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臨上課前幾秒, 聞聲才出現在教室門口,踩着鈴聲回來。
她突然來姨媽,找文童借了姨媽巾, 在廁所收拾了一番, 耽擱了些時間。
等回到班裏,落座,才覺得氣氛有一些……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 但挺不對勁的。
這不對勁一直延續了兩節課,直到——
身旁人拿起她空掉的水杯, 輕敲了一下桌沿:“接水嗎?”
問這話時的語氣依舊屌了吧唧, 仿佛說的不是“接水嗎”而是“不接就滾”。
聞聲:………
燒水房在五樓走廊的盡頭, 雖然在三班的方向,不遠,但一般誰出去接了,都會同時抱幾個人的杯子,幫一下。
就比如——
“周佳恒, 幫我也接一下!”文童隔着兩人把空杯子扔過去。
周佳恒被砸的一晃悠,嘟囔了一句,拿着杯子從前門出去。
聞聲視線轉回來, 看了看李延時手裏自己的水杯。
但李延時幫幹這事兒就挺迷惑的。
畢竟大少爺自己都不接, 天天喝礦泉水。
聞聲搭在課桌上的手,食指微蜷, 遲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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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秒後, 把李延時手裏的水杯抽回來。
她小幅度地搖了下頭:“不用了。”
“嗯。”少爺點頭, 手揣回口袋, 接着看自己的書。
他腿從桌子下伸出去老長,鞋底有一下沒一下地打着王啓勝椅子下的橫杠。
聞聲擡手, 食指蹭了下鼻梁。
不知道是覺得尴尬還是怎麽,總之想說點什麽。
“你的物理作業......”
聞聲話音未落,桌面上被拍了練習冊。
男生做這動作時眼都沒擡,右手兩指夾着的簽字筆,轉得讓人眼暈。
進入十一月底,饒是臨安再靠東南,溫度也降了下來。
今天天氣不算好,多雲,上午十點多的天昏沉得像下午四五點。
聞聲摸了下鼻尖,不自覺地又想到那天晚上的儲物間。
陰沉,逼仄,就像此時悶得人頭痛的天氣。
聞聲因為想事情,維持這個動作維持了太久。
李延時轉過來,勾着沖鋒衣的拉鏈往上提了提,小半張臉埋在裏面。
懶洋洋的半挑了眉,看她。
意思是問“有事?”。
聞聲當然沒什麽事,搖頭,轉了回去。
-
周五下午的活動課照例需要大掃除,這次的值日組輪到了聞聲他們六人小組。
周佳恒、王啓勝、聞聲李延時和文越文童,正好六個。
一周就這麽一次活動課,班裏一小半的男生都拿着籃球去了操場,一小撮女生晃去了校園超市,還剩了一些則抓着這個時間趴在課桌上刷題或者補覺。
只有聞聲她們六個,要苦逼地打掃衛生。
每個人的具體打掃任務是周佳恒分的,聞聲被分到擦前後黑板和窗沿講桌。
後黑板上還有上周留的黑板報。
聞聲先用板擦擦了一遍,又洗了抹布。
王建國對流動紅旗這種東西有着謎一般的熱衷,要求垃圾筐裏不能有垃圾,前後黑板不能有粉筆灰。
聞聲拿着洗過的濕抹布從後門進去時,發現自己剛搬到黑板前的椅子不見了。
估計是誰看那椅子放得擋路,随手給搬走了。
聞聲走過去,手上的抹布折了兩下,疊成方塊,下面的大半部分擦完,伸手去抹最上面時犯了難。
縱然聞聲已經不算矮,但揚起的手跟黑板最頂端還是差些距離。
她往後兩步,轉身,想去搬自己的椅子。
“要幫忙嗎?”
文越剛從樓下倒完垃圾上來,放下右手提着的藍色大桶,往聞聲的方向過來。
聞聲正打算擺手說不用,突然手上一空。
走動間會發出窸窣響聲的沖鋒衣布料擦着聞聲的肩膀,從背後過去。
男生剛從外面回來,身上帶了陰雨天的涼氣。
微涼的的觸感從聞聲的後脖頸略過,她不自覺地打了個機靈,轉頭看過去。
李延時跟不怕冷似的,身上一天到晚就是那幾個顏色的沖鋒衣。
此時右手抄了口袋,左手拿着剛聞聲手裏的那塊抹布,從右到左,幾下把黑板最上層擦完。
接着,抹布抛還給聞聲,彎腰去撿牆角的拖把。
男生做事沒有女生細致,打掃衛生這種事更不在李延時擅長的範疇。
濕溻溻的抹布從黑板上略過,水漬下仍有若隐若現的白色痕跡。
聞聲直勾勾地盯着那處,咕哝:“沒擦幹淨......”
李延時拎着拖把杆,觑她一眼:“幫你你還挑?”
“是真的沒擦幹淨。”聞聲執着。
李延時無奈,丢了拖把,再次撿回聞聲手裏的抹布。
下巴點着黑板,問她:“哪兒?”
“我幫她吧。”文越從後面走上來。
李延時手裏的抹布抛了兩下,沒給文越:“你去拖地,她難伺候的很。”
站在一旁,正研究那處白色痕跡是不是用抹布擦不掉的聞聲:?
她側身過來,從頭到腳打量了一下李延時。
覺得這人無論對自己還是對別人的定位都非常不準确。
這普天之下有比他還難伺候的人?
真是奇了怪了。
“到底是哪兒?”跟文越說完話,李延時又往聞聲的方向走了兩步。
看到聞聲手指戳着的地方時,輕“啧”了一聲,抹布重新塞回她手裏:“那是油漆,擦不掉。”
“但王老師說.......”聞聲還在糾結。
李延時俯身,從她背後拿拖把:“差不多得了,拿流動紅旗又不給發獎金,王建國想要,他自己怎麽不掃。”
聞聲一愣。
還有這種思路??
聞聲正站在後門旁邊,剛被李延時扔在地上的拖把,倒在了門後。
本面對面站着的兩人,因為男生彎腰拿拖把的動作,中間的距離驟然縮短。
李延時肩膀處的布料蹭着聞聲的下巴過去。
聞聲一愣,往後退了小半步,眼看後腦就要撞上後門門框。
然而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傳來,取而代之的是和她身體完全不同的溫熱觸感。
被不熟悉的氣息瞬間包裹,聞聲的呼吸無意識地頓了一拍。
再擡頭時,有些恍然。
李延時的手還墊在聞聲的腦後,看她愣神,攏着她後腦把人往前帶了半步。
“你幹什麽?”語調裏濃濃的不悅,“擦不幹淨黑板要尋死?”
聞聲擡眸。
腦後的手已經撤掉,同時消散的還有仿佛并不存在的潮濕氣息。
她不由自主地擡手,摸了摸剛被李延時碰過的後腦。
說尋死不至于,但鋼木結構的防盜門,真實實在在地撞一下,眼前黑兩秒可不止。
聞聲視線往下滑,落在被李延時甩了甩的右手上。
男生手背略有些紅,可能是剛墊的那一下硌到了關節。
“李延時!”王啓勝的聲音從門外走廊傳來,伴随着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讓你拿個拖把怎麽這麽慢?”
“來了。”男生半揚聲答着,第三次彎腰,這次終于撿到了牆邊的拖把。
“快點。”王啓勝扒着門框催道。
李延時不耐煩:“你催命符?”
臨走到門邊,拎着拖把的人想起來什麽似的又回了頭。
目光落在聞聲身上,輕擰眉的樣子讓人下意識把他劃進脾氣不好的一類:“再有擦不到的等我回來再說。”
-
周末李延時抽空去了一趟市中心的商業街。
逛了二十分鐘不到,刷了條兩萬三的裙子。
對于從出生開始,衣食住行都有專人打理的公子哥來說,能抽二十分鐘逛商場已經是破天荒的奇跡,就不要管逛得細致不細致了。
哄人......總要送點東西。
周一上午,上了課間操回來,聞聲發現自己桌子上多了個袋子。
深棕色的手提袋,沒有任何花紋,只有右下角的地方有個淺淺的logo。
不是大衆熟知的奢侈品牌子,聞聲自然不認識。
李延時這人對吃穿用度非常挑剔,任何東西都愛買最頂級的,卻又不喜歡和人撞。
越小衆他越喜歡。
就像獨立在世界之外,發現了一個只屬于他的寶藏。
看到聞聲回來,文童從後面趴過來,一臉好奇。
“是誰在追你,送的禮物嗎?”文童用筆隔空點了點那個牛皮袋。
聞聲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雖說從上初中開始,就收到過很多次表白,但直接送東西的還是少數。
她勾着那個袋子的提手,想是不是誰放錯了。
正琢磨間,桌上突然被放了幾本筆記本。
最原始的軟皮筆記本,邊角泛黃,像先前一班女生給她的手寫競賽題。
聞聲順着那摞本子往上看。
果不其然,入目的是張熟悉的臉。
雙馬尾的女孩子,有着無論跟誰說話時,都微微泛紅的臉頰。
她把那幾個本子往聞聲面前又推了推:“我周末去舅舅家的時候,發現還有一些,就給你帶了過來。”
性格使然,聞聲對任何事情反應都有些慢。
她在心裏把這句話重複了一遍,才意識到女生是什麽意思。
聞聲眼神驚喜,聲音裏帶了一絲不确定:“給我看的嗎......”
“對。”女生小雞啄米似的點了兩下頭,“你不是喜歡?”
今天課間操下得早,離上課還有七八分鐘,好多人趁這個時間都竄去了校園超市,班裏的人還有一大半沒回來。
右手邊李延時的座位也空着。
聞聲半仰着頭,臉上難得露出了和喜悅沾邊的表情,但想了想又道:“上次的忙......”
她一直對上次的事心存愧疚。
對方給了自己那麽多本的題,自己幫對方問的答案卻不甚清晰......
應該再問問的,聞聲想。
看聞聲表情愧疚,麻花辮女生連忙擺手:“沒事,我現在已經不喜歡李延時了,打算好好學習,謝謝你之前幫我問他喜歡什麽類型的女生。”
聞聲搖頭:“你也給我競賽題了。”
互幫互助,平等交易。
不需要誰謝誰。
話音落,空氣靜了一秒。
聞聲福至心靈般意識到什麽。
突得擡頭,再接着看到了站在女生後面的人。
李延時離麻花辮的女生有兩三米,看架勢應該是剛從超市回來,打算往座位走。
約莫是這次降溫來得突然,他身上也終于換了更厚的衣服。
深黑色連帽衛衣,手上拿了兩罐草莓牛奶。
男生修長的手指緊扣在玻璃瓶上,梗着的脖子微微僵直,臉色像吃了隔夜飯一樣難看。
離得近,剛剛兩個女生的對話一字不落地落進了他的耳朵裏。
所以不是告白,是倒買倒賣為了那兩本破題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