紛紛豎起了耳朵。

季嶼:“大好時光如果不用來擺爛和打游戲将毫無意義。”

寧樂彬:“???”

周圍的同學:“???”

寧樂彬張了張嘴,還想再說點什麽,季嶼已經擡手打斷了他的話:“七點多了。”

寧樂彬瞬間期待:“嗯,是該上晚自習了,所以你要刷題麽?”

季嶼看了他一眼,然後撈起身後的抱枕放在桌子上,枕上去倒頭就睡,用實際行動給了他答案。

寧樂彬:“……”

周圍的同學:“……”

季嶼不知道自己的行為給其他人造成了多大沖擊,剛剛重生,他腦子裏兩輩子的記憶融合在一起,亂糟糟的,特別費精神,因此趴下去不一會兒就睡着了,連班主任胡老師進來了都沒發現。

這要是換個人,胡老師不說罰站,高低得罵幾句。都什麽時候了?離高考可就剩三百多天了,怎麽睡得着的?!

但這可真是季嶼啊!

最最自律自覺的季嶼。

要不是實在撐不住了,他怎麽會故意在自習課上睡覺?

睡!使勁睡!誰也不許打擾。

胡老師悄悄給他調整了一下抱枕的方向,讓他枕得更舒服些,背着手滿意地走了,全程輕手輕腳,沒發出一點兒聲音。

正期待老師來管管的寧樂彬:“……”

暗暗用眼角偷瞄的同學們:“……”

不是季嶼瘋了就是老胡瘋了,要麽就是兩個人一起瘋了,沒有其他答案!

這事兒實在太離奇,以至于這天晚自習,一班學生破天荒沒有認真學習,而是紛紛在小群裏私聊。

最後大家一致認為,不學肯定是一時的,說不定今晚回去後季嶼就恢複了,不信觀察看看。

季嶼不知道同學們的猜測,在胡老師的貼心幫助下。他翻了個身,就着其他同學下筆的刷刷聲,睡得更香了。

另一邊,高三二班。

岑景淮去宿舍洗了個澡,跟同學借了點香水噴了噴,又把頭發仔細打理了一番,方才來到教室上晚自習。

他本就長得好,這麽一捯饬更是帥氣逼人。再加上個高腿長,身上因為十幾年的游泳生涯而練成了一層薄薄的漂亮肌肉,跟其他灰撲撲的男高中生仿佛處在兩個世界。

“靠!”王明禮推了推身邊正悶頭打游戲的詹浩宇,“你看淮哥,他受什麽刺激了?怎麽跟個公孔雀似的。”

詹浩宇在游戲結束的間隙擡眸瞥了一眼,言簡意赅精準總結:“騷包。”

王明禮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在岑景淮經過的時候,故意用手在臉頰邊扇了扇,矯揉造作道:“噫,這是誰啊,怎麽一股騷味。”

岑景淮垂眸看着他,随後挑眉一笑:“狗鼻子這麽靈呢,我上個廁所就聞見飯味了。”

王明禮呆了一瞬,反應過來立馬拍案而起:“岑景淮你大爺的!說吃屎呢?!”

“點你名了?”岑景淮嗤了一聲,一指頭将他壓了下去,随便在桌子上抓了兩本書就往前排走,“怎麽還對號入座呢,挺有自知之明。”

王明禮:“……”

他早晚要用水泥封住這老狗逼的嘴!

王明禮還想說點什麽,見他沒回座位而是又走了。也顧不上跟他鬥嘴了,拉着詹浩宇就跟了上去:“你是不是想甩開我倆自己去網吧?我告訴你沒門!”

岑景淮懶得理他,走到第一排将趴着睡覺的沈休提溜起來:“起來,換個座。”

沈休原本坐最後一排,因為上課總睡覺,被忍無可忍的班主任調到了講桌底下。

他迷迷糊糊地擡起頭來,還有些不知道今夕是何夕,揉着眼睛道:“淮哥?怎麽了?放學了?”

岑景淮沒說話,直接推開他自己坐了上去。呼吸着前排的空氣,忍不住翹了翹唇角。他們班前面就是一班,這裏是離季嶼最近的地方。

王明禮詹浩宇和沈休都被他搞蒙了,不知道他這一通操作是為了什麽。

幾人面面相觑半晌,最後還是王明禮先開了口:“淮哥,你這是……要學習了?”

“學什麽習,”岑景淮緊跟季嶼的步伐,單手支着下巴,懶洋洋地盯着前面的牆,“你看我是學習的料麽。”

倒也是,王明禮點頭。

随即納罕道:“那你坐第一排幹什麽,想念老劉的唾沫星子了?”

“滾邊兒去。”岑景淮一把推開他,瞥了幾個只知道打游戲不知道談戀愛的生瓜蛋子幾眼,心裏忽然升起了一股獨屬于成熟男人的優越感,“你……”

他看了王明禮片刻,随後擺擺手:“算了,說了你也不懂。”

最煩說話說半截的人!

王明禮忍着氣追問:“你倒是說完啊,不說完怎麽知道我不懂。”

岑景淮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直到将所有人的胃口都吊了起來,這才大發慈悲地繼續道:“你們看到的我是搬到前排的一小步,實際上……”

王明禮詹浩宇屏住呼吸等着他的下文。

沈休怕他搞幺蛾子,甚至主動給他起了頭:“實際上呢?”

岑景淮:“實際上是我拉近距離、感受質變,通往幸福婚後生活的一大步。”

王明禮詹浩宇沈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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