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晉江正版閱讀

第049章 晉江正版閱讀

碧藍的天空, 清風徐徐。

天氣太燥熱了,半夢半醒之間。

時書躺在石椅上半閉着眼,謝無熾的扇子上下圍着他, 清風柔軟。時書半夢半醒, 不知道自己算不算遲鈍的人, 或者說,他不太愛去深思不高興的事。

謝無熾一只手臂撐在身旁替他打扇, 對他真好。時書晚上沒睡好,現在睡着,做了個夢。

眼皮子裏謝無熾的影子晃動,夢裏也是他。

當迷迷蒙蒙中,眼前出現那個圖案時,時書心裏“草!”了聲。

銜尾蛇,太陽輪,鋒芒畢露。

“這個騷……”

來了,又來了。

時時刻刻,稍不注意就在夢魇中随行。

“自我吞食者”,扭曲的線條綴在圓形光輪之上, 太陽光一樣鋒芒畢露地四下射開,黑色意味着蠱惑, 而首尾相的蛇則寓意毀滅與重生, 充滿了神秘感, 和謝無熾本人給他的感受一模一樣,散發着無法拒絕的誘惑,無節制又堕落。時書一開始拒絕謝無熾, 後來越來越覺得說不清,反而不再多質問他, 像刺青圖案一樣存在于正常的關系之中。

“看麽。”

時書晃了晃頭,夢裏特別真實。

“不看。滾!”

夢裏的謝無熾,遠比夢境外相處中陌生且鋒利。看人像看狗的陰冷傲慢的眼睛,讓時書很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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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無熾一直對他很好,但時書時常覺得,那是一種虛僞的假象,真實的謝無熾是個自私冷漠自以為是的自戀狂。

時書在夢境中觀察他。同為男人來說,謝無熾擁有比他更顯著的男人特質,現實中謝無熾會隐藏,但在夢裏那種鋒芒就極度清晰。

“我以為你喜歡看我的刺青。”魔音在耳。

聲音像刀子和劍刃,刮他耳蝸,厮磨他的耳垂。

時書:“混蛋!你還有臉說!”

“來換個地方。”濃霧中半明半暗的影子,下颌輪廓陰沉,看不清那張臉,音色卻極其清晰,惡魔一樣掠在心尖。

時書想掙開這團霧,但受不了那種心慌慌的感覺,惡魔的狩獵早已開始,純良的牧羊人要如何在無辜的角逐中逃離。時書一只碰到了刺青。強悍健康的人體,騎馬,打獵,極限運動,頂層家庭培養出來的金字塔頂的高自尊天之驕子,那枚刺青幾乎代表着謝無熾。

時書看到那枚刺青,凡此種種,幾乎蘊意着和謝無熾的全部。夢裏的反應是本能,但那圖案的觸感并不真實,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的溫度。

“………………”

“………………”

口中的親吻卻真實,熱氣彌漫,早已反反複複地試過,時書無意識地呼吸着,謝無熾在他耳邊有意地笑,用充滿誘惑力的、煽情的男性化磁性嗓音,哄騙。

為時書每一次反應而回應,鼓勵,挑動他的熟男的聲音。

時書注意力重新回到刺青身上,蛇本來就有蠱惑之意,謝無熾本身則是陰暗的代表,像牆外幻化人形的妖,試圖主導和操控人類。

刺青的鋒芒和輪廓,似乎有很高的繪畫造詣,落筆利落冷峻,在時書的視線中很清晰,每一筆每一劃自有他的故事。時書越清醒地意識到其中的刻意,謝無熾是故意給他觀賞的。

謝無熾……你這個……

騙子?

時書抓着他的衣領,攥緊手指頭發痛,拼命想扯開他。人竟然可以有這麽多技巧?比如謝無熾随時在向他展示,他在對愛人方面的能力和吸引力。

他的聲音,他的強悍,還有他能提供的情緒,如果打開那扇禁地的門,品嘗禁忌之果,他能讓時書哪怕作為一個男人,也能享受來自他的價值。

謝無熾是故意的。

在故意誘惑時書徹底迷戀上他。

如果就這樣摘下了,會怎麽樣,也許遲早有一天會摘下,謝無熾說得不無道理,“我不是親得你很爽嗎?”

然後,就這麽摘下了,一種輕佻失智的感覺。

想到這,時書便有爆炸似的不爽,是自己被蒙在鼓裏的背叛感,還有,被一個人引誘時的荒謬。

在屏風後,謝無熾抱着他假裝情侶,躲過門外那個人的尋找,低聲附在他耳旁說話。

“被哥哥這樣開玩笑……好玩嗎?”

“嗯?好不好玩?”

故意說的淫詞爛調、故意刺激人神經的句子。時書仔細審視謝無熾,他的聲音好聽,像是舌尖抵在齒關粘連了一下的放松的發音,似乎時而有笑,時而漠然刻骨。但時書覺得沒有情緒,冷漠,自行其是才是他的底色。

明明對自己似乎很好……那副難扼的模樣,無限度地散發出公狗發情的氣味,搖着那條雄性狐貍的尾巴。時書覺得他很危險,謝無熾是一個巨大的瘾,是一團火,想把靠近他的人都燒死,誰都別想活下來。

“………”一點兒都不好玩,無聊。

換成了他在用撩人耳膜的聲音。

時書的目光中,只覺得謝無熾鬼一樣海藻似的潮濕頭發垂下來,落在時書的脖頸。夢裏似乎沉在海洋中,晃動尾巴的人魚揚起氣泡将人包裹,水膜碾磨水膜,空間和時間在扭曲中無所遁形,像雲層在碰撞,火和火焰的融合,萬事萬物化成燦爛的霞光,好像要把他點燃,燒成灰,就此化為心尖上的泡沫。

非常熱,夏天的躁動不安。

為什麽夢裏是他……

世界真的轟然聚集成雪白的光束。

時書從狹窄的木板上驚醒,眼前是石板,他吓得“啊!”了一聲。

“好熱,我去……什麽時辰了?”

時書腦子裏白茫茫,胸口一起一伏。

“睡好了?”謝無熾擰上水壺的蓋子,單手撩起頭發,一身青衫走過來:“下午兩三點。”

“你臉色不好,做噩夢了?”

時書看他一眼,還喘氣,好像在發呆。

過了會兒,時書才逆着陽光擡頭,白皙膚色褐色瞳孔:“謝無熾,你到底幾歲?”

謝無熾似沒想到他問這個,垂眼:“24。”

“二十四?難怪說三十歲,二十幾歲的巡撫确實沒什麽威懾力。”

時書避開目光站起身,拖着沉甸甸的膝蓋走到水井旁,将涼水倒在木盆裏後,把臉埋了進去閉氣。夏天來了以後,時書就很喜歡這個游戲。

冷氣一下漫上耳垂,小魚一樣觸碰着耳朵尖。

時書臉上覆蓋着一層水膜,時至今日還是覺得純從做朋友的角度來說,自己算不上欣賞謝無熾。雖然在以前,時書從來沒想過自己會特別無感什麽。但這個人,卻對自己很重要。

“怎麽了?”謝無熾漆黑的眸子注視他。

時書:“就是覺得,對你還不太了解。突然想起了問問。”

謝無熾嗓音緩慢:“還有什麽想問的?我都可以告訴你。”

“也沒啥了,走了。”時書擦着額頭,大步往前跑了去。

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潛安府地勢平坦開闊,偶有山林澤川,河流潺潺而過,沿途便是金黃的稻田。

時書單手扶着笠帽在熾陽下走路,眼前正是潛安百姓的收獲之貌。

“好熱好熱好熱……”時書站在排水渠旁,清水潺潺,他就站在那洗腳。

腳趾白皙透着水光,謝無熾站在烈日下看了一會兒,轉開目光。

“好了,還得趕路。”時書從溝渠裏跳上來,掃了一圈眼前的現狀。

田壟間彎腰曲背拿鐮刀收割水稻,割了一把便遞給一旁人放上田壟,汗流浃背。幾個人正在奮力割稻谷,時不時擡頭看天色,一個十餘歲的小孩兒也在幫忙。小孩兒許是抱稻谷累了,纏着娘要吃的要喝的,被狠狠地罵了一句。

“懶東西!懶死你!一點兒忙幫不上。”

這小孩眼珠一轉:“嗚嗚嗚哇哇哇嗚嗚嗚!”

時書擡眉,走近了摸他腦袋:“大哥,怎麽了?我娘說再忙也不能罵孩子。”

這男人像是急昏了頭,道:“不是想罵他,他幫不上忙還搗亂!我們這兩天要把地都收完,馬上下暴雨了!”

時書一怔:“什麽?這麽熱的天,怎麽會下暴雨?”

“你們原來不知道?”

“潛安府的‘雙搶’天氣,要趕着大太陽把稻谷都收割了曬好。一旦下雨稻谷被打濕,曬不幹要發黴長芽!一腐爛接下來一年沒吃的,餓死人!”

“原來是這樣……”

時書心頭泛起一陣漣漪:“我只知道稻谷要收,沒想到就連收獲也多磨。”

“潛安是這樣。每年谷子一熟就下暴雨。年年都要搶。”

男人說了兩句,連忙又埋頭割起稻谷,那小孩也哭着跑遠了。時書轉着目光一頭望去,田裏全是人,一個個曬得後背發紅,汗水沿着紅銅色的皮膚滾落,絲毫不敢休息。

時書心頭吹過了寂靜的風:“真難。”

背後,謝無熾走上前來,和他肩并着肩,順便将扇子往他身上拂,聲音十分平靜。

“四海無閑田,農夫猶餓死。”

“看天吃飯,農業幾乎是依附在地理環境中生存的。被水淹了,農民沒有飯吃。天氣太旱,苗子曬死了也沒有飯吃。一到天災就有人禍,指望地裏的收成過活,命懸于此。”

時書一邊聽,單手扶穩了笠帽。

心裏有千言萬語,波瀾起伏,不過說不出來。

他看一眼謝無熾,低頭,單獨走在了前面。

-

一下午便是趕路,體察民情,大概再走了半個時辰,時書見前方坐着一個披麻戴孝的女人。

一身雪白色,年齡約莫四五十歲,坐在田壟上割谷子,只不過割一會兒哭兩聲,十分傷心,但那雙手麻利不肯停下。

時書和謝無熾對上了目光,準備上前問她為什麽哭時,旁邊的田壟走來幾個女人:“別哭了,阿九嫂,我們幫你,這稻谷肯定能在下雨前收完的。”

披麻戴孝的女人問:“你們自家的收完了嗎?”

其他人說:“快了快了,大家互相幫幫忙不就把今年的收成弄好了嗎?”

“對對對,都來都來,幫阿九嫂割稻子,今晚上她家吃飯去!”

聽到這句話,時書笑嘻嘻問:“我們路過幫你收稻谷,今晚也能去吃飯?”

這人一怔:“去去去,都去啊!大家忙時幫襯着,共度難關。”

時書看向謝無熾,他點頭。

“那我就下去了,怎麽割?”

“握住稻子的根将鐮刀斜向上一收,稻草就到了手裏。再放到田壟上,讓人運回院子,拿連枷打下顆粒,這樣一整套下來才有稻谷。”

時書:“明白了!”

時書割了好幾把,回過頭,心裏忽然想到什麽。

謝無熾站田邊,神色似乎有所思考,緩慢脫掉了皂靴,盯着水田裏的爛泥。他雖然沒穿官服,但一身清白綢緞雅正端莊,自帶幾分尊貴和自持,一看便和這些粗活有所壁壘。

謝無熾也看向了時書。

時書:“看什麽?你要是不想弄髒衣裳,就找個陰涼的地方坐着等我,很快的,我來幫這位大姐。”

“也不是。”

謝無熾将鞋子和包袱放在一起進了田裏。時書一邊割一邊跟人閑聊,逗得人哈哈大笑,等忽然想起謝無熾,回頭一看,他早把衣裳脫得和其他男人一樣,露出周正的肩膀和悍然的腰身,渾然不複那方雅正,太陽光曬在他的皮膚上。頭發也用繩子挽得更高些,汗水從他下颌滾落。

一言不發地割着稻谷,迅速将稻草的範圍向前推進。

“……”

時書心裏咯噔了聲,就謝無熾這麽眼裏有活的人,真不應該小看他。

謝無熾感受到目光,擡眼:“怎麽了?”

時書不答,低頭抓了把稻谷,一陣狂割。

不能輸給謝無熾!

割水稻并不輕松,非常費腰,一停下後就容易犯懶。時書不再閑聊,低頭認真割下一把一把的稻谷。後背曬得更火烤似的,汗流浃背。

“……怎麽會這麽累?”口幹舌燥,嘴巴裏跟火燒一樣,後背的衣裳早被汗水沁透,又曬幹,讓風一吹又黏又重。

頭暈目眩,時書好幾次浮出休息的念頭,但一想到這田裏是別人一整年的口糧,要趕在暴雨前收起來。何況這女人剛死了丈夫,家裏又沒個勞動力,又咬緊牙關。

不能停。

暴曬天氣,直到六七點還曬得人腦子發暈。終于割完了最後一把,時書撲通一聲倒在草裏頭望着天空。

好。

爽。

啊。

起初手臂瘙癢他還時不時撓撓,現在早已麻木了,手臂和小腿上許多被稻草鋒利葉片所割出的細長傷口,整個人頭發淩亂,滿身泥水,眼睛都直了,力氣耗盡往那地裏攤成個大字型。

“快來吃飯!看前面瓦片上冒着煙那戶人家,停靈紮起藍幛白布,就到那個院子,可明白了?我們先回去,還有谷子要曬。”

時書:“好,我找個河洗了就來。”

實在是太累,時書躺着直不起腰,撿了一枚稻谷扔嘴裏嚼了口:“這個味道……”

受那麽多累,才打出稻谷。真不容易。

時書半眯着眼,快睡着時,耳旁響起聲音:“找地方先洗洗。”

“謝無熾。”

謝無熾褲腳紮在膝蓋上,如瀑的青絲用一根繩子束着散在肩頭,一身的灰塵和稻芒,單手拎着鞋子,另一手拎着他那不成樣子的清正衣袍,正走過來。

“很累了嗎?”

“還行吧。”

時書站起身,将腿擡出泥坑,拎着鞋子和包袱往前走:“走,洗個澡吃飯去咯。”

傍晚的小路,石橋留有餘溫,兩個人一前一後。村莊裏都收了工,人們紛紛回家。

殘陽落到道路盡頭,村落幽靜,

皮膚上細密的疼痛,随着腳步綻開。時書一邊走,腦海中也在回憶。幹了一下午的活兒,加上他和謝無熾現在沾滿污穢這副模樣,午睡那個夢的異樣感在淡去。

石橋下隐蔽又水流湍急之處,時書跳下水,渾身細密的小傷口瞬間炸開了似的疼。

“好疼……這些百姓一年交多少糧?”

“之前是三七,交朝廷三成的稅,但十幾年前改成了五五,北方邊境軍備增加後,潛安作為糧食大州負責提供軍糧。”

時書聽到這句話,倏地擡起頭:“嘶——多少?”

“五五分。”

“我收一百斤,要納糧五十斤?等于我工資八千,納稅四千嗎?”

謝無熾将衣裳扔進去,也下了水:“對。”

“王法呢?”

“王法就是,占有更寬闊田産的鄉紳一戶人家沃野上萬畝,他們不必納糧,一分錢不用交。因為一條法律:優待官僚士人,普通人一旦有了官身,不僅免了納稅、服役,朝廷還會撥給這群人月錢。”

“很多朝廷貪墨的大員,回鄉之後将錢財都買了田,成為首屈一指的大地主。大景國庫空虛,百姓搜刮無盡,早有人說過真正的病根在這群士人身上。”

時書站在水裏洗幹淨泥土:“荒謬。”

他白皙小腿上全是血痕。

謝無熾看着他的背影,兩個人站在幽靜的石潭,都脫下清洗衣服。

時書想到什麽,指尖搭着肩膀,還是把衣裳丢進了水裏。

剎那之間,他整片白淨的後背露了出來,密布着紅色斑痕,被稻芒所刺激。

時書沉到水中,察覺到背後的視線,他視若無睹,洗幹淨膩汗,拎着衣服褲子抖幹淨泥水。

“你背上,很多汗。”

“我知道。”

“我幫你擦。”

時書先沒什麽動靜,聽到水流聲拂動,一只發燙的掌心放到自己後背。

先是緩慢摩挲着肩膀,接着沿着下陷的脊梁往下,一路輕輕碰到了他的腰窩。

潭水旁十分安靜,時書聽到了後背加重的呼吸聲。

時書先還比較安定,沒有說話,讓謝無熾摸着肩膀,自己拿包袱裏的皂角粉洗頭發。

片刻,直到熱度貼在背後,謝無熾的呼吸落到他耳邊:“時書。”

他的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放在時書的下颌,時書沒躲時,手就貼着,等時書搖了下頭,手便輕輕地松開了。

時書确定了,回頭:“兄弟,你鬼啊?”

“嗯?”

他雖然在說話,但目光流連在自己的唇邊,時書第一次仔細地看他,謝無熾眼裏的光暗了不少,盯着他,在外人面前從來不會出現的貪婪和情欲,浮現在漆黑的眉眼之際。

時書頭發讓水沖洗幹淨,剛要準備游泳玩水,手腕忽然被拽住,鼻尖對着鼻尖。

熱氣呵到臉上,唇瓣輕輕擦了一下,一觸即發的火焰之前,時書迅速偏過了頭。

潭水冰冷,和傍晚的餘溫不同。

謝無熾手腕垂了下去,時書游到了水裏:“可以了,咕嚕嚕~陪你玩了這麽久,不想玩了,咕嚕嚕~以後不會再親了咕嚕嚕咕咕咕~”

謝無熾聲音似乎十分溫柔:“怎麽了?哪裏讓你不高興了?”

時書:“沒有,只是覺得不對勁。”

時書當然不是臉皮厚到能當面問出“你是不是喜歡我啊?”或者“你是不是想日我?”的那種人,既然得不到那個答案,也只能模模糊糊說了。

時書沒聽到回應,再回頭,傍晚影子陰暗的竹林中,謝無熾的臉竟然沉下來了,眼皮掠低,暗色染在眉眼下的一部分,神色涼薄得接近于冰冷。

時書和他對上視線,謝無熾轉過臉,拉起衣裳上了岸。

時書驀地也火大了,一掌打在水面,罵了句人,穿上衣裳。

一前一後,隔得比天堂地獄還遠。

去辦白事的院子,沒成想,這院子裏也恰好是狗屎一窩,本來便不算富裕的人家,擺了四五桌宴請村鄰,沒成想院子裏突然來了另一群人。

打着火把,一個管家背後跟了一群健仆,手上還拴着兩條鐵鏈鎖住的狼狗,大踏步朝着這家人來。

“讓你典田的事,還沒想好?”

“蒼天啊!”

阿九嫂看見這群人,猛地一個白眼一翻,扶着棺材倒頭就撞了上去,鮮血淋漓。

“我說了!你苦肉計沒有用!你那個死老公前年旱災,親手在字據上簽了名,把你大河灣的田典賣一半!倘若去年還不起,剩下的半塊田也斷賣給我家老爺,我問你,字據上是不是這麽寫的!”

村民們紛紛說:“前年旱災,去年澇災,收成只有往年的一半,哪裏還得起啊!陳管家,你要逼死人嗎?”

“少廢話!早讓你別動那田,今天,你居然還給稻子割了!你這是侵占我家老爺的財産!”

阿九嫂沒死成,喊着一口氣:“我殺了你!我殺了你!我殺了你!”

她拿着刀沖上去,這陳管家不僅不躲,把那條大狼狗一放:“你那個男人就是讓這狗咬死的,怎麽,你想死?”

“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九嫂發出一聲凄厲的嘶叫,被幾個女人拉住,摟在懷裏。

“還有誰?你們這群刁民!!!”管家收緊鎖鏈,大狼狗眦出獠牙,極其恐怖。

時書走到人群中時,謝無熾早一陣風似的站到了最前面,布置着靈堂的院子陰森可怖,但謝無熾攔在阿九嫂和幾個村民面前,臉色更陰冷。

時書明顯覺得,他沒咽下石潭旁那口氣。

“你是誰?!要來出這個頭!”陳管家尖聲問。

謝無熾:“我的名字,你也配知道?”

“你!”

謝無熾:“滾回去,叫你家老爺來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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