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當天晚上，林杉杉做了一個夢。

她站在一條小徑上，回頭看了看身後，只能看見一片白霧，她只得順着路往前走，一直走到一座很漂亮的院子的門前，院子裏的秋千上坐着一位少女。微微低着頭，在想些什麽。

聽到腳步聲，少女擡起頭。林杉杉看着那張熟悉的臉，知道這個少女是誰。真正的林家大小姐。

少女看見林杉杉，笑了起來。跑了過來拉住她的。“我終于等到你了。”

林杉杉順從的跟着她，走到石桌邊坐下。少女拐到另一邊，撐着下巴笑眯眯的盯着她看。

“你說，你在等我？”林杉杉疑惑道。

“嗯，”少女點點頭，“我等了你好幾天了。不然我一直都不能走。”

林杉杉這才意識到，這個女孩是真的已經死了。她長了張嘴，想說些什麽安慰她。卻又不知道說些什麽。少女看出了林杉杉的想法，笑着道，“你果然很善良呢。”

“你不用因為我而難過，我只是來跟你告個別，順便告訴你一些事。”

林杉杉疑惑的看向她，少女沉默了一會，開口說道，“很抱歉，把你卷入到這些事。”

“什麽？!”林杉杉吃驚的看着她，“是你？”

少女點了點頭，“我……做了不能原諒的事，後果太嚴重了，我必須為此付出代價。”她低下身子，再坐直的時候，裏多了一只小黃雞。“但是，我付出的代價只夠回到這個時間，卻沒辦法改變什麽。”

林杉杉伸摸了摸小黃頭上的絨毛，“所以，你是想讓我改變未來嗎？”

“不，”少女苦笑着搖了搖頭，“當你來到這裏的時候，就已經在改變了。”

林杉杉沒有聽懂，但是少女好像并不想多解釋這些，想了想，林杉杉問了另外一個問題，“那我還有可能回去嗎？”

少女猶豫了一下，說道，“其實，你能來到這裏，證明那個世界的你其實……已經死了。”

林杉杉淡定的點了點頭，少女奇怪的問道，“你不會覺得難過嗎？”

“不會啊，”林杉杉看着小黃從石桌上撲棱着跳了下去，在地上摔了一跤，滾了兩圈，抖了抖毛又站了起來。“對于我來說，哪裏都一樣。”

“好吧，時間到了。”

少女站起來，抱了林杉杉一下，最後認認真真的看了她一眼。“無論如何，我都要感謝你。”

少女消失了，林杉杉卻并沒有醒過來。她站起來，走了兩步，眼前似乎還是那個院子，但是從院子裏跑出來的卻是年幼時候的林小姐，一個八歲的小姑娘，後面跟着一個老人，老人裏端着一碗褐色的湯藥。

“小姐，您的身子還病着，把藥喝了吧。”老人苦勸了半天，少女最後一臉不情願的端過藥，一口喝了下去。

畫面一轉，應該是十二歲的林大小姐，她坐在窗前，看着窗外，身邊跟着小桃。

小桃看了看窗外，“小姐，您看什麽呢？”

少女看着天，過了很久回答道，“我在看風。”

接下來是十五六歲的少女，偷偷的躲在窗外，聽裏面的人談話。

“怎麽樣了？”一個年男子的聲音。

“唉，林小姐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可是就是很虛弱，也只能靜養了。”

少女背靠着牆，坐了下來，擡頭看着天。林杉杉看見她的眼神，那裏面只剩下死寂。

然而接下來的場景，卻讓林杉杉愣住。

少女正趴在一張冰床上，一個戴面具的人，在給她的後背紋着什麽。

少女偶爾會因為疼痛而微微顫抖，但卻始終一聲不吭。從林杉杉的角度，正好對上少女的眼神，帶着期待與興奮。

接下來的畫面都是少女的身體慢慢好轉，她可以出門了，她要把缺失掉的那十六年補回來，好看的好玩的好吃的她都要嘗試一遍。

少女的名聲越來越不好，她卻并不在意。直到她十八歲那年，遇到了一個人。

林杉杉看見了趙厲，就算坐在輪椅上，也絲毫不減風度。身體因為病弱略顯單薄，少女站在街上，遠遠的看着趙厲，就好像看見過去的自己。

可是憑什麽，她只能在院子裏消磨自己的年華，而這個人明明站都不能站立，還可以看見那麽多美好的事物。

少女回到家，用金錢敲開了古泉山莊的大門，不過是一個已經衰敗的山莊。少女自知已經沒有人會願意娶她，她也不願意嫁給別人，那幹脆就嫁給這個殘疾好了。然後把他關在山莊，反正以她的嫁妝，養一個白吃白喝的人綽綽有餘。

林杉杉怔怔的看着少女強迫趙厲低下頭，答應了這門親事。卻在成親的當晚，就把趙厲趕去睡在其他院子。從住的地方，到吃穿。從高高在上的命令，到視而不見的輕蔑。

直到某一天，趙厲殺掉了她，用最殘忍的方式。

夢境到這裏就結束了，只剩下一片黑暗。

林杉杉睜開眼，心裏壓抑的受不了。最後的那段記憶裏，趙厲從最開始的溫柔笑到最後的冷漠的眼神。就好像有針在紮在心髒上，随着心跳刺痛着，卻無可奈何。

她伸抹了一下眼角，翻了個身，正對上趙厲的眼睛。

“啊!”林杉杉吓得坐了起來。震驚的看着趙厲，“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趙厲伸把她拉下來，仔細的看着她的眼睛。“你哭了。”

林杉杉移開眼神，“沒有，你看錯了。”

趙厲擡輕輕抹了抹她的眼角，嘆了口氣，抱住了她。林杉杉僵硬的趴在趙厲懷裏，周圍都是陌生的氣息。

“夫人，”趙厲低聲道，“我知道我們彼此不了解，也并不熟悉。但是我們是夫妻，趙某雖然不是什麽大人物，但也必定會竭盡全力，保護好自己的夫人。”

“夫人，可以多信任為夫一些。”

林杉杉聽着他的話，慢慢把臉埋在他懷裏。夢境裏的趙厲，是不是也曾經有過期待，但最終這種期待被林小姐一點一點打破了。

趙厲保持着抱着林杉杉的姿勢很久都沒有動，一直到胸前傳來細微的呼吸聲，他才慢慢躺下，伸把林杉杉攬在懷裏。

這幾天他一直在忙，林杉杉嫁過來帶來的嫁妝，的确足夠古泉山莊撐過這次的問題，但是如果想要徹底解決，卻還遠遠不夠。還有他的腿，算算時間，也到最後的時刻了。

可是，他低下頭仔細的看着懷裏的女孩，明明長相只不過是普普通通，他卻總是會想起她的臉，無論是笑着的哭着的抱怨的驚恐的。

他從不是一個沖動的人，卻會因為想見她，而深更半夜讓趙四帶他回來，只為看一看她。這并不符合他的性格，但他就是這麽想，也這麽做了。

不過也幸好是回來了，趙厲伸把被子給林杉杉蓋好，壓了壓被角。

也不知道她夢見了誰，趙厲清晰的看見她醒過來時，眼裏的心疼與難過。她在為誰心疼？是她喜歡的人嗎？她想念他了嗎？她那麽努力想要和離，是不是因為有人在等她，或者是她已經有了喜歡的人。

趙厲摸了摸心口，感覺酸酸澀澀的。

林杉杉第二天是在趙厲懷裏醒過來的，剛醒來的時候，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楞楞的看着趙厲的正臉發呆，過了好一會，才意識到自己居然躺着趙厲懷裏。

“小姐，該……”小桃的聲音停下了，林杉杉側過頭，就看見小桃驚喜的表情。她笑着捂上了嘴，退了出去。

林杉杉：？？？每天早上那個不把我拽起來決不罷休的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