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紅曲甘露
潤玉勾筆,閱完了一堆枯燥繁雜的奏折,這才覺疲憊的閉眼按了按太陽穴。
伺候的仙侍豐鯉奉茶,見他如此,言語道:“陛下,小憩片刻吧。”
潤玉不答,只拂了袖。
豐鯉自然知道天帝陛下怎會聽得自己的勸,正欲退出去時,卻聽天帝問道:“上元仙子在何處?”
“回陛下,上元仙子還在璇玑宮。”
潤玉颔首,突然念起昨夜她說出願意二字後,兩人再無二話,一個說道“我走了”,一個只行禮“恭送陛下”。可今日一早,他仍未将冊封之命發出。
他眼眸暗淡,拿起筆的手頓了頓,終是放下,起了身。
“陛下要去何處?”
“璇玑宮。”他理了理微皺衣擺,回道,只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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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子,您瞧瞧,可有心儀的?”仙婢苕瑤笑言道。
邝露瞧着放在塌上的數件錦衣,只獨獨一襲胭脂緞,讓她出了神。
身入九重天,孝期百年已過,自然再無身穿孝服的道理。璇玑宮裏的苕瑤便領着諸位仙婢從織女處領了數件華麗衣裳,只待她挑選。
苕瑤見她只盯着一件,便拾起來,捧着笑道:“仙子,可是看中這襲胭脂緞?這胭脂緞本是織女從霞光月河中挑染出來的顏色,好看的緊。苕瑤覺着,就算是那落霞錦都比不得這胭脂緞呢。”
她突然念起往事,嘴角卻勾起笑,擡手撫着這精致的衣裳:“落霞錦比不得?”
“是啊。”苕瑤笑着勸道,“仙子美貌,素白的衣裳穿着自是淡雅絕塵,可苕瑤瞧着,仙子更配豔一些的顏色,襯得人越發瑰麗驚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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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的潤玉掩身,止住了想要通報的仙侍,看着手撫赤色衣裳的邝露,微皺了眉。
“我聽聞,人間的婚娶,新人都是穿着紅色的。”邝露淡笑道。
苕瑤也笑:“是啊。人間只道要喜慶,最是愛穿紅色呢。”
眼見着她的手指緩緩從那衣裳上挪開,收了回去,仍是撚着自己素白喪服的衣帶,笑容仍是淡然:“可是,我不喜歡紅色。”
“咦?仙子為何?”
邝露的眉眼淡淡染了幾分涼,可嘴角的笑卻仍在,柔聲道:“陛下也是不喜歡紅色的。”
潤玉一愣,心下細想,這才憶起似乎曾經自己是這般說過的。
他心中微嘆:不過,這些話,你又何須記着?
“如此啊,那苕瑤便将這些紅色衣裳全撤了。仙子選些素麗的。”苕瑤聞言,便也笑着說道。
邝露颔首間,随意挑了件素青色衣衫換上了。
随後便是些許雜事,邝露圍在一衆仙婢之中,笑容未消。
潤玉也覺無趣,便要隐身走時,突然聽到邝露問道:“璇玑宮裏的那株鳳梅樹可還在?”
鳳梅樹?
苕瑤答道:“自然在的。長得可好了。”
邝露一笑:“我有些乏了,你們出去頑吧。”
衆人便向着邝露行禮退了出去。
潤玉隐了身,掩住自己的氣息,安靜的看着她。
只見邝露卻未起身去塌上歇息,而是拈了訣,轉瞬之際,竟是直接到了鳳梅樹下。
潤玉念訣,也是跟着。
他記着,這株鳳梅樹本是她當年親手種下的。這千千年,她職責早已變了,卻仍是細心叮囑璇玑宮仙侍照顧此樹。
鳳梅花冠如火如荼,風吹晃動間,如同招搖過市的鮮衣少年。
只見她笑着,拍了拍十人才能環抱住的樹身,輕聲笑道:“不錯,不錯,百年不見,生的這般好。”
潤玉不知她要做什麽——不過一株樹而已,還得遣散衆人才能來看嗎?
邝露往四周瞧了瞧,這才微躬身子,幻化出一把小鏟子,跪地鏟土。
潤玉皺眉,再靠近了幾步——藏了東西?怎麽不用法術弄出,難不成還是她稀奇的寶貝?
挖了不多時,邝露這才放下鏟子,小心翼翼的捧了出來。
潤玉看去,更是皺眉——不過幾個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酒壺,何必如此寶貴?
邝露卻含笑,拍了拍酒壺上的泥土,打開蓋子,酒香濃郁,甚是迷醉。
原是紅曲甘露。
潤玉明白了,連帶着眸子都黯淡了些。
邝露嗅着這酒香,淡然一笑:“女兒當年藏酒,是怕你飲多傷身,哪知你臨走時還向我讨酒喝,我答應待你壽辰時,再許你大醉一場。可是,那一去,終究無歸,到底都是女兒的不好。”
素手微傾,甘酒灑在泥土之中,芬香四溢。
“留着,倒也是無用了。”她的聲音微嘆。
一瓶已盡,邝露還要再倒一壺時,突的,風卷酒壺,往身後飛去。
她一驚,回頭,是一襲常服的潤玉,手握酒壺,眉目淡然。
“百年甘露,你就要如此可惜了?”
邝露起身,行禮。
潤玉擡手,邝露起身。
“陛下,何時來的?”
“怎麽?璇玑宮我來不得了?”他看着她,問道。
“邝露不是這個意思。”邝露低眸,回道。
他自然知道她是什麽意思,可他不說,她也不會再問。
潤玉将酒壺再封好了,揮袖間,紅曲甘露盡數入他長袖之中隐好了。
“紅曲甘露灑給這無情草木,可惜了。若有心,便去吧。”
邝露擡頭,看着他,卻輕聲道:“邝露百年戴孝,守在虛谷,已是陛下開恩。不過回到天界幾日,這番又下去,怕是惹人非議。”
見他看着這棵樹,随意回道:“無妨。本座随你一起。”
邝露一驚:“陛下,随我一起?”
潤玉拂袖:“你即是要成為天妃,太巳仙人自然算是本座泰山,今日,便同去吧。”
話說完,潤玉邁開了步子。
邝露卻愣在原地。
走至橋頭,潤玉回身,眉微蹙:“不走?”
她回神,連忙跟上。
ps:泰山=岳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