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落空

落空

一晚過去,紀觀瀾眼裏全是紅血絲。

秦肇渺無音訊,想到他之前說可能還要出國出差,紀觀瀾心裏湧上無措。

翻來覆去一整晚,紀觀瀾一大早找到賀瓊和封星然給他們道歉。

他要回去,找秦肇問個明白。

不能就這麽不明不白地讓人跑了。

兩人看着他精神不濟,都安慰着說沒關系。

封星然轉頭派人去安排車,賀瓊勸着紀觀瀾吃了點東西。

胡亂塞了幾口面包後,紀觀瀾在兩人擔憂的視線中上車離開。

同樣的路程,回去的時候總覺得比昨天來的時候慢了很多。

紀觀瀾一路上時不時就要打開手機看一眼。

昨天晚上他抓着手機入睡,一晚上都沒真正睡着過。

每隔幾分鐘就要看看有沒有收到消息,甚至反複檢查手機的音量和網絡設置,就怕因為其他原因沒有收到秦肇的消息。

可每一次都是以失望告終。

機械地刷新着,紀觀瀾的眼神逐漸麻木,心裏也是一團亂麻,只想快點見到秦肇。

明明出發前還好好的,叮囑這叮囑那,為什麽瞬間就全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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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觀瀾關了手機,眉頭緊鎖着靠在車窗上出神,眼睛又累又酸澀,他卻一點都不想閉上。

十點左右,紀觀瀾到了秦肇公司樓下,他徑直上樓找人。

王小利和楊山跟着他一起回來了,但是紀觀瀾沒讓兩人告訴秦肇這件事。

有他們在,紀觀瀾順利地進了公司。

秦肇整天穿得黑漆漆的,不像什麽好人,公司倒是明亮大氣。

不過紀觀瀾沒有心思欣賞這些,他目的明确,進了電梯,直接殺到秦肇辦公的樓層!

林碩正在整理文件,見到紀觀瀾出現,一向從容的臉上難得閃過驚慌:“小紀先生?”

紀觀瀾徑直往秦肇的辦公室走去,被林碩攔下,直言道:“我想見秦大哥。”

“老板出去了,不在公司。”

紀觀瀾不相信,面無表情地盯着林碩,布滿紅血絲的眼珠子看上去有些恐怖。

林碩頂不住這眼神,沒一會兒便敗下陣來,開門把紀觀瀾請了進去。

辦公室裏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林碩确實沒撒謊。

紀觀瀾走動着,把秦肇的辦公室轉了一圈,沒有藏身之所,也沒有發現休息室之類的地方。

腳步一頓,他在沙發上坐下:“我在這裏等他。”

“這——”林碩面帶猶豫,“老板出門前沒有交代什麽時候回來,他最近忙,行程也不固定……”

言下之意,他也不知道秦肇什麽時候會回來。

聽到那個刺耳的字眼,紀觀瀾頓時眉頭緊蹙,他倏地擡頭:“你給他打電話。”

紀觀瀾知道他的要求有些過分,甚至說一句越界都不為過,但他見不到秦肇,又一宿沒睡,整個人都處于焦躁的狀态,逐漸有些失去理智。

林碩覺得後背有些冒冷汗,他當着紀觀瀾的面拿出手機,給秦肇打電話。

一連打了四五個,都打不通。

林碩擡頭,去看紀觀瀾,果然,紀觀瀾的臉色更難看了。

他放下手機,提出建議:“不如你先回家,有什麽事等老板回來了,我替你轉達?”

一見面,他就看出了紀觀瀾眼底的疲憊。

紀觀瀾低着頭,思考良久。

就在幾人以為他不答應時,他開口說:“讓他回家,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他。”

聲音不大,但足以讓辦公室裏的所有人聽見。

留下這句話後,不用林碩再勸,紀觀瀾起身離開,眉眼冷肅,周身的氣勢都有些冷。

楊山和王小利全程跟在紀觀瀾身後。

一起上樓進辦公室,一起離開。

進電梯後,兩人對視一眼,在對方眼裏看到了相同的詫異與疑惑——這架勢,怎麽這麽像是來捉|奸的呢??

林碩站在電梯前,看着樓層到1之後,才快步往回走。

一牆之隔的助理辦公室裏,林碩一進門就道:“老板,小紀先生回去了。”

話落,他才發現辦公室裏沒人,想着秦肇是不是換了個別的地方躲了起來。

正準備轉身去茶水間找找,卻聽見他的辦公桌後傳來動靜。

上前一看,秦肇為了躲紀觀瀾,竟然鑽到了辦公桌底下,也是委屈他那個大塊頭了。

林碩一驚,連忙要把秦肇扶起來。

秦肇擺手:“你去忙你的,我在這裏再待一會兒。”

依照那小狐貍的性子,秦肇怕他再殺個回馬槍。

想到那些未接電話,秦肇毫無形象地坐在地上嘆氣。

哎——

他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面對紀觀瀾。

也是真的不能讓人家小孩越陷越深。

先躲着再說吧。

家裏,黎叔聽見開門聲,見到紀觀瀾時,也是十分意外。

“怎麽突然回來了?出什麽事了?”

昨天下午才出門,這會兒一天時間都沒到呢。

紀觀瀾頭昏腦漲,搖頭的力氣都沒有,他拖着步子道:“叔我先去睡會兒,秦大哥回來了你叫我一下。”

“好好,我知道了,你趕緊去。”

紀觀瀾一臉憔悴,黎叔看着可心疼。

等紀觀瀾上了樓,黎叔連忙問楊山和王小利:“到底出什麽事了?”

“昨晚上還好好地吃着火鍋,今早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說要回來找大哥,直接去了公司,大哥不在,林助理讓他先回來了。”

“小紀說他有事和大哥說,讓大哥回家,整得還挺嚴肅的,就是不知道到底怎麽了。”

他兩也鬧不明白,只能把知道的都告訴了黎叔。

黎叔聽完也是嘆氣:“行吧,你們回去歇着,家裏有我就可以了。”

說是讓黎叔叫他,但紀觀瀾躺下睡了不到一個小時就自己起來了。

黎叔正好做完午飯,紀觀瀾應付着吃了一些,中途頻頻望向一旁的手機。

紀觀瀾以前吃飯時從沒有這樣的習慣,黎叔知道他在等什麽,想說些什麽卻不知該怎麽開口。

下午,紀觀瀾在客廳的落地窗邊坐着。

這個位置正好對着外面的大門,門口有什麽動靜都能立馬看到。

時間慢慢流逝,窗外又是風又是雨,紀觀瀾沒有等到秦肇,卻等來了兩個意料之外的客人。

“小沈來了,這位就是郁小姐吧?快請進。”黎叔開門迎客。

“打擾了,我們來看看阿瀾。”郁藍笑着和黎叔打招呼,天氣冷,她穿得多,這個時候還能出門,便是身子骨養好了許多。

黎叔笑着将人請了進來。

沈銘川将帶來的禮物遞給黎叔,左右看了看,不見秦肇,便問:“哥不在家嗎?”

黎叔看了一眼端着茶水過來的紀觀瀾,輕聲道:“忙工作呢。”

沈銘川點了點頭,瞥了一眼紀觀瀾,沒坐下,和黎叔去了客廳另一邊,把空間留給郁藍和紀觀瀾。

郁藍看着紀觀瀾倒茶,露出欣慰地笑:“長高了一些,也長肉了,但還是偏瘦,以後要多吃一些。”

“來,坐過來我再仔細看看。”

紀觀瀾坐到郁藍身邊,她一眼就看出了不對勁:“最近沒休息好嗎?”

紀觀瀾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眼睛:“有一點。”

好在郁藍沒有多問,只叮囑他不要小小年紀就學着熬夜。

紀觀瀾應下了,她才說起其他的:“這半年在秦家住着如何?”

“秦大哥和黎叔對我很好。”紀觀瀾如實道,嘴邊帶着微笑。

見狀,郁藍接下來想說的話有些不知該怎麽開口,只好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茶水。

沉默了一會兒,紀觀瀾問:“藍姨是有什麽話想和我說嗎?”

天寒地凍的,她身體剛養好一些就急着出門,總不能只是為了這些小事上門,沈銘川怕是都不會同意。

“這半年來發生了很多事,即便有秦先生照顧着你,也還是會有疏忽的時候。”

郁藍放下茶杯,斟酌着開口:“你在榕城不安全,我很擔心,想送你出國。”

郁藍說完,留時間給紀觀瀾考慮。

紀觀瀾沒多想,便搖頭道:“我不想。”

“因為舍不得朋友?”郁藍知道紀觀瀾習慣獨來獨往,以前沒有什麽玩得來的朋友,上大學後認識了封星然,兩人關系很不錯。

紀觀瀾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不全是,我不想離開秦家。”

郁藍着實是沒想到還有這一層原因,驚訝之餘還有些怪異,她所熟知的紀觀瀾并不是一個很留念舊情的人,他對什麽都淡淡的,很少在她面前表露出什麽喜好。

難得見紀觀瀾如此,郁藍正想說些什麽,又聽他道:“更确切的說,我不想離開秦大哥。”

郁藍愣住了:“……你?”

紀觀瀾如實相告:“我喜歡他。”

“難怪。”郁藍愣了好一會兒才點頭,嘴角溢出一抹苦笑,“真是和你媽媽當初一模一樣。”

不熟的時候冷得很,動情了便執着又專情。

聽郁藍提起紀聽雪,紀觀瀾的呼吸都輕了許多,忍不住問:“藍姨,媽媽她當初……到底出了什麽事?”

明明是他的生母,可紀觀瀾卻一點關于她的記憶都沒有,除了姓名和已經去世外,不了解其他任何細節。

這些年郁藍每次提起她要麽諱莫如深,要麽就是很快把話題帶了過去,讓紀觀瀾想刨根問底都沒有機會。

“她是孤女,從小在孤兒院長大。我從來沒見過那麽自信陽光的人,她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

“我們初中相識,她每天都是笑着的,從來沒有憂慮的時候。”

郁藍沉默着,最終還是開了口,慢慢講述着那些紀觀瀾從未知曉的過往。

“別人嘲笑她條件艱苦,可她從沒有怨恨過出身,甚至比嘲笑她的那些人還要優秀。當年,她憑借着優異的成績考上市重點高中,我們約好了高中還要繼續做同桌。”

郁藍回憶着過去,嘴邊的笑越來越苦澀:“本該有很美好的未來,可是,開學前,她失蹤了,我派人去找,托人找了很多關系,卻沒有任何消息,聽雪她就那麽消失不見了。”

聽到這,紀觀瀾的心沉了沉。

再次開口時,郁藍眼底溢滿悲痛。

“我找不到她,一年後,她卻突然出現在我面前,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挺着幾個月大的肚子,全身上下除了肚子其他地方全都瘦骨伶仃。”

“我試圖去了解發生了什麽,可是聽雪的狀況非常糟糕,我找心理醫生來看過,他們只能推斷她曾經遭受過非人的虐待,那段時間除了我,她很害怕見到生人,稍有不慎就會情緒失控。”

想起紀聽雪曾經的崩潰模樣,郁藍肩膀有些顫抖,放在膝蓋上的手也跟着輕顫,她閉着眼緩了緩,握緊拳頭後,繼續講述。

“為了她和孩子的安全,我不得不放棄心理醫生提出的治療手段。”

“我不敢想她那一年遭遇了什麽,也問不出到底是誰讓她懷孕,直到現在,我也不知道你的親生父親是誰。”

“生産前醫生告訴我,聽雪的身體很差,可能堅持不了多久,我求她們救她,沒有人敢答應我的要求。”

“她所有的精力都只是為了生下你,那一年,她才只有十七歲。”

郁藍到現在都記得紀聽雪最後一刻清醒的神情,淚流滿面,卻是笑着的,滿臉的解脫。

“她臨走前托我照顧你長大,不要去追究當初發生的事情。”

可是怎麽能不追究呢?那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明明那個暑假,聽雪還那麽高興地和她說有了喜歡的人,等她足夠優秀就去追對方。

可再見時,一切都變了樣,曾經那麽陽光的女孩就像是被吸幹了精氣,形銷骨立,眼睛裏沒有一絲光,還挺着一個與年紀極其不符的大肚子,整個人瘋瘋癫癫的……

“我很抱歉這些年一直瞞着你這些事情。”

郁藍早已淚流滿面,她哽咽着說:“我不知道該怎麽告訴你這一切,更害怕你像我一樣陷入魔怔,想弄明白聽雪消失的那一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當初發生的事情處處充滿疑點,紀聽雪的失蹤與懷孕,全都透露着詭異,更離奇的是無論她怎麽努力竟然都查不出什麽。

紀聽雪以前的舊物,手機,日記本這種私人物品全都不知所蹤。

郁藍從未放棄尋找真相,但這些年來身體每況愈下,一直拖後腿,屬實有些力不從心。

紀觀瀾聽完這些,如墜冰窖。

他曾整夜整夜睡不着,想着他的媽媽生前發生過什麽,是個什麽樣的人?為什麽他跟着藍姨長大,藍姨和媽媽關系好,卻總是避而不談?還有從來沒見過的爸爸……

無數的疑問,在過往的無數日夜裏困擾着他。

卻沒想到,真相全是謎團。

宛如殘酷的冰刀,刺得他腦子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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