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社死
第39章 社死
竹樓不大,就像是古時候居住在山上的農桑者自已搭建出來的小屋,卻也說不上小,秦無寒二人進入其中暫居都綽綽有餘。
竹樓的正門上還挂着一塊兒牌匾,蒼俊有力的寫着“不秋居”三個古字,只是在那幾個大字的前面還刻着一個醜兮兮的“蒼”字,小小的一個并不明顯,但也忽視不了,畢竟那醜字和整體實在是格格不入。
但可能是時間過于久遠的緣故,竹樓裏的許多陳設都蓋了一層厚厚的灰塵,有的甚至換了一個顏色,手指在其上一劃就變成黑的,可見這地方的歷史有多悠久。
稍微幹淨點的只有一張床,估計是穆重當初沉睡的地方,現在也是他唯一可以躺的地方。
秦無寒:“……”
行吧,有地方總比沒地方強。
把病患送去床上躺着後,秦無寒手一頓,默默出門。
他總算是想起來某個還在外面被遺忘,可憐兮兮暈着的狗子。
秦無寒把狗子撿回來後,想想沒有忘了的事情,又看了兩眼這個跟遺跡一樣的地方,緩緩嘆出一口氣,撈起個盆扯塊兒帕子離開,撸起袖子出門幹活。
雖說他們是來躲人的,但穆重還是以養病為主,他得收拾一下,至少病人養病的環境不能到處都是飛揚的灰塵。
……
清風吹拂,清涼的寒意吹不進竹樓,卻可以在樓外的林中奏響自然的樂章,樹葉摩挲沙沙作響,像是在為歸來的主人低唱歡迎的歌曲。
二樓窗前挂着的陶泥風鈴也被熱情的風吹得晃來晃去,卻沒發出一點聲音。這個風鈴的形狀很是特別,跟個青綠色的冰淇淋一樣盤了個圈,上面還有一些不規則的凹槽點點,是個很粗糙的挂件。
現在沒人來了,倒是冷清了不少。
回想當年,因為醜萌風鈴挂的位置過于顯眼,每個見過的客人都會情不自禁地吐槽一句:木神的審美真是清奇。
審美清奇的人還未睜眼,依舊在昏睡,可能回了最放松的家,也可能是種在這的植物們偷偷使勁兒釋放生機,總之穆重好了許多,雖說達不到完全恢複的狀态,但至少把這次打架的虧損補回來了一點。
蒼白的臉上疲倦一點點消散,呼吸的頻率在某一瞬間改變,好看的眉頭輕蹙,又過了許久,眼簾慢慢掀開,露出那雙如碧水如青竹的眼眸。
穆重茫然地看着窗戶,眼熟的風鈴和擺設讓他本來就還沒有完全開機的腦子越發混亂,恍惚中甚至産生了錯覺。
重傷沉睡是無稽之談,虛弱的身體也是子虛烏有,他只是像往常那般睡了一覺,醒來依舊要為堆成山的公務而繁忙,雖然忙碌卻也充實自在。
一道清脆的鈴聲拉回了穆重的注意力,是那個醜萌醜萌的風鈴,在風中扭成一朵花的時候都沒有響過一聲,這會兒卻發出了動靜。
穆重的目光又落在風鈴上面,其中的恍惚變成了疑惑,他有些記不清這個風鈴的存在了,但在那些還清晰的記憶中,這東西應該是不會響的才對。
疑惑與還在混亂的記憶混合在一起,讓他越發頭疼欲裂,穆重也沒打算像在外面那樣端着,反正他在自已的住宅,不用忍着也不用憋着,想怎麽發瘋就怎麽發瘋。
沒什麽力氣折騰床,就扯過枕頭抱懷裏原地撲騰,弓着腰跟個貓似的,就差再擡腳往上面噔噔兩腳。
“煩死了!”
穆重嘴也閑不下來,小小聲念叨着,整個人都要在床上翻成蛆了,難得這次醒來身邊沒人,抱着有這次沒下次的心理,他十分珍惜并可勁兒造作。
然後,他就和正好進門的秦無寒看了個對眼。
穆重:“……”
秦無寒:“……”
兩兩對視相看無言,一時間仿佛風都靜止了,不敢發出一點聲音擾了這社死般詭異的平靜。
還是秦無寒先一步打破這微妙且尴尬的氣氛,假裝無事發生:“你醒了,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他可以出去一會兒再進來。
“不,不用了。”
穆重的目光也飄忽晃悠着收回來,他看到了秦無寒眼裏的驚訝和笑意,可他不想提及,也不敢提及,社會性死亡的人只會希望圍觀的人把這件事忘掉。
兩人都十分自然的假裝無事發生,秦無寒進門給穆重送藥,穆重這次也乖乖的不作妖,抄起藥碗一飲而盡。
然後……苦味直竄大腦,帥臉瞬間皺成包子臉。
穆重:“!!!”
老吳最近火氣也太大了吧!下藥這麽重的嗎?!
秦無寒看着穆重一副苦到想吐舌頭但又顧及他在場不敢放縱的憋屈樣,眼中的笑意那是怎麽都收不回去,不僅忍不住,連之前憋回去的那些笑都洩露了出來。
可能是因為見證了穆老板不為人知的另一面,還是如此小孩子氣的另一面,好笑的同時又有種莫名的滿足感萦繞在心間。
這算不算是和穆重心照不宣的新秘密?
挺過社死這段時間的穆重這才注意到一件事:“我們怎麽在這裏?老吳給你開的門?”
秦無寒點頭,把吳大夫囑咐的那些話轉述了一遍,又順手從兜裏掏出一顆軟糖伸到包子臉病人面前。
包子臉穆重:“……”
尴尬,心虛但毫不猶豫,撈過糖就往嘴裏塞。
穆重這次的消耗有點多,在床上躺了兩天才醒,老吳每天都會來這一趟,送藥的同時再告知一下外界的情況,就等着穆重醒來後讓秦無寒轉述。
外界這兩天也不太平,鬧的最大的是警察局那邊,出差的二郎神提前回來任職,但他的狗丢了,現在這個全年不休的警署老大把之前攢下來的年假全用了,白天在大街小巷貼尋狗啓事,晚上用第三只眼飛檐走壁,把大大小小的妖怪都吓得要死。
雖然他們花店暫時躲過去了,但等二郎神第二遍地毯式搜索額時候估計就難混了。
穆重含着糖靜靜聽着,聽到這才突然想起來:“對了,狗呢?”
秦無寒指了指窗外:“在外面浪,它兩天前就醒了,一開始還要咬人,但後來就老實了。”
那天秦無寒給哮天犬鋪了個狗窩,在搬運狗子時對方正好醒過來,估計意識還停留在戰鬥的時候,睜眼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朝秦無寒的胳膊咬去。
好在它沒成功,秦無寒的反應比它快,手腕一翻就把狗丢了下去,同時另一只手還拽住狗子的後腿,确保這狗想再來咬他也用不上力。
雙方牽制的狀态讓哮天犬有時間思考自已身處的環境,環顧四周發現是熟悉的地方,面前的只是個普通的凡人,這才乖乖收起兇性。
老吳來的時候也沒忘了哮天犬,送完藥後還抽時間給狗子治療一下,
哮天犬恢複能力強,傷的也不重,只戴了兩天的伊麗莎白圈就好全了,此時正在竹屋邊上的小溪裏盡情撒歡。
穆重:“……”
所以受傷的只有他一個呗。
啧!
雖然穆重不願意承認自已是最脆皮的那一個,但他也拿不出有力的證據,畢竟現在的他确實虛弱,虛弱到下床自已走路都做不到。x
穆重第一開始還挺自信,回想自已在床上扭來扭去都沒事,還以為恢複了大半,誰知道剛下床就啪啪打臉了。
他的腳剛沾到地上,只用了一點力想站起來,哪知道下半身就跟擺設一樣半點力氣都使不上來,整個人軟軟的往前面撲去。
要不是一直在旁邊看着的秦無寒及時伸手抱住他,穆重估計要在一天內社死兩次。
被攔腰抱着的穆重:“……”
雖然但是,他感覺現在這樣也挺社死的。
秦無寒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态,倒是沒覺得尴尬,十分自然的一邊把人重新抱回床上一邊叮囑:“你現在還沒有恢複,這幾天可能會使不上力,要是想去哪裏或者想幹什麽直接找我就行。”
老吳今天來送藥的時候就說過,穆重這幾天會一直處于虛軟無力的狀态,趴床上的時候還好,下了床就是名副其實的一級保護廢物,還讓他多上點心。
秦無寒一開始見穆重生龍活虎的樣子還以為老爺子有些誇大,誰能想到居然是寫實。
疾病面前人人平等,就算穆重是神仙也無濟于事,被現實教做人的穆重也不得不屈服,真正開啓自已啥都不用做,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鹹魚生活。
秦無寒:“……”
幹活的不是你,不要一副好像很委屈的樣子好嗎?
穆重表面上嘴撅的吊水壺,但實際上對于自已的鹹魚生活很是滿意,才短短小半天的時間就習慣了躺着被伺候,之後幾天更是過上了自誕生之日起就未曾有過的安逸生活。
唯二讓他抗議無效的每天必不可少的喝藥和曬太陽環節。
喝藥是不可能混過去的,穆重醒來後見到老吳的第一面就是對着他橫眉冷眼的炸毛老爺子,幾天過去都不見小老頭對他有半分緩和的跡象,跟個鼓到極致的河豚一樣。
他要是在這個節骨眼上還敢嫌藥苦喝半碗倒半碗,老爺子能當場在他面前爆炸,比字典厚的芬芳詞錄能爆個大呲花糊他一臉。
至于曬太陽,則是河豚老吳給的藥裏有一味藥材比較特殊,需要病人曬太陽才能吸收,所以穆重每天至少要在外面曬半個時辰的日光浴。
穆重也不是不樂意,只是有點不習慣。
這裏是穆重以前的故居,他以前又是個大忙人,導致這裏雖然看上去像是閑雲野鶴悠閑養生的地方,但實際上沒多少可以舒适享受的東西……
簡單一句話,他這裏沒有躺椅,每次曬太陽的時候都是躺在秦無寒懷裏,時不時還要被“人肉躺椅”手動翻個面以保證受熱均勻。
穆重:“……”
他從一開始的僵硬緊繃到現在的麻木不仁,甚至逐漸心态祥和。
沒事,一輩子很快就過去了。
什麽?他是神仙命長?
沒事,秦無寒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