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柏沉唇角揚起, 沒有說話,他伸出手将祝渝手裏的挎包接了過去。

祝渝忙上前去和他并肩走在了一起。

祝渝垂下頭很自然地摸了摸他的手背和手指,如霜凍般的溫度冰得祝渝下意識就握住了他的手指, “你手好冰呀,外面這麽冷, 你應該進來的呀,反正最後Chloe姐走的時候還會拖一遍的。”

他說完幹脆用兩只手将柏沉的手握住搓了兩下,“給你暖暖。”

祝渝的手很溫暖,碰上來的一瞬間, 柏沉莫名恍惚了一下,手指不自覺蜷緊了一些, 他把手拿了回去,神情很不自在。

說:“不太冷,我們快回去吧,天氣預報今晚有雨。”

祝渝沒覺得自己的舉動有什麽不妥,畢竟他是真的關心柏沉, “都怪我, 我要是早點看見你就讓你進來了,因為我們店裏開了空調, 很暖和的。”

他像一只散發着熱源的小太陽,只是和他挨在一起就讓人覺得溫暖。

頃刻間的功夫, 柏沉身上的寒意全被驅散了。

柏沉偏頭看着祝渝說:“我知道了, 下次我一定進來等你。”

祝渝聽完就垂着頭低低地笑了起來, 好像很開心,“還有下次呀?”

應該是開心的, 畢竟尾音都翹了起來。

柏沉看他:“如果你願意的話。”

“當然呀!!”祝渝立馬擡起頭,滿眼期待認真地看着柏沉說, “現在倫敦天黑得那麽的快,每次我下班都這樣晚,其實我還是有一點點害怕的。”

“如果你和我一起的話,我就不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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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該是暧昧的話。

可祝渝說出來卻沒有暧昧的感覺,或許他本來就沒有別的意思,多想的只有聽的那個人。

柏沉眸珠輕晃了一下,輕笑問:“那以後我都來接你?”

祝渝眨眨眼,語氣故作忸怩:“那多不好意思呀。”

“你這樣對我好,我實在是無以為報,不如以身相許吧。”說完他擡起手挽住柏沉的胳膊,臉在對方臂膀上來回蹭了蹭。

“我不挑食,會暖床,一個馍馍就能養活的。”他又補充。

祝渝總開這樣的玩笑,“愛上你啦。”“嫁給你好了。”“以身相許。”“非你不可。”……

聽得多了,柏沉總算能免疫了,盡管心房還是會不可置否地顫動一下。

以往他都會忽視祝渝的這句話,今天卻一臉平靜,神情正經地點點頭:“好呀。”

“哎?!”聽到聲音的祝渝倏地一下把腦袋擡了起來。

他看着柏沉正經的臉,搖搖頭感嘆:“好難得呀!師哥居然也會和我開玩笑了。”

柏沉有些忍俊不禁,他擡手把祝渝的頭別開,于是那道熾熱的視線也從自己臉上移開了,他溫柔提醒說:“看路,小魚。”

祝渝哼了一聲,松開了挽住柏沉胳膊的那只手:“好吧。”

“對了師哥,昨晚謝謝你送我回家。”祝渝說。

柏沉:“不用謝。”

祝渝又補充:“昨晚不管我做了什麽,說了什麽,你就當我撒酒瘋吧。”

擔心自己昨晚上說的那句話會讓柏沉覺得他不是什麽正經人,祝渝還是忍不住解釋了一句。

柏沉問他:“那你還記得自己做了些什麽嗎?”

祝渝搖頭,老老實實回答:“記得不多了,所以我才讓你把我昨晚做的所有事都當成是我撒酒瘋嘛。”

柏沉喉結滾動,眼底晃出不太高興的暗光,他瞥下眼簾,密睫蓋住了他眼底的情緒,“好。”

他們已經走到了那條路燈壞掉了的路上,祝渝拿手機的手電筒照着腳下的路,自然沒注意到身邊人情緒的低落。

就這樣,從這裏到家的這段距離,一直是祝渝在說話。

柏沉幾乎一路無言,他沉默着,想了很多。

晚上柏沉在廚房炒蛋炒飯,祝渝又在茶幾前拼那一盒樂高,劉波在他腿上睡覺。

沒有步驟圖紙,只能靠着成品圖一點一點去拼湊,一般人能拼出來才怪了。

“師哥,你說沒有圖紙,真的能拼出來嗎?”祝渝費了半天勁,最後還是無奈把拼湊起來的底座拆散了。

柏沉把飯端出來放在了餐桌上,走到祝渝身邊,和他一起坐在了茶幾前。

他從祝渝手裏拿過那一盒樂高零件,将裏面相同的零件拿出來分類,說:“這個樂高是教授自己做的。”

“每一個零件都有它的作用,我們分好類,确定好教堂的主體模樣,構建出它的底座,再确定好這些大零件應該用來拼成教堂的哪個位置,最後再把剩下的小零件拼到合适的位置去,這樣的話,應該是可以拼成的……”

柏沉聲音一頓,而後用壓抑的聲線說:“但我做不到。”

祝渝咽了咽口水,撩起眼皮看向柏沉,他看見對方眼底有不見底的深沉和哀傷。

心尖猛然一顫,一抹不知名的酸澀感從心髒蔓延了開,刺激得祝渝心髒都不舒服了。

他得做點什麽!!這是那瞬間祝渝腦子裏唯一的想法。

于是他急忙抓住柏沉的手,大聲安慰說:“師哥,這肯定不是你的問題,說不定這個樂高就不是那什麽斯教堂,可能是別的建築呢?再或者就是……這一盒樂高肯定丢了什麽零件。”

“你聽我的,千萬千萬不要給自己壓力呀!”祝渝語氣逐漸激動了起來。

他見不得柏沉這樣不開心。

所以此時此刻,他更想知道柏沉為什麽會這樣,又或者說,柏沉并不想和自己提及的過去到底發生了什麽?

柏沉垂眸看着祝渝的手,可能因為本人就比較瘦,所以手掌也不太大,但手指很漂亮,骨節分明,纖細似春竹,指甲修剪得很圓潤。

“好,我聽你的。”柏沉笑着,他反手握住祝渝的手,将他拉起身,輕聲說:“那我們去吃飯吧。”

祝渝一聽見吃飯就開心,又見柏沉似乎并沒有被這件事影響心情,才放心點頭:“好!先吃飯!”

今晚他們的運氣特別好,剛到宿舍樓下,外面就下起了特別大的雨。

這對倫敦來說倒是挺正常的。

窗外大雨漂泊,雷鳴閃電交織,迂回在公寓樓下的風像鬼魅的慘叫。

再一聲雷鳴後。

整個房間都暗了下來。

視線驟然變黑,祝渝哎呀一聲,步子往前踉跄了半步,下一秒就跌在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他感受到了對方強勁有力的心跳聲。

“停電了嗎?”祝渝看不見,他的手摩挲着往上,從柔軟的胸/脯摸到了柏沉的耳朵,随後才松開手仰頭問柏沉。

溫熱的呼吸也噴灑在對方頸脖上。

柏沉眸色更暗了,他別開頭嗯了一聲,将停在自己耳側的那只手拿了下來,整棟樓都是罵街的聲音,聲勢堪比祝渝高中學校突然廣播放假的時候。

柏沉打開手機手電筒,客廳被照亮了一個角。

他看了一眼公寓群裏的聊天消息,說:“宿管說電箱出了問題,要等一會兒才通電。”

“好吧。”祝渝松開了拽着柏沉衣角的那只手。

他借着手機的光,去把自己放在沙發上的手機也拿了過來。

“哎?沒電了。”祝渝按了一下電源鍵,顯示電量低。

“我去拿蠟燭。”柏沉将手機放在了餐桌上,又說:“你先去餐桌前,也許吃完飯電就來了。”

祝渝點點頭,語氣很開心:“好!幸好晚飯已經做好了!”

他又說:“今天真的是我的幸運日呀。我中午去店裏工作,August和我說我漲工資了,上星期的報告今天也出來了,我又得了高分。然後我們到家才開始下雨,做完飯才停電。”

“嘿嘿,真幸運呀。”末了,他又得意笑了笑。

柏沉從櫥櫃裏拿出了一盒全新未拆封的蠟燭,回到桌邊才說:“那為了慶祝小魚同學今天的幸運日,晚飯後還有一個小蛋糕。”

祝渝耳朵一抖,“你做小蛋糕啦?!”

“草莓味的。”柏沉溫笑着說。

祝渝眼放光芒,璨若星子:“你什麽時候做的呀?!”

柏沉:“剛剛炒蛋炒飯的時候。”

祝渝一下就從座椅上跳起來抱住了柏沉:“師哥師哥!我好開心呀!”

他整個人都挂在了柏沉身上,這一個動作太突然,因為擔心祝渝掉下去,柏沉也下意識托住了祝渝的屁股。

“以後我回國了可怎麽辦啊……”祝渝回國還是個不定的數,可只是一想到自己要回國,要和柏沉分開他就難受。

在只聽得到祝渝說話和自己心跳聲的時候,柏沉突然聽見了耳邊傳來極輕的啜泣聲。

“小魚?”柏沉心尖一跳,喚了祝渝一聲。

祝渝把臉埋在柏沉的頸脖間,淚珠滾出來:“師哥,你是我最最好的朋友了,我不想要和你分開。”

“我也不想要回國。”祝渝聲音似乎染上了哭腔。

如果他沒遇到柏沉,那祝霆讓他回家,他一定早早就裝好了行李,随時準備離開這裏了。

可現在不一樣了。

他覺得自己可能太依賴柏沉了。

但那又怎麽樣呢?沒人有權利去管束他依賴誰。

柏沉另一只空出來的手準備去摸摸祝渝的頭安慰他,但最後只在半空僵了一會兒就收了回去,這樣就太暧昧了。

他像是在調侃祝渝,但語氣卻溫和得像水:“今天不是你的幸運日嗎?怎麽幸運日還掉眼淚呀?”

祝渝有些不好意思,但他環着柏沉脖子的手還是沒有松開,他吸了吸鼻子,把眼淚憋了回去,理直氣壯道:“師哥,你現在應該好好安慰我。”

他感受到了柏沉的手明明都要碰到自己的腦袋了,可卻不知道為什麽又縮了回去。

“如果師哥你安慰我一下的話,我未來一周都不會難過了。”祝渝聲音很低,在柏沉耳邊說着話,像撒嬌似的。

不過沒那麽嬌氣。

下一秒,頭頂傳來了輕輕的壓感,柏沉那只寬大溫暖的手掌覆在了他的頭頂,“好了,小魚,不要難過了。”

他的頭被輕輕地揉了揉,柏沉的聲音繼續着:“不是說好了還要一起過新年嗎?你不會那麽快回國的,我也是。”

或許他不應該這樣說。

他應該告訴祝渝,他也舍不得祝渝,他或許對祝渝有別的意思。

但柏沉本質上就是一個含蓄的人,他內斂,知分寸進退,也知道不會讓人為難,也或許是因為從小到大,他從來就沒有一個直白地表達愛的環境。

他說不出口。

他只能用各種細節和偏愛去表達。

但祝渝從小就在充滿愛的環境下長大,他最不缺的就是細節和偏愛了。

祝渝聽得開心了,他從柏沉身上下來,叉着腰說:“說得也是。”

“不能去想沒有發生的事。”祝渝回到了座位上,主動幫忙點好了蠟燭,“師哥,我們吃飯吧!”

懷抱突然落空,柏沉恍惚了一秒,在祝渝的聲音下坐到了餐桌前。

祝渝把蠟燭點好後開玩笑說:“師哥,你覺不覺得這像是燭光晚餐啊?”

柏沉撩起眼皮看向祝渝,祝渝眼尾還有未散卻的薄紅,但笑得又很開心,像一只歡樂小狗,眼底的淚花被火光映得亮閃閃的,像星星。

“像。”他點頭應。

吃完飯後電還沒通過來。

祝渝手機沒有一點電了,他在沙發前把柏沉的手機玩得也要沒電了。

“師哥,我想起來了,國內最近新出了一部電影。”祝渝把自己電腦拿了出來,“要不要看會兒電影解悶啊?”

他将電腦擺在了茶幾正中間,又把沙發上打瞌睡睡覺的劉波抱到了膝蓋上。

柏沉走去挨在了祝渝身邊,“什麽類型的電影呢?”

祝渝想了想:“好像是一部和校園暗戀有關的電影?”

電影的開始是在一所破舊的高中,濾鏡很壓抑。

祝渝看着電影,裏面的人是暗戀這個又暗戀那個,于是忍不住對身邊人說:“所以說電影只能是電影,我在國際高校上的高中,比某些高中要輕松一些都累得想死,暗戀的人一個沒有,想暗殺的人倒是一大把。”

柏沉被祝渝的話逗樂了。

“你是高中才學的美術嗎?”柏沉問。

祝渝點頭:“是啊,學畫畫也很辛苦的,以後誰和我說藝術生是輕松的,我就和誰急!!”

就算祝渝家裏有萬貫家財,但高考依舊是需要考的。

“辛苦了。”柏沉偏頭看着祝渝說。

祝渝搖頭:“其實我沒其他和我一起學美術的辛苦。”

“畢竟我考不好還有家裏給我兜底。”祝渝說着,還是想到了家裏人對自己的偏愛。

“總之其實就是我不太聽話吧,不然也不會把我送出來。”一說到家裏的事,祝渝就想把自己出國的原因和柏沉說。

“因為小時候不懂事嘛,一不高興就離家出走,但是一般就是去朋友或者親戚家裏,但那次離家出走我沒有去找他們,我誰也沒有說,一個人去爬珠穆朗瑪峰了,其實到山腳下我就沒爬了,去當地到處玩了。”

“結果手機丢了,當時我身上挺多現金的,就沒急着買新手機,和家裏失聯了……大概有三天吧。”祝渝說,“這件事把我祖母吓得住院了。”

“我媽也生氣,就把我打包送來倫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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