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碰瓷

第002章 碰瓷

陸挽晖被揍得鼻青臉腫,心中郁卒,在刑偵處裏卻是一副我大度我不和師兄計較的模樣,翹着二郎腿對金戈說:“讓他給我道個歉,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金戈夾着煙吸了一口,到底還是給江小魚打了電話,說了這個‘好事兒’。

江小魚在去刑偵處的路上還挺期待,想着是不是領導查清了是對方挑釁在先,要給自己複職了。

所以即便是要等的公交遲遲不來,他也心下稍寬不覺煩躁。只是等他一腳跨進了刑偵處,這才體會出來了什麽叫做冷眼相待。

雖說處于不同部門,但往常也是能稱做同事的,當下卻是連一個好臉色也無。想找人問一下金戈在哪也沒人願意搭理他,一個年紀小些的女警還白了他一眼,說:“嫉妒精!”在她心裏,江小魚打人的行為純粹是因為他嫉妒陸挽晖。

江小魚面色平靜,也不在意,這些話語與他過去所經歷的那些謾罵相比毫無分量,對他來說不痛不癢。

跟着短信找到了金戈所在的位置,剛推門進去,便被一室的煙霧缭繞熏到咳嗽。

“德性。”金戈啧了一聲,起身将窗戶打開通風散味。

陸挽晖見金戈如此遷就這個吊車尾,心裏不是個滋味臉色就難看了起來,“領導喊你都磨磨蹭蹭的耽誤這麽長時間?”娘們唧唧的,聞個二手煙這麽大反應。

江小魚懶得搭理他胡亂咬人,走到通風處對着金戈喊了聲:“師父。”

“嗯。”金戈把煙頭摁了,撩起眼皮看了看他,感覺瘦了些,“小魚,給小陸道個歉,這事就算過了。”

江小魚抿着嘴角,不吱聲。他知道金戈說出口的話,必是能争取到的最好結果。可多好笑啊,明明是對方先找茬的,到頭來卻成了他的錯。

陸挽晖還在一旁陰陽怪氣:“哎呀師父,人家不願意複職就算了吧。”

道個歉就能複職,果真是‘好事兒’。江小魚站得挺拔滿心憤懑,卻在金戈的手掌摁在頸後往下按時變成了挫敗,他聽見金戈帶着煙味的聲音低低的:“聽話。”

江小魚被壓着彎了腰,從喉嚨裏擠出了一聲:“對不起。”

Advertisement

他被打被罵都不覺難受,卻在金戈的這句‘聽話’裏,心塌了一塊。他被人攬着,連怎麽出的刑偵處又怎麽回的辦案處也不知道。

直到金戈把一沓資料丢在了他面前,“看看,沒問題就盡快進入狀态。”

江小魚喪嗒嗒地翻着紙,心裏想的是真不想幹了,回家和貓狗一起流浪算了。

金戈瞥了眼他這副樣子,說:“師父知道你委屈,覺得明明是對方挑釁在先,我卻逼你低頭。可你真的沒錯嘛?你先動手了的呀。”實在不爽,出了門黑燈瞎火地揍一頓便是,卻當着那麽多人的面,做事落人把柄。

到底還是個貓崽子。

“你啊,太倔。”金戈嘆了一聲,“是我的錯,是我騙你讀了警校。”

“但先接了這個案子好不好?過後師父再幫你調崗。”金戈哄他,“不喜歡接觸人就讓你去做檔案好伐?”

江小魚也是好哄,得了個甜頭就精神了些,擡頭瞪他:“大騙子,你立字據!”這人诓他的次數兩個巴掌都數不過來,說話沒有一點可信度。

“逆徒!怎麽和師父說話的?”金戈反手一個巴掌就拍了上去,“快看!停職都耽誤幾天了,拖得越久越不好辦,趕緊給我滾出去找線索!”

江小魚恨恨打開他的手,翻開了嫌疑人的資料。

亱(yè)蓮,江小魚其實早就見過這個男人。

半個月前的傍晚公園,他在發呆,被旁邊的狗叫驚了過去。以為是有人打狗,誰知看見了一只哈士奇一頭杵進了籬笆裏,拔不出頭來嚎得慘烈。

“別叫了。”吵得一旁路過的鳥都差點跌跤。

江小魚把它拔了出來,傻狗不嚎了,狗臉嚴肅地看着眼前人,像是在分辨着這個說着狗話長得卻像人類的東西,是個什麽東西。

一人一狗大眼對小眼,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哈士奇,你在幹什麽?”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聲音如醇酒,絲滑地在這傍晚時分氤氲着醉意的空氣裏淌過。江小魚的心跳驀地漏了一拍,循聲看了過去。

漫天的晚霞在那人身後,好看的不似人間。江小魚的心髒不受控地往胸膛撞了一下。

他見過的美人不少,因為他自己長得就好,所以讀書時盡管他為人孤僻不愛交際,卻也是成堆的漂亮女生圍在身邊。環肥燕瘦,才藻豔逸之流,他都見過。男的女的,卻從沒見過哪個人能長得這樣好看。

五官恰如雕塑深刻,卻不冷硬,帶着一絲東方人特有的精致和清貴。眉目溫和,光華內斂,很是俊逸儒雅。

江小魚一時看呆了,直到哈士奇伸着舌頭舔了他一下,這才将他喚回了神。

他本就不善人際交往,此時掌心微汗更是說不出話來。

倒是男人輕輕笑了一下:“謝謝你把它拔了出來。”

“不客氣。”

兩人僅有一面之緣,卻讓江小魚印象深刻。再見他時,是嫌疑人檔案裏的一張照片。

江小魚問:“根據什麽鎖定嫌疑人的?”

金戈見他突然來了興趣,也沒深究原因,又點了支煙說:“死者最後被拍到的畫面是坐在車裏,那輛車登記在亱蓮名下。”

江小魚擡手擋了擋煙味,“就這?”車子可以借人、可以被盜,僅憑車輛所屬就鎖定了第一嫌疑對象?未免太過武斷。

金戈苦笑,“我知道你的意思,誰不知道呢?可這是能查到的唯一線索。”屍體和屍檢報告付之一炬,案件清掃太過幹淨,這裏頭的水深望不見底。

“他是什麽來頭?”江小魚問。

“這天下能有幾個這種特殊姓氏的大家?你說什麽來頭?”

江小魚心想的确,男人的那身氣度就不似凡人,該是只有那種世家大族才能培養出的。

“引資的風頭正盛,真是罪犯倒也罷了,萬一鬧了個烏龍,把影響松市未來幾十年經濟的企業給得罪跑了,這誰敢擔?所以都不敢查,誰敢明目張膽地查這沒影子的事啊。”金戈嗤笑,“不好幹的活就丢給我們來幹。”

他眯着眼吸了口煙,又說:“不過也是,誰讓咱們部門有着特殊的優越性呢。”

江小魚問:“為什麽不讓別人去?”像他這樣的變形人辦案處裏有好幾個,如此重要的案件何必丢給他一個見習期都還沒過的小警察?

金戈笑,“其他人哪有我們小魚厲害的啦?”

江小魚虎着臉不聽他的滿嘴不着調。

見他不信,金戈又說:“江警官可是揍得警界新星毫無還手之力的好伐啦?”

江小魚知道問不出結果,也實在是懶得聽金戈那一嘴蹩腳的桐城方言,翻了對方一白眼,問:“我辦案期間能回家嗎?”他院子裏的那一群貓狗,雖說都能自己找東西吃,但他到底還是放心不下。

“別回,放心吧師父幫你照顧。”

*

夏日的早晨還算涼爽,江小魚蹲在草裏,黑色的毛皮在晨光下微微發亮。他盯着蜿蜒的山路前方,尾巴輕輕拍打地面,耐心等待目标人物出現。

沒過多久,步伐聲接近,江小魚心裏一省,來了!

高大的身影将至,他猛地從草裏蹿出,撲到男人腳下。接着迅速翻滾,四腳朝天地躺在男人身前,眼睛微微眯起露出一副無辜模樣。

亱蓮跑速不低,加上突然蹿出的路障,他卻能穩穩停住腳步,平衡性好得不合常理,只是江小魚此刻緊張,完全沒能看出不對勁。

男人遮擋了陽光,江小魚得以睜大雙眼看清了他的樣貌,距離初見不過隔了半個多月,他卻好似更好看了些。

雖薄汗漣漣,依舊清貴雅致,琥珀般的眼眸溫潤,薄唇色淺弧度柔和,但他身上偏又有着一絲冷冽的香味,像山巅雪,像天池水,讓人無端生出一股矛盾的、不好接近之感。

亱蓮見這貓傻呆呆地盯着自己也沒個後續,長腿一拐便繞了過去。

江小魚見男人要走,這才回神,連忙爬起又是往他跟前一躺。像是擔心自己不夠甜美吸引不了對方的注意,他用着在直播間裏哄觀衆的方法,夾着嗓子喵了一聲。

只可惜亱蓮不是個會被外物影響的人,也不好可愛的事物,見狀也只是眉頭微皺,随後長腿一擡直接跨了過去。

江小魚有些尴尬地爬了起來,爪子在地面上扒拉了幾下,看着男人漸行漸遠的背影還是咬咬牙追了上去。

這次他沒有攔路,而是跟着對方的步伐一起跑了起來。

亱蓮低頭看着腳邊的黑貓,沒有驅趕。

一人一貓沿着山路不知跑了多久,就連江小魚這老天賞的運動神經都感到吃不消了,貓爪打飄。

好在男人終于停了下來,他在自動售賣機上取了瓶水,坐在椅子上小口喝着稍作休整。

江小魚吐着舌頭散熱,本就長卷的黑毛炸成了一縷一縷,看着實在有些潦草。

他熱極,躺在男人的腳邊像是一灘流淌的黑芝麻糊,還是會粗聲喘氣冒着粉紅舌頭的那種。

亱蓮覺得有些好玩,擡腳碰了碰黑貓道:“你不怕我?”因着他血脈裏的白虎基因,這些小動物看見他時總是帶着吓破膽般的怯怯,這還是第一次有貓主動靠近自己。

江小魚在某些方面的神經粗如電線杆,哪裏曉得這層關系,又當人家聽不懂貓話,喘氣了口氣問:“為什麽要怕你?因為你是殺人犯?”

常人只能聽得到這貓喵喵叫了幾聲,亱蓮卻是聽懂了。他的思緒瞬息萬變,眨眼間便意識到了眼前的這只是個披着貓皮的人。他笑了,将水瓶湊近黑貓的嘴角,又試探道:“喝點水吧。”

貓形态時的江小魚自在敞亮許多,仗着自己是貓,也不矜持,就着男人的動作喝了幾口,邊喝還邊喵喵道:“你這人看起來還不錯,希望我查清案件後能發現你的确是個被冤枉的。”他很相信自己的直覺,對待動物友好的人壞不到哪兒去。

已經被貼上了好人标簽的亱蓮彎了彎眼睛,“小貓咪,你叫什麽名字呢?”

江小魚下意識回:“江小魚。”

“哦?”男人揚着語調接着問:“小貓咪,你想跟我回家嗎?”

江小魚一聽,這可真是瞌睡來了送枕頭,正愁怎麽溜進人家裏呢,人自己就開口了。他精神一振,圓短的尾巴甩了兩下,拖長了嗓子喵道:“想!”怕對方不懂自己的意思,還拿頭往人家舉着瓶子的手上蹭了蹭。

亱蓮有些驚奇于手上的觸感,笑着道:“你能跟上的話,就帶你回家。”

“好!”江小魚喵了一聲,心想這卧底任務竟如此簡單,頓時屁颠屁颠地跟在男人身後往山上跑去。

而他看不見,此時的亱蓮點着運動手表給助理發去短信:查一下松市有沒有一個叫JiangXiaoYu的警察。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