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招惹

第40章 招惹

裴子星的目光頓了片刻, 旋即笑了起來。

“真是難得。”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沈硯挑眉:“難得什麽?”

“難得見你這麽幼稚。”

沈硯垂眸,抿了抿唇:“實話而已。”

“是嗎?”月下,裴子星起身, 雙影并肩而行, “依着寧小姐的脾性, 她若沒有生氣, 應當不會留下這麽重的咬痕。”

他刻意把重音放在了“咬痕”二字上。

沈硯語塞, 良久,輕哼一聲, “你倒是了解她。”

裴子星心想,他或許并不太了解寧沅。

起初他只覺得她與旁的閨秀也沒什麽不同。

溫柔,安靜,和男子說話的時候,總是稍帶疏離和情怯。

後來,與她相識久了,卻發現她其實心中自有天地,不為外物所改。

可她的那方和他自幼受教的觀念相去甚遠, 他還暫時無法全然參透她。

但沈硯不同。

他倆自幼相識, 他太過清楚他的脾性。

刻薄寡言, 但心細如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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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讓他在乎的事很少,在乎的人更是寥寥無幾,縱然從前他口口聲聲說要與寧沅退婚, 那也是他覺得他并不能給她帶來幸福之後的尊重。

否則, 即便他無心情愛,也大可以把她娶回府好生養着。

沈氏是頂級門閥世家, 自然不會差她一口飯吃。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這世上并不相愛卻能共度一生的夫妻也有很多。

一個自認為婚姻之事無關情愛的寡情之人,卻開始對她嫁給他是否合宜而心生顧慮, 這何嘗不是另一種在乎?

更別提他現下已打消了退婚的念頭。

如今見他吃醋,裴子星更是确定了自己內心的判斷。

沈硯不知何時,已然喜歡上了她。

裴子星深深望他一眼:“你若真的在乎她,就少招惹她。”

“你懂什麽?”沈硯不屑道。

“我虛長你幾歲,自然比你明白。”

兩個皆未曾沾染過情事之人都覺得自己比對方更懂。

裴子星道:“男子漢大丈夫,對待小姑娘當溫柔耐心些。”

“怎麽?裴大将軍,京中待你溫柔耐心的姑娘可少了?否則你怎麽還獨身一人?”

沈硯一針見血道。

他很清楚,若是寧沅真的是溫柔娴靜之人,他或許根本不會在意她。

她在他的生命裏實在太過獨樹一幟。

看似溫柔,實則強硬;看似怯懦,實則大膽。

正是因為她的招惹,他們的生命才開始交彙。

“你看你,溫柔耐心地在牆外吹了半晌笛,最後連句道謝,還得由沈某遞過來。”他好心道。

“我吹笛,又不是對她有所圖謀。”

“只是見她難過,想幫她舒緩心緒罷了。”

“她做了什麽,見了誰,是她自己的事情。她既讓你幫她道謝,那便是笛音對她起了效用,我的目的已然達到,就不枉我費了這半晚時光。”

沈硯側目,見好友眸中坦蕩,一時之間又拿不準子星對她究竟是怎樣的感覺。

沈硯抿住唇,心想,他是斷然做不到這般無私的。

他甚至都不想見他們二人獨自覓了處偏僻地界閑談。

*

晨光熹微時,家中小厮引着明決來了寧沅的院子。

彼時寧沅正在小廚房裏煮火腿粥。

“寧小姐這是在做早膳?”明決禮罷問道,“屬下隔了老遠都聞到香味兒了!”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公子小氣,不願分食。

其實他早對寧小姐的手藝垂涎已久。

鍋內冒着熱氣,她“嗯”了一聲道,“你要來一碗嗎?”

明決趕忙颔首。

與他一同前來的小厮亦讨得一碗粥,小院內雖無處可坐,捧碗站着吃粥亦平添了不少煙火。

明決是沈硯的心腹,他來自然是為沈硯傳話的。

“你們公子找我有什麽事嗎?”寧沅問道。

明決其實對寧沅這個未來的少夫人頗為滿意。

她人美心善,聰明靈慧,也沒什麽主子架子,更重要的是能把他家公子迷得神魂颠倒。

只是他家公子死不承認。

不但死不承認,早上吩咐他來時,還特地警告他道:“你不要對她添油加醋地轉述,否則我定會扒了你的皮。”

啧,這麽兇,難怪綁了快二十年的婚約,卻還沒娶上媳婦。

但誰讓公子有一個一心為他着想的好下屬呢?

他肯定會幫他讨夫人歡心的啊!

于是他捧着粥碗道:“幾日未見,我們公子對您甚是思念,故派我來問問您明日可否有空?他想邀您去賞荷。”

“賞荷?”寧沅遲疑了一下,“去何處?”

“長公主府。”明決篤定道。

去長公主府賞荷?

……應是那件事有了進展。

寧沅思量片刻,一口應下:“好啊。”

明決沒想到寧沅會應得如此之快,接着拿出一只包裹:“寧小姐,那屆時您換上這個,到時候公子會派人來接您。”

“這……這是何物?”

明決神神秘秘道:“現下不必多說,您回去看了便知。”

他想起公子的話——

“你和她說,許是因上回的事,長公主此次并未給她下帖。她若想去,需得換上這身衣裳,裝作府上女使随我進去,好掩人耳目。”

明決不太清楚何為“上回的事”,但他知道他問了也白問。

他依樣畫葫蘆道:“公子還惦念着上回的事,他說,此次長公主并未向您下帖,您若想跟他進去,必須換上這身衣裳。”

上回的事……?

寧沅目光落向包裹,變得極為複雜。

八成這包裹裏也不是什麽正經東西。

她狐疑問道:“他還有什麽旁的話要你帶給我嗎?”

“有有有!”

明決的腦子飛快地轉。

他勢必要為寧小姐與公子早日在一起添磚加瓦!

他道:“公子說,他很期待見到您,若是此行愉快,今後你們見面的日子還多着呢!”

寧沅輕輕“哦”了一聲,自他的話中咀嚼出了言外之意。

她只有穿着這衣裳,把沈硯哄高興,他才會帶她入公主府,才會繼續在這件事上幫她。

否則一切免談。

送走明決,寧沅抱着包裹回房,小心翼翼地拆開,赫然見是一套嶄新的女使裝束。

……不是?

她本來以為是更為大膽暴露的輕紗之類的衣裳,卻沒曾想只是女使的棉布衣裙。

不過,她沒想到,沈硯居然還有這種癖好。

難怪他身邊從沒有女人近身服侍。

原來他只喜歡讓心悅之人喬裝改扮給他看。

寧沅凝着衣裳,眉頭愈皺愈深。

當心聲闖入沈硯腦海中時,正在審批公文的他筆下一頓,在紙頁上暈開一個黃豆大的墨點。

他什麽癖好?

他自己怎麽都不知道?

寧沅自身上褪下衣裙,換上這身女使裝束,站在鏡前時,覺得“人靠衣裝”四個字果然很有道理。

把她一貫偏愛的輕紗換作布衣,世家小姐的嬌貴便被削弱不少,添了不少平易近人的親近感。

布衣略粗,又是淡淡素色,卻反稱她肌膚細嫩,吹彈可破。

擡眼時,眸中的水光也顯得格外楚楚可憐。

像是一只皮毛雪白,卻在山間挂了草屑的兔子般惹人疼。

她适時想起了一冊話本——《風流公子俏丫頭》。

公子深夜苦讀,埋頭奮筆疾書,嬌俏的小丫頭為他紅袖添香。

待衣袖輕輕拂過他的手背,他反手抓住稍顯粗糙的布料,繼而攀上她細嫩的手。

小丫頭早已思慕公子多時,卻不得不迎合着他的癖好半推半就,嬌嗔一句:“公子,不要。”

寧沅想着,不禁笑出聲來。

他玩得可真花。

沈硯鐵青着臉聽完她的心聲。

不知為何,他莫名想起了她一貫軟若春雨的嗓音,素手抵在他的胸膛前,眉眼狡黠,笑着道:“公子,不要。”

說罷,還挑釁般地捏了捏。

待回過神來,這才發現墨早已在公文上暈得不成樣子。

他把紙頁團做一團,冷聲喚道:“明決。”

明決心情不錯,推門進來:“屬下在!”

一只紙團兜頭朝他砸下來。

“去和寧澤說,方才那份不夠嚴謹,重寫一份交給我。”

明決拆開紙團,見裏面已被暈得不像樣子。

從前公子生氣時只會把公文團成紙球,如今已然氣到在上面潑墨的地步了?

小寧大人果然資歷尚淺,仍需歷練。

明決一口應下:“是,屬下這就去!”

他剛轉過身,卻聽“當啷”一聲金屬撞地之音,回頭看去,腳邊卻是沈硯的劍。

他忙勸慰道:“公子不可!小寧大人是寧國公爵位的唯一承襲者,又是您未來的小舅子,您就算再氣,也不能讓屬下一劍把他斬了啊!”

“不是斬他。”他坐在椅上,雙腿交疊,聲音沉冷,“扒你的皮已然不解氣了,你尋個去處,自行了斷吧。”

……

他都知道了?

他怎麽知道的?

他現在氣什麽氣,明日他就該知道有自己這樣貼心的屬下,是一件多麽幸福的事情!

明決一邊腹诽着,身軀抖了抖,欲哭無淚道:“公子,這種事情不要啊……”

沈硯精準地從他的話裏提取到了“公子”與“不要”,一貫冷淡的眼瞳裏浮上羞惱。

“你最好趕緊給我滾出去,今日別再讓我見着你。”

“是是是這就滾……”

明決狼狽離開,回身望着緊阖的房門,暗自不忿。

他等着他有朝一日自覺真香!

寧沅受沈硯之邀,赴長公主的賞花宴,為免與明薇生出争端,還體貼地選了自府內偏門離開,她爹自然不會反對,反生出一種她總算體貼懂事的欣慰之感。

翌日,寧沅依約換了衣裳等候,見沈硯的馬車緩緩停在了門前。

雖然她對沈硯這一奇怪的癖好分外不解,但那終究是旁人的私事,她素來也不愛欠人人情。

既有求于他,在合理的範疇內報答是理所應當的,扮作丫鬟端茶倒水也無可厚非。

只要他不要求她與他共赴雲雨就行。

不過她如今還懷着身孕呢,他應當不會這麽禽獸。

思緒紛飛間,她上了馬車,一眼便看見了阖着眼閉目養神的沈硯。

馬車緩緩啓動,沈硯依然沒有搭理她的意思。

她斟酌着要不要與他打個招呼,又糾結于該以一個怎樣的身份同他打招呼。

是寧國公府的大小姐寧沅?

還是這身皮囊之下的俏丫頭寧沅?

她思來想去,覺得那日明決都把話暗示到了這個份兒上,她若是還端着大小姐的架子,便顯得很不識好歹。

成大事之女子能屈能伸。

她下定決心後,走去了沈硯正單手支頤的小幾邊,拿起一旁的茶壺,為他添了盞茶。

雙手奉去他面前時,還不忘把衣袖拂過他清冷面龐,送來一陣清甜熏香。

“沈,沈公子。”

聲線輕軟,帶着百轉千回的尾音。

沈硯覺得自己耳膜震蕩。

他就是怕寧沅誤會,才假寐不欲理會她,心想着把她帶去府裏,她的疑心也可盡消了。

她怎麽還上趕着來招惹他?

見他仍阖眼假寐,不為所動,寧沅心想:這他都不滿意?

少女凝眉片刻,拎着衣裙他身前緩緩蹲下,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公子……你怎麽不說話?”

比先前那道聲音還要酥上幾分。

看來她是不招惹他不罷休了。

沈硯唇角繃直,緩緩睜開眼睛,自她手中抽出衣袖,繼續阖了眼睛。

僅一瞬間,寧沅見他眸色清明,并無半分睡意,心中更是篤定他并不滿意。

……不滿意他待會兒把自己丢下車可怎麽辦?

豈非前功盡棄?

寧沅咬了咬唇,下定決心般把手伸去了他的大袖中。

纖細的手指正欲勾勾纏纏挑開他的指縫,他猛地抽回手,終忍不住蹙眉冷聲道:“寧小姐,麻煩你正常一點。”

正常?

……何為正常?

寧沅沉思片刻,頓時了悟。

扮俏丫頭的關鍵所在,是欲拒還迎。

而她則太過坦蕩,仿若在完成任務。

俨然不夠嬌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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