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使君明府

第011章 使君明府

同州刺史府在城中風景最好的地段,倚着東山,引流水造園,一派風流雅致。

琉璃院牆邊,修士悄然落地。

江玦說:“阿允和辭秋去前院,我和沈姑娘去後院。”

四人應聲分開,分別向南北掠去。

李靈溪發覺,後院正飄着森然魔氣,這魔氣不是一兩個魔修能散出的,而是高階魔陣才有的厚度。

江玦停留在一扇緊閉的門外,示意沈煙煙過來。

李靈溪靠近那門,從縫隙處看見室內坐了兩個人。其中一個年紀大些,身着紅袍文官服,大抵就是同州刺史。另一個約莫十七八歲,相貌俊美,身着淺海棠繡銀長袍,額前墜着一枚粉紅寶石,胸前挂銀飾,看起來像異族人。

同州刺史克制着喜悅道:“可是趙王要……”

頓了片刻,他把聲量壓得很低,“要登基了?”

粉袍少年說:“洛都大事已成,不日将昭告天下。陛下命我接使君歸洛,有要職相拜。”

刺史大喜過望,就要跪謝叩恩。

粉袍少年又說:“先別急着謝恩,陛下還有一事交代。近日路國師恐有危難,你切記,無論誰向你詢問國師的行蹤,你都要說不知道。”

熟悉的姓氏喚起李靈溪的注意力,她對江玦無聲地念:“路平原。”

看來路平原就躲在同州境內,李靈溪要殺人滅口的心躁動不安。正探魔氣時,門內的人忽然起身,快步向他們走來。

江玦一把抓住李靈溪的手臂,飛身躍上屋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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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袍少年很警惕,在院裏搜了一圈,目光移向屋頂。江玦只好帶着沈煙煙往刺史府外退,裴允和燕辭秋已然等在巷子裏。

李靈溪陰郁道:“為何不把那兩人捆了去拷問,一問不是全明白了嗎?”

江玦說:“刺史府有魔陣,可能是怨靈陣,魔氣極為深重。怨靈陣開啓,周邊平民會被害死。”

怨靈陣,顧名思義就是驅使怨靈屍的陣法,此陣李靈溪也會用,只是不如路平原那麽熱衷。

比起死了很久的僵屍,路平原更青睐剛死不久,四肢還靈便的新屍。但怨靈不會聽從殺害自己的兇手的命令,所以路平原千方百計借刀殺人,以儲備怨靈屍體。

李靈溪思索一番,覺得以旱魃之名燒死少女的撿屍法太麻煩了,路平原不會做這種事倍功半的活計。除非他借刀殺這一名少女,是為了有理由殺更多人。

江玦擔心怨靈陣開啓會傷及無辜,李靈溪沒有這般顧慮。她現在滿心就想殺進刺史府,把那兩個知道路平原下落的人嚴刑拷打,然後再去追殺路平原。

正咬牙切齒時,大街上忽地喧嚣大作:“燒旱魃了,燒旱魃了!”

江玦不由分說地拽起李靈溪的手,向法場走去。

看時辰,現在還不該天黑。可同州府上空飄來一片厚厚的烏雲,一下就把天光全都遮蔽了。待他們回到法場,天色如墨烏黑,只有場上圍成一圈的火把照着亮。

場下群情激奮,喊聲震天。

“燒死旱魃,還我浠水!燒死旱魃,還我浠水!”

一名身着青袍的武官舉起火把,點燃堆在少女腳下的柴火。那少女神色萎靡,不知反抗。

然而,火還沒來得及燒起來,突然從天降下一潑水,澆滅了那火。

是繆妙出手了。

武官悚然一驚,環視周圍道:“是誰,誰在潑水?”

沒人應答。

武官不信邪地又點起另一堆柴火,結果還是被澆滅。

衆人不禁膽寒,竊竊私語道:“這旱魃道行越來越高,難不成還燒不死了?”

李靈溪指尖微動,以魔氣飛出一枚傳音符。場上所有人便都能聽見一道女聲,空靈如同天音。

“弑我神女,禍兮臨凡。”

圍觀百姓頓時作鳥獸散,邊跑邊驚叫:“她來了,她要來殺人了!”

江玦偏頭看李靈溪,李靈溪笑了笑,眼角眉梢都是狡黠。

人群散,江玦和裴允預備上場劫走少女。

就在這時,一陣悅耳清脆的銀鈴聲傳來,百姓像受到蠱惑一樣紛紛轉身,向着法場行進。

粉袍少年出現在法場上,戴着精致的銀面具,不露真容。

男男女女跪拜在地,高呼:“恭迎大巫。”

所謂的大巫睨着臺下,故作高深道:“誰在此裝神弄鬼,擾亂人心?”

好一個倒打一耙,李靈溪冷笑。

銀鈴聲漸漸響成詭異的魔樂,李靈溪聽出來是司魂樂。

司魂樂操控傀儡,所涉範圍比司魂符大得多。可司魂樂很難修煉,耗費魔氣又多,是以尋常魔修壓根不用它。

眼前這小魔修魔氣微薄,司魂樂演奏得亂七八糟,李靈溪動動手指就能讓他被反噬。

待衆人都跪得服服帖帖的,人群中五個站着的修士便如同退潮的石頭,突兀地暴露出來。

大巫說:“是你們。”

裴允拔劍道:“邪魔外道,竟敢在此招搖撞騙,濫殺無辜女子。”

話罷,四名仙門弟子仿佛一陣風,齊齊殺上法場。李靈溪看了看,自己此時不上好像有點奇怪。

她惦記着自己“被迫修魔”的謊話,不得已收着那些陰毒本事,躲在江玦身後指手畫腳道:“江玦,打他脖子。”

大巫的脖子閃開一片紫光,緊接着又消失不見。

李靈溪說:“是相生環,路平原的。”

相生環是一種“借道相生”的法器,可借環主的魔氣為自己所用,起到短時內修為暴漲的效果。然而,世事相平,有借必有還,戴上相生環的人要以壽數折抵。

江玦聽到沈煙煙的提醒,當即向大巫的脖頸發力,推出破咒法印。

四位仙門少主一起圍攻一個小魔修,可謂易如反掌。瞬息間,那大巫已經被牢牢地摁在地上,江玦繼續解相生環。

将要完成時,相生環忽地又飄起一縷黑煙。

李靈溪立刻握住江玦的手:“先別解,相生環系着怨靈陣。”

裴允召出捆仙索把大巫給綁了,問他:“青鬼毒的解藥何在?”

大巫唇角流血,不肯說一句話。

底下的同州人見大巫被綁,沖上臺來大喊大叫:“妖魔!快把大巫放開!”

人群如同潮水,黑壓壓地向他們淹過來。

李靈溪剛想動手,江玦降下一道禁步結界,低聲說:“不許傷人。”

那大巫擡起臉,輕蔑笑道:“誰是妖魔鬼怪,萬民自有判斷,爾等袒護旱魃,是同州城的罪人。”

衆人附和:“罪人!滾出同州城!”

江玦對臺下說:“諸位,此女并非旱魃,她只是中了毒。”

衆人不信,嚷道:“那你給她解毒啊,無憑無據,我們憑什麽信你?”

李靈溪陰着臉在大巫身上摸索一番,趁人不備,從自己袖口取出青鬼毒解藥,喂少女吃了下去。

大巫瞪着雙眼,不明白解藥是從哪來的。

李靈溪說:“解藥服下,要兩個時辰才能起效。”

臺下人又鬧哄哄道:“妖女,你信口雌黃,就是不想讓同州有水!”

燕辭秋不耐煩了,拔劍橫掃,把圍上來的人全都逼退。

“本少主是鳳簫門燕辭秋,你說誰是妖邪?這來路不明的什麽大巫才是妖邪!”

話音落地,人聲逐漸低了。

江玦說:“不必多言,把他帶走。”

李靈溪将被綁的少女救下,讓燕辭秋背着離開。與此同時,裴允也單手拎起了跪在地上吐血的大巫。

同州人看着他們攜“旱魃”揚長而去,這才後知後覺地哭嚎:“這回同州是真完了,完了!”

“那小子當真是鳳簫門少主麽,同州受災那麽久,鳳簫門可曾管過?”

“就是,鳳簫門何時管過人間死活!”

燕辭秋沒聽見這幾句話,否則又要回去理論一番。

刺史府內,劉萬旭聽說法場出事了,來劫囚的還是鳳簫門仙君,登時慌了神。

“夏玉呢?”劉萬旭慌張往後門走着,“夏玉怎的還不回來保護本官?”

屬下說:“大巫已經被他們打傷了,說要帶走。”

劉萬旭急道:“快走快走,鳳簫門可不是好糊弄的。”

他才邁出門一步,飛劍倏地到了跟前。五名修士從天而降,個個身形修長,手抱長劍……不對,還有個女修沒佩劍。

不等他求饒,其中身着墨藍袍的男子問:“劉使君,你要去哪?”

劉萬旭抖唇嗫嚅着,還沒說出一句話,就突然噴出一口黑血,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江玦揮手起隔離結界,把那黑血擋下。

李靈溪立刻回頭,拎起夏玉的衣襟質問:“你殺了他?”

夏玉微笑着說:“怎麽會,我根本動不了。”

燕辭秋氣得拔劍:“你殺了他可以,那我們刑訊逼供的對象就是你了。”

夏玉被捆仙索綁住,但還勉強能站起來。

“你來啊,”夏玉笑得輕蔑,“燕少主,你連殺一個魔修都不敢麽。”

燕辭秋雖然沖動,還不至于上這種白癡的當。他握着赤練,沒有再向前一步。

然而,夏玉眸光一沉,自己對準劍尖撞了上去。

相生環破裂,剎那間爆發的魔氣把捆仙索掙脫了。灰瓦牆頭出現一排人手,怨靈屍攀過院牆,紛紛跳了下來。

李靈溪五指大張,銀蝶弦直接絞斷最前排的怨靈屍,霎時殘肢亂飛,屍水四溢。

夏玉趁人分神時跳到牆頭,扔出銀鈴,其中一枚擊中繆妙,繆妙捂着肩膀跪在了地上。

李靈溪見血,雙目愈發赤紅。

江玦低頭看繆妙的傷勢,視線剛從李靈溪身上離開一瞬,李靈溪就六弦具出,裹着銀蝶殺向騎牆的怨靈屍。

江玦發覺“屍體”不對,驚道:“沈煙煙,那些是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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