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她的疲憊
第19章 她的疲憊
又到了開學季, 校園裏人滿為患。
其中,有對這非常熟悉的舊生,也有初來乍到、滿懷好奇地到處張望的新生, 還有陪同新生來報道的新生家人們。
兩個站在大樹下面的女孩, 在熙熙攘攘的世界, 乍一看, 似乎沒有特殊之處。
可站左邊的女孩,身披一頭又黑又亮的直發, 明媚精致的臉滿布認真,專注地望着另一個眉飛色舞在說話的女孩。
這時陣陣微風拂過, 她的發梢被吹動,莫名為她增添了幾分靈動, 整個人顯得嬌俏又引人注目。
剛回到闊別了一個暑假的學校, 程昱澤便掃見這一幕。
暑假裏他和安以寧沒有見過, 本以為他會漸漸地淡忘安以寧,讓安以寧在他世界中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可能人類與生俱來的叛逆心, 他越想淡忘,反而越能記住。
雖然兩人不熟, 接觸也寥寥無幾, 但他腦海中時不時掠過她的容顏。
畫面還十分的清晰!
這種現象,奇怪到讓他想不出話語去形容。
而如今剛回來學校,就碰見安以寧,他心髒産生了一種微妙的變化,讓他舍不得把視線從她身上移開。
衛城東是和程昱澤一起回來的, 注意到程昱澤的腳步有停頓,目光固定在某一個方向, 他下意識地觀察四周,哪裏值得程昱澤觀看。
這一看,他也看到了安以寧在前方不遠處。
憑借敏銳的直覺,他覺得程昱澤在看安以寧。
吸取了上兩次的教訓,衛城東沒敢吭聲,沉默着。
本來說好去飯堂吃飯,結果姜初雪臨時變卦,想到外面吃,安以寧現在聽她說想吃什麽,順便給選擇困難症的她拿主意。
終于定好吃什麽了,姜初雪和安以寧手挽手地向校外走去。
原本站在大樹下面的女孩,突然朝自己這個方面迎面走來,程昱澤心底那點曾經有過的期待,不受控制地湧上心頭。
然而,兩個女孩旁若無人般,目不斜視地走過了,沒一個看到他。
期待化作怪異的失落,他不适地皺眉。
路過了誰,安以寧壓根不去留意。
倒是姜初雪,後知後覺地道:“剛剛我們路過的那個帥哥,不就是程昱澤嗎?”
經過暑假忙碌的洗禮,暑假期間也沒人在她耳邊提起過程昱澤,安以寧差點忘記程昱澤這個人了。
突然聽到姜初雪提起,她想起前世他和她之間的種種,她覺得好遙遠,遙遠的仿佛不曾發生,自己好像做了一場虛幻的夢。
她挑了挑雙眉:“我沒看見。”
“我發現一件事。”姜初雪停頓數秒,“你不感興趣的人事物,哪怕它們擺在你面前,你也不去注意。”
“你都說不感興趣了。”安以寧加重語氣,“請問,不感興趣的人事物,幹嘛要浪費時間去注意?”
假如是剛重生時,她遇到程昱澤,肯定會多看他幾眼。
現在看什麽?
“有道理。”姜初雪深以為意,“畢竟我們是窮人,學習和打工兩不誤,天天累得夠嗆,擠不出時間去關注不感興趣的人事物。”
“……剛開學,不用說這麽紮心的話。”安以寧想為自己的貧窮嘆一口氣,但現在跟剛重生時一比,稱得上小有積蓄,起碼她的存款從四位數變成了六位數。
六位數足以支撐她做一些別的嘗試,不把賺錢範圍局限在幫別人打工上。
不過,她的六位是十來萬,得悠着點嘗試,以免一夜回到解放前。
“那你努力賺錢,暴富後,記得養我!”姜初雪充滿憧憬地道,“到時是一人得道雞犬飛升,我想當雞犬。”
“放心,等我暴富,對我好的人都有份。”安以寧拍了拍心口,保證自己做得到不忘記雞犬,“正所謂茍富貴勿相忘。”
“期待!”姜初雪一想到安以寧以後帶飛自己,美滋滋地笑着。
聽到手機響了,安以寧暫停和姜初雪聊天,接聽來自許知秋的電話。
電話一通,許知秋立馬問:“老師,你今天能不能早點來?”
許知秋就不是熱愛學習的人,催自己早點去上課的事情,她做不出來,安以寧不急不緩地反問:“怎麽了?”
“來救我的狗命!”許知秋求救道。
“……”安以寧默默地看了一眼姜初雪。
一個要當雞犬,一個向她求教就說狗命,要不說,許知秋和姜初雪為什麽是她命中注定的好朋友,她吸引來的人都是有相似地方的。
“是不是你舅舅把你怎麽了?”她都不用猜許知秋慌裏慌張的原因,第一反應便是想到孟津南。
“你說對了!”許知秋深呼吸,宛若把薛定谔的淚水吸了回去,“我早戀的事,終究被我舅舅發現了,他現在正趕來我家的路上,你快來救救我!”
“等等,你舅舅收拾你,我哪救得了你?”安以寧想提醒許知秋,目前自己是她的家教老師,兩人還沒發展成好朋友,孟津南是自己的老板,自己哪裏阻止得了孟津南收拾許知秋。
“不管,你先來!”許知秋想象是美好的,覺得有第三個人在場,她舅舅會給她留一點面子,不至于往死裏收拾她。
“好吧。”
“你千萬千萬要用最快速度來,別磨叽,別忘記有一條狗命等着你救。”
“……我知道了。”
安以寧拿許知秋沒辦法,唯有跟姜初雪說清楚情況,現在有緊急情況,吃不了飯,得打車去許家。
看着安以寧在操作打網約車,姜初雪調侃道:“你家教學生挺依賴你,并且你和她家貌似也挺有緣的,你在她家不止收獲一份家教工作,還收獲一份實習工作。”
安以寧認同姜初雪的說法,自己确實和許知秋家有緣。
若是沒緣,前世她跟許知秋成不了好朋友,孟津南也成為不了她在工作上的貴人。
坐上網約車,安以寧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了許家。
不料,一踏進許家的屋子裏,滿室的冷冽壓迫感撲面而來。
她定睛一看前方,入目一張冷硬又英俊的臉龐。
臉龐主人西裝革履,坐姿優雅并霸氣地随意倚在沙發背上,深邃黑沉的眼眸盯着坐他對面的許知秋,像是審問犯人。
相比孟津南,許知秋頭埋得想鑽進地裏的樣子。
這一刻,縮頭烏龜拿來形容許知秋,無比貼切。
孟津南在管教自己的外甥女,她一個外人,似乎不宜打擾。
安以寧條件反射地想當自己沒來過,掉頭出去。
但想到許知秋給自己打的求教電話,她只好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模樣,揚起淺淺的笑容,向兩人打招呼:“孟總,知秋。”
說着,她到許知秋身邊坐下。
安以寧的到來,許知秋仿佛找到了救星,從大氣不敢喘一聲轉變成敢偷偷擡眼看一看對面的舅舅。
哪知她舅舅臉色仍是陰沉,眉眼間滿是銳利,她頓時想死的心都有了。
方益嘉是個什麽害人精啊!
是他追的她,她看在他真心喜歡自己的份上,加上自己想體驗戀愛的滋味,才冒險早戀的。
跟他分手,她都對他說得明明白白,高三是特殊時期,家裏管的嚴,不給她早戀,以免耽誤學習,她思來想去,還是想沖刺一波。
誰知道,他死活不同意分手就罷了,還糾纏她。
她甩不掉他,現在還鬧到雙方的家長都知道這回事。
見剛來的小姑娘,好似察覺不到這裏的異常,孟津南目光暫時全部落在她的臉上,語氣比剛才的淩厲要柔和一些地道:“安同學,你先去書房,等會再給知秋上課。”
許知秋唰地擡起頭,難以相信她舅舅把安以寧支走。
孟津南都這麽說了,安以寧自然不能在這繼續待着。
“好的,孟總。”
臨走前,她淡淡地瞟了一眼許知秋,表示自己愛莫能助。
反正孟津南是許知秋的親舅舅,孟津南對許知秋再嚴厲,都不會傷害許知秋,只是許知秋太畏懼孟津南,把孟津南說得比惡鬼還可怕罷了。
一個人在書房呆了半個小時後,安以寧看到許知秋如是松了一大口氣地進來,不由問:“你舅舅收拾完你了嗎?”
“收拾完了。”許知秋深呼吸幾下,“差點沒把我吓死。”
“那你的前男友?”安以寧瞥了瞥被許知秋反鎖的門,确定孟津南不會突然進來,放心地說,“是由你舅舅來處理了嗎?”
“對,因為我處理不了他,我舅舅要出面了。”許知秋細細想想,幸好自己是分手後才被舅舅發現的,否則舅舅繞不了她,現在由舅舅出面解決方益嘉,自己省麻煩了。
“這下你可以安心學習,不用想着找借口逃課去解決你前男友。”安以寧翻開書本,示意許知秋坐下。
“好奇怪,為什麽東窗事發後,我反而輕松了?”許知秋疑惑自己眼下的狀态,像有個包袱被甩掉後的輕松感。
“因為東窗事發前,你精神緊繃,擔心不知道哪天會東窗事發,等真正東窗事發的那一天,你如釋重負了,精神不用緊繃,也不用擔心。”安以寧有過類似的遭遇,便解釋原理給許知秋聽。
“老師,我的心理路程和你說的完全一樣!”許知秋現在正是如釋重負。
之前老擔心她舅舅發現自己早戀,藏着掖着,但被發現後,挨完罵了,發現沒什麽大不了的,至少不用擔心了!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安以寧笑而不語。
她之所以和許知秋有類似的遭遇,其實是前世看出程昱澤想跟她離婚,一直惴惴不安,真到程昱澤跟她提出離婚時,她相當于提前做了很久的心理準備,所以反應很平靜。
想讓人崩潰,事情得猝不及防地發生,那樣才會擊穿人的心理底線。
那種反應,這會回憶起來,她有點像置身當時的場景,也有了新的感受。
她當時能平靜,其實還有別的原因。
對于她和程昱澤的那段婚姻,她可能是生出疲憊感了。
嫁入豪門,當闊太太,人前看着風光,人後也不是那麽好受的。
先不說程昱澤愛不愛她,單說,想得到什麽,必須付出什麽,這是鐵一般的規律,沒人逃得過。
從底層一躍飛升到上層,她和身邊人接受的教育不一樣,上流圈子的好多彎彎繞繞,比如上流圈子專屬的人情世故和社交活動等等,她是不懂的,要從頭學起,時時刻刻小心自己踩坑、鬧笑話,腦子裏有一根繃着的弦。
不然,不搞懂是會讓她和程昱澤丢人,還讓程家丢人,公公婆婆對她有意見。
結婚三年,她有一部分時間是忙着學習怎樣在上流圈子體面地過活,其餘時間不是忙着和程昱澤在一起,就是忙工作,她工作也挺忙的。
被醫生告知她辛苦懷孕六個多月的孩子有基因缺陷時,還引産了,她受到很大的打擊,雖然事後打定主意養好身體做試管嬰兒,但許知秋說得對,做試管對女性的身體損害極大。
她了解過試管嬰兒後,說想法沒有過動搖絕對是假的。
很多因素疊加在一起,正好程昱澤有征兆跟她提離婚那段時間,她工作忙到飛起,既要對是公司大股東的孟津南負責,又要保證公司不出大亂子,婚姻還發生危機,讓人很難不生出疲憊感。
安以寧和自己說着話,思緒像飄遠了,眼睛不聚焦地望向窗外,許知秋不由自主地伸手在她眼前晃動:“老師,你想什麽呢?”
“想陳年舊事。”安以寧強迫自己将有關前世的東西抛到腦後。
“還以為你在想賺錢的事。”許知秋對安以寧缺錢這一事記得很牢,“對了,老師,現在開學了,你要去我舅舅公司實習,還要給我上課,自己也要上課,你忙得過來嗎?”
“忙得過來,也得忙。”安以寧哪個都不想放棄,主因學業是必須完成的,而這兩份工作,是她現階段能找到的兼職裏收入最高的。
“你家……”許知秋想問安以寧家裏不給她錢嗎,但一想到不是人人家裏都像自己這般家底殷實,或許安以寧有什麽難言之隐,便把話吞了回去,“老師,我們上課。”
“來吧。”安以寧拿起圓珠筆,在書本上給許知秋劃重點。
課上到一半,外面傳來敲門聲,許知秋和安以寧相視一眼。
許知秋想了想:“應該是我舅舅。”
好不容易她舅舅最近忙得不見人影,不來盯着自己,誰知道,他剛從國外回來,兩人第一次見面,她舅舅就是收拾她,雖說她如釋重負了,但她舅舅訓她時還是給她留下了陰影,不敢去開門面對他。
“我開門。”
安以寧起身,把門打開。
如許知秋所料,确實是孟津南敲的門。
想開門,卻發現門是反鎖的,孟津南剛想皺眉,看見開門的人非自己的外甥女,劍眉保持舒緩的狀态,視線越過眼前的小姑娘,掃向在書桌前的外甥女:“許知秋,你反鎖門,是想防着誰?”
當然是防你了。
這句話,給許知秋一百個膽子,也不敢說出口。
她讨好一笑:“誰都不防,我随手關的門。”
“我要走了,你……”孟津南抿唇停頓,“安分守己點。”
有第三人在場,訓外甥女的話語他縮短成一句話。
外甥女平時表面裝乖、背後偷偷早戀、分手了還分不幹淨,被對方的家長找上門來,他有種自己教育失敗的強烈不悅感。
“舅舅,你……你放心。”許知秋感覺自己的保證,在她舅舅的眼中和放屁沒區別,幸好她舅舅今晚僅是訓她,沒把她零花錢扣光光。
孟津南不語,轉身離去。
安以寧幹脆不關門了,她給許知秋上課也不是見不得人的事情。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結果,許知秋開始嘀嘀咕咕的,吐槽了起來。
“這一天天的,兇神惡煞,也不知道溫柔一點,到底哪個女人受得了他?”
“真同情我未來的舅媽,得天天對着他。”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
許知秋是做題之餘,嘴巴不閑着,聽多了,安以寧忍不住說:“你除了罵你舅舅沒有女人要,找不到其他的點罵他了嗎?換點新鮮的?”
這輩子和前世一樣,被迫沒少聽許知秋這類吐槽,她真聽膩了。
許知秋一愣:“找不到其他的點,因為別的地方我挑不出我舅舅的毛病。”
在她心裏,她舅舅是接近完美的人。
唯一的不完美,是太兇,對她太嚴厲,目前還沒給她找到舅媽。
“可是你再怎麽罵他沒有女人要,都是空話。”安以寧掏了掏耳朵,“我聽得耳朵要起繭子了,你努力想想,看能不能找到其他點。”
“老師,你怎麽還站隊我舅舅了?”許知秋嘴巴一撇,佯裝控訴安以寧不站自己這邊,“你不能因為他給你發工資,你就偏幫他。”
“我沒有站隊,我是實話實說,你不愛聽,我下次就不講了。”
“不過,我還是好奇,我舅舅給我找的舅媽是什麽樣的。”對于這件事,許知秋想象力極其匮乏,想不出來哪種女孩跟她舅舅般配,她舅舅又會喜歡上哪種女孩。
“以後你就知道了,你現在想也沒用。”安以寧有心想用重生的先知優勢,給許知秋說一說孟津南的妻子,但她前世死的時候,孟津南都還沒結婚,壓根說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