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3.25日的更新
第41章 3.25日的更新
天花板上吸頂式的吊燈被打開, 米黃色光線撒下來。
聞聲家的裝修和很多住了十幾年的老房子沒什麽不同。
大約是只有父女兩個人住,相較于其它房子,在家具擺設上更為簡單。
進門左手邊一個棕紅色的木質鞋櫃, 半人高, 靠着牆。
順着過道往裏,左手邊是兩平米的廚房,右手邊則是餐廳, 靠牆擺了一個深黃色的四方餐桌,簡略地只放了兩把椅子。
餐廳過去再往右是客廳, 挂在牆上幾乎很少打開的電視, 木質的矮腳茶幾, 以及同樣木質卻略顯陳舊的長沙發。
客廳和餐廳中間,靠南的方位夾了兩扇門,想來應該是聞清鴻和聞聲的卧室。
屋子裏收拾得很幹淨,但估計是因為地方實在不大,所以雖然幹淨整潔, 但仍舊有種“擁擠”的溫馨。
聞聲的胳膊還被李延時拽在手裏,她手臂動了下,掙脫開, 又去拉李延時的小臂, 讷讷道:“你怎麽能呆在我家......”
“不然你就跟我走。”李延時把右肩上的書包摘下來,彎腰想拉鞋櫃, 手落在把手上時, 頓了頓又落下, 直起身問道, “需要換鞋嗎?”
聞聲搖頭:“不用。”
“書包放哪裏?”男生拎着包,規矩的站在門口, 沒往裏走也沒瞎看,維持着和他那放蕩肆意的行為不相稱的禮貌。
聞聲從他手上把包接過來,挂在鞋櫃上的衣架上:“挂這裏就行......”
話音落像是回過來神,停了被李延時牽着鼻子走的動作,轉頭,還是不贊同地看着他:“你确定要在我家睡嗎?”
聞聲前十六年沒幹過這麽出格的事,趁聞清鴻不在家,帶男生回家“留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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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覺得怪怪的,像......偷情。
聞聲腦子裏莫名其妙地冒出這兩個字。
“我不睡。”李延時伸手,把剛被聞聲挂歪的書包拽好,“補作業,明早天亮走。”
“你不睡覺嗎?”聞聲又是一怔。
聽到聞聲這十足茫然的語氣,李延時這回是真笑了,他垂眼看了下比自己矮了半個頭的女生。
頭頂的四方燈一共三個燈管,兩個是壞的。
光線并不算亮,這讓李延時垂頭看向聞聲時,覺得女生淺灰色的瞳仁比平時更暗了些,像蓋了層淺淺的霧。
李延時擡頭,右手食指勾着包帶,把書包從那個掉了漆的挂鈎換到了另一個上。
仍舊是滿不在乎的笑音:“不然呢?是睡你爸的房間還是睡你房間?”
聞聲看着李延時把那書包換來換去,再一次感嘆這人是真的龜毛。
一挂書包的鈎子,掉漆怎麽了?
說着,李延時終于把包挂好,回身往客廳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轉頭問聞聲:“客廳能坐人嗎?”
“能。”聞聲點點頭。
“那麻煩大小姐帶個路,”李延時抛了抛手裏的兩本書,示意遠處客廳的方向,“你不往裏走,我沒辦法往裏面進。”
李延時話落,聞聲反應過來他為什麽一直站在門口不進去。
她輕“啊”了一聲,頂上鞋櫃的門,繞過李延時匆忙往裏走。
從門口到客廳的路上,幾秒的時間,聞聲的思緒卻下意識停在李延時剛剛的那句話上沒往別處飄。
用最吊兒郎當的語氣說着最尊重克制的話。
剛剛從門外擠進來是事出有因,而站在門口,沒得到主人的允許前不往前踏,是他的教養。
等聞聲在沙發前停住腳,男生從她身後繞過去,大喇喇地往沙發上一坐。
李延時把書扔在茶幾上攤開,低頭邊看筆記邊用手上的筆敲了敲桌面:“麻煩幫我倒杯水。”
“不要太涼也不要太燙,三十多度,用玻璃杯裝。”龜毛精強調,“杯壁不要帶紋路。”
“”
聞聲冷漠地看了他兩秒,轉身去了廚房。
她花五分鐘燒了壺水,又用兩分鐘從櫃子裏找了個杯子,洗幹淨。
等一切做完,端着水走過來時,坐在沙發上的人已經把物理卷上最後一道大題寫完了。
“謝......”李延時第二個“謝”字還沒出口,伸手去拿杯子的手被燙了下。
他擡眸,目光在那——冒着滾燙熱氣,杯壁花紋繁瑣的桃木杯子上落了落。
“只有100度的。”聞聲手背在身後,嘴唇動了動看着他,“開水。”
愛喝不喝。
李延時:
正當李延時盯着那杯子做了足足五秒心理建設,準備揚手用筆把那水杯勾過來時,不遠處幾米外的地方,突然響了聲門鈴。
“聲聲,你在家嗎?”門外響起一個中年婦女的聲音,“我是王姨。”
聞聲被這聲音激得一驚,第一反應是轉頭快速掃了眼周圍,琢磨是把李延時塞到沙發地下還是冰箱裏。
李延時皺了皺眉,仰頭:“誰?”
“鄰居阿姨。”聞聲回答。
這阿姨八成是受了聞清鴻的囑托過來陪她的。
聞聲一個健步沖到門口摘了李延時的書包,緊接着沖回來,撿起桌子上的書和卷子往李延時懷裏塞,推着男生把他往左手邊的卧室趕之前,還不忘把那杯滾燙的開水塞進他手裏。
李延時:
“不是,”李延時頓住腳步,“你急什麽?”
聞聲急得頭頂冒汗:“王阿姨要是跟我爸說我趁他不在家帶男生回來住怎麽辦??”
李延時被聞聲推着又往她卧室的方向走了兩步,一本正經的語氣:“你不是?”
聞聲沒理他,頂着他的背把他丢進卧室關上了門。
門口的人沒等到回音,又按了兩下門鈴:“聲聲,你在家嗎?你爸爸讓我來陪你。”
聞聲被抵着門板,輕吸了一口氣,擡腳往門口走。
“阿姨......”
王姨家在三樓,比聞清鴻還要大七八歲,先前也是附中的老師。
因為身體原因,她要孩子晚,女兒和聞聲差不多大,今年高三。
王姨抱了床被子來,說在聞聲家的沙發上對付一晚,明天天亮再走。
聞聲給王姨倒了杯水,又幫她找了枕頭,等所有安頓好再回到自己房間,已經是二十分鐘後。
她剛進到屋子壓上門,耳邊就被打了個響指。
“做賊呢?”男生靠在門後的牆面上,抱在胸前的手近到幾乎貼着聞聲的小臂。
聞聲一着急,單手拉上李延時的衛衣前襟把他往下拽了拽,右手在唇前比了個噤聲的動作:“你小聲點。”
房間裏沒打燈,僅有的照明來自不遠處的小陽臺。
男生配合着聞聲的動作往前低了低身子。
“怎麽算小聲?”李延時側頭,唇擦着聞聲的耳廓,含混着笑了下,“這樣嗎?”
說罷沒做過多停留地直起身子,反倒是聞聲擡手摸了下被這聲音染得有些癢的耳廓。
“現在怎麽辦?”李延時低頭看着她。
聞聲按了按嗓子,擡眸瞥了身邊悠悠然的人一下。
男生那調笑的語氣......仿佛不是在問她怎麽辦,而是在等着看她不知道怎麽辦後的笑話。
聞聲輕閉了一下眼睛,把幾種解決方案在腦子裏過了一遍,還沒等得出結論,身旁的人再次笑了聲,尾音半挑:“要不我走?”
“你別,”聞聲壓住李延時要去按門把的手把他人推回去。
剛剛從客廳不走,現在從卧室走,這場景不更魔幻嗎???
聞聲短暫的天人交戰了兩秒,表情視死如歸:“你留下吧。”
身旁的人像是覺得她這反應好笑,輕笑了一聲,撩着身後的書包往聞聲的書桌前走。
抽了桌前的椅子,指了指,輕聲問:“還有多餘的嗎?”
聞聲這卧室不大,左右不過十幾平,抵着牆的床,床腳的白色書桌,以及靠門這側的衣櫃。
唯一稱得上別有洞天的是被聞清鴻擺滿了各種綠植的小陽臺。
兩平米的陽臺,被聞清鴻擺了個三層架子,從上到下壘了大大小小十幾盆盆栽。
夏天時種的有茉莉和萬壽菊,到這個季節則換成了常綠的八角金盤和君子蘭。
聞聲走過去,從牆角處拎出來一個折疊椅。
屋外響起鞋底拖拉着地板的腳步聲,先是去了廚房,沒兩秒又從廚房出來回了客廳。
接着是收拾沙發床鋪的聲音,再然後便安靜了下來。
聞聲把那個折疊椅放在李延時旁邊時擡頭看了眼表,這麽一番折騰下來,已經臨近十點半了。
李延時把折疊椅從聞聲手裏抽出來,書包丢在上面,坐進去,把原先桌前的白色椅子讓給聞聲。
聞聲在男生坐下後,也跟着在旁邊坐下來,從書包裏套了習題冊,放在桌面上。
單人的書桌,并排坐了兩個人難免有些擠。
李延時的右臂從聞聲眼前伸過去,把她右手邊的臺燈再次轉亮了一點。
聞聲看着并排攤在一起的兩本習題,一時間有點恍惚。
覺得此時此刻的情景比剛剛李延時從她卧室走出去更加魔幻。
聞聲偏頭看向身旁的人,右手搓着習題冊的封面,有些微的失神。
男生的書包敞着拉鏈丢在腳邊的地上,兩腿交疊搭在她桌下裝書的集裝箱上,整個人不成形狀地窩在那張軍綠色的折疊椅裏,在聞聲這個連書櫃裏的書都按書皮顏色整齊排列的房間裏——顯得那麽格格不入。
但又......意外和諧。
明明他才是這個房間的外來闖入者,卻又像這個房間裏東西都在為他做陪襯。
像暗夜裏閃爍的淡紅色火光,只一點,卻讓你忽略無盡的黑暗,只能看到他。
“你不做題看我幹什麽。”李延時眼睛還看着題,右手揚起,捏在聞聲的頭頂,把她的臉轉回去。
聞聲對着手心小口地哈了下氣,調整角度,把筆握得更緊了些:“沒什麽。”
從胡思亂想的思緒裏抽離,聞聲很快的投入到習題裏。
競賽課的兩張卷子刷完,再擡眼時,時針已經走過了淩晨一點。
聞聲揉了揉手腕,小幅度地打了個哈欠。
“困了?”李延時看她。
聞聲點了下頭。
一點半,也該是犯困的時間。
“你不困嗎?”聞聲問他。
李延時筆杆敲着卷子:“也有點。”
“那你要不要睡覺?”聞聲又問。
“我睡哪兒?”李延時把正确的選項圈出來,說話時尾音拖拉,帶了明顯困意。
聞聲往右掃了眼自己的床鋪,今天晚上的第二次天人交戰。
兩秒後,轉回去,看着李延時,挺認真的說:“你可以睡我床上。”
男生短促地笑了聲,轉過來,越過聞聲的肩膀也往她被褥疊得整齊的床上掃了下。
再看回來時問她:“那你呢?”
“我不睡,做作業。”聞聲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習題。
李延時放了筆,手搭在椅背上:“我睡床,讓你在椅子上坐一夜?”
聞聲剛要點頭,看到李延時下巴點了下她的床,轉了回去:“睡你的覺去。”
聞聲固執地搖了搖頭:“我不睡。”
李延時本來就是為了陪她才在這兒的。
她做不出來扔下他自己去睡覺。
三個字說完,聞聲控制不住,手抵着唇再次打了個哈欠。
李延時轉眼看到困得眼淚都要冒出來的人。
筆杆點着本子,換了想法。
“真不睡,要熬夜到天亮?”李延時問。
聞聲點點頭。
李延時靜默了兩秒,再次半扯了唇:“以前通宵過嗎?”
聞聲搖頭。
得到肯定的回答,李延時含着笑的眉眼揚了揚,探身把左前方聞聲的手機撈了過來:“打兩把游戲,精神精神。”
男生解鎖了聞聲的手機,在應用商城裏找到一個射擊游戲,點了下載。
轉過來,對她道:“帶你通個宵。”
聞聲困得腦子有點糊,反應更是比平常慢半拍,她沒拒絕,反倒是眼神遲緩地從李延時身上落在手機界面上,看着那下載的進度條一點一點往前走。
門外的王阿姨早就睡了,萬籁俱寂,悄無聲息。
屋外的月光從身後的小陽臺斜擠進來,混着此刻眼前的臺燈光線,不算明亮,異常柔和。
聞聲兩腳踩在椅子上,身上裹着半小時前從櫃子裏拿出來的毛毯。
在這個即将步入初冬的深夜,無意識地追着熱源,往李延時身邊靠了靠。
“什麽游戲?”她問。
男生聲音喑啞,混着困頓的鼻音,響在她耳邊:“5人小組,射擊。”
李延時動作很快,十分鐘下完游戲,又微信找了三個還沒睡的朋友組隊。
李延時的手機和那三個男生挂了語音,開着免提丢在桌子上,一邊回他們話一邊拿着聞聲的手機幫她注冊賬號。
語音那端幾個男生大大咧咧——
其中一個說:“咱還差一個人,我問問大劉睡沒睡。”
另一個接話:“我表弟也行。”
李延時手點在鍵盤上,正幫聞聲起名字,聽到那端的對話,阻止他們:“夠了,我這兒還有一個人。”
“曹林?”那端有人問。
李延時答:“不是。”
“王啓勝?”那邊人又問。
李延時:“不是。”
李延時在起名框那欄打了好幾個名字都顯示不能注冊,聞聲手指點了點屏幕,小聲道:“要不要試試......”
聞聲聲音小,語音那端的人聽不到。
但李延時接二連三的幾個“不是”,也讓對面三個男生感覺出來什麽。
其中一個膽子大的調笑着問:“時哥,帶妹啊?”
李延時拇指還點在鍵盤上試着各種名字,聞言擡眸看了下聞聲。
兩人椅子挨着,聞聲這會兒又是半轉向他的方向。
裹着毯子只露了一張臉的人,近得幾乎下巴已經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聞聲遲緩的意識讓她在李延時朝她轉過來時沒有避開。
兩人隔着二十公分的距離對視了兩秒。
随後,她聽到偏頭回去的李延時,聲音響起。
“嗯。”男生輕笑,像度數不高的醇酒,晃蕩在此時悄無聲息的夜裏,“帶妹。”
緊接着手指在取名框裏打了“妹妹”兩個字,按了确認,把手機抛還給聞聲。
椅子往前拉了拉,發出“嘎吱”一聲,對語音那邊道:“上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