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到如今

夢裏,視角停在了臨淵臺下,重回此時,邝露想到那日自己一躍躍下臨淵臺,也不由心驚。

“如今——潤玉,我放過你。”

邝露記得,這是她那時留給潤玉的最後一句話。

剎那間,潤玉猛地用神力将視角拉到臨淵臺。

臨淵臺上,只有丹朱一人癱跪。

邝露似乎聽得到潤玉心中的聲音——

無她。

無她?

無她!

那時潤玉的眼睛并不好,模糊的視線裏,只看見那一縷青衣卷進了那團混濁中。

潤玉赤紅着雙眼,飛奔而下,直落臨淵臺下。

臨淵臺下,是翻天的雷雲,呼嘯的戾風,狂卷那身白衣。

邝露聽到他心中的嘶吼——邝露!

呼喚聲剛落,一聲震天龍鳴。

臺下一道綠光猛地劈開了暗雲黑風,閃出無限光華。

他已化成應龍真身,震天動地。這聲龍鳴長嘯,響徹六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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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所看到的,仍是一片又一片吞吐火光的雷雲,一陣又一陣的戾風刮破他的鱗片。

這條龍翻騰再如刀割般的雷雲戾風之中,一遍遍鳴叫着。

沒人聽得懂。

可如今的邝露卻聽懂了——他在叫自己的名字。

一遍又一遍。

邝露——邝露——邝露——

潤玉每叫一聲。

邝露心刺痛一下。

這聲音卻隐在這天雷之中,其實誰也聽不見。

邝露知道潤玉曾随自己躍下臨淵臺,可是,她不知道之後的事。

之後,是旭鳳來,攔住了幾乎自尋死路的潤玉,他以六界逼的潤玉清醒。

再之後,潤玉如同沒事人一般處理政務,卻在夜裏繼續躍下臨淵臺尋找邝露的殘魂,無功而返,還拖着滿身是傷的身子。

只有一日,潤玉沒去臨淵臺。

邝露疑怪時,彥佑在旁淡淡道:“這一日,推算着,是太巳仙人的忌日。”

邝露一愣。

潤玉穿着一身孝服,一步一步踏入風沙滿天的虛谷,随後跪在那木樁前。

視線中,從白日轉到夜間。

他足足跪了一天。

一直沒有說話。

到了深夜,潤玉似乎大夢初醒般,向木樁磕了三顆頭,才起身離開虛谷。

潤玉沒回九重天,而是去了雲夢澤。

他誰也沒驚擾,悄無聲息的進了供奉生母簌離的靈牌。

他跪在靈位前,看着母親的畫像,這才說了今日第一句話。

“娘親,兒子似乎又做錯了事。”

頓了頓,他似乎打開了話匣子一般。

潤玉慘白着臉,眼微紅。

“因着做錯了事,兒子弄丢了一個人。”

他蜷縮起來,雙手抱住雙腿,似哭似笑:“她的父親,說我連累了她。想要讓她服下隕丹,斷情絕愛——可我不懂——世上萬物,并非無情才不會自傷,反而傷己而不自知,活生生将自己逼瘋。為何衆人以為服下殒丹,便能解脫苦海?那當年之事,那時可有什麽無辜不無辜的分差?”

水下的夜明珠不甚光亮,照拂的他的臉也不清晰,只瞧見他嘴角那絲苦笑。

“母親,兒子委屈。”

他苦笑不得。

“到底也是兒子的錯——那日是她守孝百年回九重天的時候,她站在布星臺上,僅一個背影,我就知道,她是不願回九重天的。”他微微一笑,“她,是為了兒子,才回來的。”

“那時我腦袋一熱,不知該說些什麽,便問了她一句話——”

邝露如入夢一般,耳邊似乎聽到曾經他問的話——許你這天妃之位,你可願意?

“她答應了。”潤玉笑了起來,“那夜,我一夜睡不着覺,只覺得心裏一把鑼鼓敲個不停——現在想明白了,才知道,我也是喜歡的——我也是願意的。”

彥佑聽到這話,看着身旁的邝露,微嘆了口氣——想來,潤玉那時真不知道自己什麽心思。邝露,自然也不知道。

“我想給她很好的日子,可是,太巳仙人的話一直在我的腦海中。我害怕同她也成了孽緣,沒有因果。一再退避,不知道該怎麽樣才好。”

潤玉捂住雙眼,似乎是哭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

“她跳了臨淵臺……母親,那可是臨淵臺啊。她竟毫無忌憚的就跳了下去……”

他的語調有些急,驟然一停,這才又說。

“我只想着,若再見到她,我便将所有的話都告訴她,想把所有的委屈都同她講——可是過了這麽久的日子,我什麽也不求了,我只想問她一句話。”

邝露撇過頭,不忍看到他的那雙眼,卻仍聽到他那句話。

“我想問她——邝露,當年的你,喜歡到如今的我,是不是後悔了?”

“如今,我的私心僅此而已。”

彥佑撚指,碾碎了夢。

看着眼前低着頭看着手指的邝露,嘆了口氣:“或許你覺得,我這人是個不公正的——可若是還有一顆隕丹,我就算拼盡了所有的修為,我都要給潤玉強喂下去——不過,你這不是還在嗎?”

靜了許久,邝露握着自己那雙缺了小指的手,緩緩說道:“我同他——”

正欲擡頭說話,卻聽到每日眺望的遠處爆出一聲巨響,她心頭一震,站起身來。

彥佑也聽到了,詢問道:“這是什麽聲音?”

邝露皺眉:“是虛谷出了亂子。”

ps——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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