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練習
第62章 練習
沈硯走在宮道上, 琢磨着阿姊的話,試着想象了一下該如何與寧沅表達心意的場景。
空着手的感覺很怪。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他随手折了枝月桂,冷着臉遞向面前的空氣, 道:“給你的。”
少女的模樣很輕易地浮現在他眼前。
若是她在, 定會微微瞪圓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 歪頭凝着他:“為什麽給我這個?”
他該回答:“因為我心悅你。”
……
多冒昧啊。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他終于體會到了一次腳趾微蜷的滋味。
與其讓他說這樣肉麻的話, 還不若讓他任她差遣。
他當即換了個說辭, 重新遞給了空氣。
“因為它很香。”
不行,這句實在太過普通, 與寧沅甚至不會産生什麽聯系。
他沉吟片刻,在心裏補充道:“和你一樣。”
這句話讓他輕而易舉地想到了那個隐秘的白日。
他吻在她那裏,實實在在地嘗到了她的滋味。
他很清晰地感受到耳朵燒了起來,且完全不受控。
……不過為什麽聽起來好像一個變态?
寧沅或許說得對,他可能真的是一個道貌岸然的變态。
他一面自惱,一面憂愁到底該如何向她開口,轉過一道宮門,再度把月桂遞了出去。
然後不偏不倚地送進了陛下的懷中。
陛下本是過去找皇後的。
見沈硯折花遞給自己, 且臉上還帶着詭異的緋紅, 趕忙往後退了一步, 驚懼道:“沈執玉你做什麽?朕可是你的姐夫!”
剛入宮不久的寧沅本一如既往地埋頭匆匆走着,聞聲擡頭望了過去,透過金黃的銀杏葉, 恰見了紅牆前的這一幕。
她蹙了蹙眉, 心想,沈硯都不曾給她送過花。
她本以為他是一個不懂浪漫的男子, 如今看來他也是知道的,只是那個能讓他浪漫的對象不是自己罷了。
不過……這個浪漫的對象……嗯……怎麽說呢……
好難評。
沈硯聽着她的心聲, 無奈阖了阖眼,垂下手對面前滿眼警惕的陛下道:“你別太自作多情。”
陛下這才捂着心口,長籲一口氣道:“對嘛,這才是你。”
“你若不是為了給朕,那是在做什麽?練習?想要送給寧姑娘?”
沈硯沉默不語,視線望向遠方,搜尋着寧沅的身影,最後在一顆銀杏樹後瞥見了一抹煙粉色的緞料。
她是在偷看他嗎?
陛下背對着寧沅,并未察覺她在,只是好心地接過他手裏的花枝,叼在了口中,撐住紅牆,沖他挑了挑眉。
“你學好了啊,朕只教你一遍。”他口齒不清道。
寧沅發現除卻陛下那一聲大喊,她并聽不清兩人之間的對話,看了片刻,覺得還是走掉比較好。
難怪沈硯頻繁出入宮闱,深得陛下看重。
寧沅心中莫名覺得有些不是滋味。
還好她就快自由了。
她繼續垂下腦袋,匆匆離去。
她今日是入宮瞧太妃的。
她是阿娘的小姑姑,從前對阿娘很好,只可惜一入宮門深似海,如今先帝不在,她身為太妃,更是鮮少露面,連宮宴時也見不到。
從前明薇執掌中饋,也不允她多來往,如今她回了祖宅,反倒松快許多。
聽說太妃換季着了風寒,寧沅特地熬了些藥膳來探望一番。
有陛下在,沈硯總不能撇下他離開,他把目光從銀杏樹旁收回來,見陛下眼裏帶着戲谑道:“阿蘅,要不要跟我去個地方?”
沈硯:“……”
他蹙起眉道:“臣得去太醫院為皇後娘娘請太醫,就不與陛下耽擱了。”
陛下一改先前模樣,端正身形,擔憂道:“你姐怎麽了?”
旋即忙吩咐身旁跟着的宮人:“你去傳太醫,跑着去,越快越好。”
眼見宮人匆忙離去,他轉頭看向沈硯:“你快說啊!”
“沒什麽,臣只是覺得她眼睛出了些問題。”
“不然是怎麽看上您的?”
陛下臉色一黑:“閉嘴。”
*
太妃們居住的院落素來偏僻清靜,寧沅叩門進去,只覺得若是一生都蹉跎在這樣的小院裏,也實在是太過無趣了。
宮中的姑姑引着她往內室走。
“姑娘請。”
太妃自床榻上坐起來,見是她,不由有些意外:“沅沅?”
寧沅福了福身:“太妃娘娘,聽聞你病了,我閑來無事,熬了這藥膳來看看你。”
太妃和善道:“真沒想到你還能來看我,許多年未見了,當初我抱你的時候,你還是個襁褓中的孩子。”
“後來你娘親纏綿病榻,直至她……”她輕嘆一聲,“不說這些了,如今看你出落得如此水靈,你娘的在天之靈定然很是欣慰。”
“不像我,在這宮中半生,連個一子半女都沒留下。”
寧沅其實不大會安慰人。
她覺得有沒有孩子都是一種選擇罷了,親情的聯結必然伴随着母親的犧牲與奉獻,個中滋味究竟是苦是甜,只有自己能體會。
但此時她覺得她總該說些什麽。
她想了想,幹巴巴道:“生育子嗣也未必都是幸事,皆是往鬼門關上走一遭,若阿娘沒有生下我,說不定也不會去得這樣早。”
救命……這個寬慰連她自己都覺得尴尬。
太妃聞言一笑,只拍了拍她的手道:“你倒也不必擔心這個,若是身子康健,妊娠得當,也不會受那麽大的罪,相反,如若平常就不重視自己的身子,病痛時常糾纏,也好不到哪兒去。”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無論如何,你都要保重自己啊。”
寧沅對她淺淺一笑:“多謝太妃。”
興許人年紀大了,就都喜歡談起從前,她拉着寧沅憶往昔道:“說起你娘,她從前也是個愛玩愛笑的性子,身強體健的,只是嫁入沈府後性子變了許多,尤其是懷孕後期,氣色很是不好。”
“那她初有孕時呢?”寧沅随口問道。
“初有孕時啊……”
“她初有孕時,可以說幾乎沒什麽不适,那些旁人有的症狀她都不曾有,若非月信忽然不至,怕是都不知道自己有身孕了呢。”
寧沅蹙起眉。
太妃并無誕育子嗣的經驗,但托沈硯騙她的福,她或許有點。
在她以為自己懷孕的那段時間,她看了不少醫書,知曉女子孕初期和孕後期是最難熬的,但若孕初期時便比較安穩,大多都會順利生産。
可她阿娘卻是難産傷了身。
如若她最初便很康健,這之中或許有什麽算計和隐情。
自太妃處走出來時,她有些心事重重,一時未留意腳下的磚石覆了一層青苔,就這麽滑了一下,生生踩空。
小腿劃在階上,痛感傳來,她往石階後倒去,趕忙護住了腦袋。
心想,完了。
她本以為會與大地來一個親密接觸,誰料卻被人半道一攔,扣入了一個滿是冷香的懷抱。
寧沅胸口起伏着,心跳得很快,腿上的痛感傳過來,仿佛濡濕了裙擺,疼得她眼眶酸澀,登時水霧彌漫,眼前一片模糊。
縱然如此,她還是覺得她對上了沈硯的視線。
她被他攬在懷裏,發現他的心跳比她還要快。
他怎麽知道她在這兒?
別是那時候他看見了她,來試探些她知道了些什麽吧?
她得穩住,不能暴露。
沈硯垂眸望了她一眼,将她橫抱起來,手指在她的腰間觸碰到了一個觸感寒涼之物。
是他當時為她挑的玉笛。
她又打算帶着他送的笛子,去找別的男人。
“你是打算去找子星嗎?”他淡淡問道。
她毫不避諱地“嗯”了一聲。
沈硯沉默着,步履平穩地帶她往離宮門相反的方向去。
“……你要帶我去哪兒?”
男子的聲音冷冰冰:“帶你去找你的小星星。”
寧沅有些不解:“那你帶我往宮裏走做什麽?她又不在宮中。”
子星今日休沐,兩人在養心殿中皆是被陛下特意叫過來的,方才他又碰見了陛下,說明子星早就走了。
看來她知道得挺清楚。
“那他在哪兒呢?”
“在馬車裏等我一同回府。”寧沅如實答道。
馬車?
不行,連他都與寧沅在馬車裏發生過很多暧昧的事,他怎麽能讓她與裴子星同乘。
“我待會兒會親自送你回去,讓他先走。”
“……這不太好吧?”
沈硯扶了她一把她很是感激,但她還是有些介懷先前看見的那一幕。
“難道你想我們三人同行嗎?”
他垂眸,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不可以嗎?”寧沅正視着他的眼睛。
“當然不可以。”沈硯蹙眉道。
她在想什麽?
他本想同她說,他和子星之間,她只能選一個。
可又怕話說出口,聽她道:“那我選裴大哥。”
那他就再也沒機會了。
他決不會在她明确不要他的情況下死皮賴臉地纏着她。
起碼現在不會。
……那他就能容忍她和他親密到這等地步嗎?
沈硯的心裏直發堵。
算了,不容忍還能怎樣?
他如今還能把她抱在懷中就已經很知足了,以後興許都抱不到了,她就只會在“小星星”懷裏。
寧沅看着他逐漸繃緊的唇角,一時有些不解。
他怎麽好像生氣了?
“沈硯,你在氣什麽?”
寧沅仔細回憶了一番他們之間的對話。
他們心照不宣地沒提宮牆前那事,他肯定不是在氣這個,自己說要回府也沒什麽問題,唯一的不對就是她說她要去找裴大哥一趟。
可她這不是也沒去嗎?
總不能正常往來也要生氣吧?
就算她真的嫁給了他,婚後也定會見到旁的男子啊。
沈硯聽着她的心聲,心想,還不承認,難道她見了旁的男子也會與他們獨乘一輛馬車,親昵地叫他小星星嗎?
沈硯嘴硬道:“我沒氣。”
他抱着她走進禦賜給他的院子,将她放在了床榻上。
他褪了她的鞋襪,拿來一張打濕的冷帕為她擦拭傷口,血洇濕了白帕,微微地刺痛傳來,她忍不住往後瑟縮了一下。
可惜她的足踝圈在他的掌中,紋絲不動。
沈硯垂首道:“你忍一忍,待會兒還有更疼的。”
……什麽更疼的?
寧沅有些不解,在他又用帕子覆在她傷口上時,仍忍不住倒抽了口冷氣。
沈硯擡眼瞧她,把她的小腿放在椅子上,還貼心地墊了個軟墊,起身去書案上拿了冊話本,丢在她身邊。
“你先看看。”
他上回買了許多話本,打算從中琢磨怎麽讨好寧沅。
因他能呆的地方僅有這幾處,便在府上放了一些,宮裏放了幾本,連司衙的卷宗裏都壓了一本。
不過他買了很多,還未來得及看完,拿給寧沅的這本便是新的。
即便她問起來,他也好說本是買給母親看的。
如今給她,是為了讓她分散一下注意力,打發打發時間,別總想着自己的傷。
他轉身去尋治療跌打損傷的藥膏。
寧沅疑惑地看了眼他的背影,垂眸望向手邊的書。
當她瞥見書名的時候,瞳仁微縮。
好巧不巧,這書她看過。
書裏講的是一個被買來做大官妾室的鄉野村姑默默存銀兩,整日籌謀着逃跑,誰料在逃跑前夕卻被大官發現了,大官便挑了她的手筋腳筋,把她囚禁在一處不為人知的房間,捆在床榻上,日日迫着她與他歡好。
好巧不巧的是,她自己也想退婚逃跑。
沈硯斷然不是會看這種話本的人,且混跡官場之人慣不喜歡有話直說,做的每一件事都自有意圖。
結合着他說的“待會兒還有更疼的”這句話,寧沅頓覺大事不妙。
是不是最近她對他冷淡了些,讓他察覺了什麽?
不行,此時跑為上策,安撫為中,拆穿則為下。
她連去哪兒安度晚年都想好了,才不要被他困在這裏。
寧沅當即忍着痛起身,一瘸一拐地摸去門邊。
沈硯終于翻出了藥膏,他轉過身來,見寧沅已經扶上了門框,一條腿正要邁出去。
她天天都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
“你給我回來。”他朝她走過來。
寧沅腦子飛快地轉。
跑是來不及跑了,不如安撫一下他罷,讓他知曉自己并沒有離開他的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