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沈與禾收拾好心情, 裝作什麽都沒發生一般走了出去。
他去到廚房裏,記起自己在小爐子上最先煲的湯,走過去掀開蓋子看了看, 拿勺子攪了攪。
昭昭抓到的鴨子他分了一半,一半辣炒,一半煲湯, 那只鴨子是青頭鴨, 肉質細膩鮮美,煲湯再合适不過了。一半鴨子切小段煮開焯水後,沈與禾又把蔥段、姜片以及花椒放到鍋裏加水繼續煮, 這段時間裏他則是去忙其他的菜, 煮了一會兒, 湯裏撇去浮沫, 又加了點蓮子提提鮮, 繼續小火慢煮。
前後差不多接近快倆小時,從他準備最後的菜到被昭昭叫出去, 再到平複好心情回來, 這鍋蓮子老鴨湯火候已經差不多了。
鍋蓋一掀開,撲面而來的香氣。
鴨肉酥軟,湯色濃白,再撒上一點小蔥花, 完美。
沈與禾滿意地放下勺子,扭頭呼喊顧元昭:“昭昭,湯已經煮好了, 我們可以吃飯啦!”
一轉頭卻看見崽好像只饞嘴的小狗一樣, 圍着木桌子打轉,小臉湊近迷醉地嗅聞菜的香氣, 被酸辣土豆絲和香辣鴨的辣味嗆到,一雙和他相像的杏眼浮現霧氣,轉頭悶咳幾聲,又扭頭回來繼續雙眼放光地看桌上的菜。
發現沈與禾的視線,顧元昭一僵,站直身子,小胳膊抱起,下巴揚得高高的,像頭高傲的小孔雀,嫌棄嘀咕道:“哼,看什麽看,等你好久了!”
在屋子裏自己一個人和那個不知名的男人聊這麽久!
還吃不吃飯了!
沈與禾被崽的可愛擊中,眼底漾起笑意。“抱歉抱歉,是我耽誤了時間,這就來了,昭昭讓一讓,小心被湯燙到。”
他把老鴨湯盛到大湯碗裏,端到桌上,兩人相對坐下。
此時已經晚上八點左右了,夜色已深。鄉野間炊煙袅袅,夏日晚風徐徐,星子明亮,外頭蟲鳴陣陣。簡陋茅草屋裏的掉漆小紅木桌上,滿滿地擺了一桌子。
有主食,有菜品,有湯,甚至還有飯後甜品!
米飯粒粒飽滿,酸辣土豆絲顏色漂亮、爽脆開胃,香辣鴨也肉質緊實飽滿,光是看着就讓人口齒生津。更別說老鴨湯湯汁濃白香醇,蓮子蔥花點綴,白瓷盤中的冰糖蓮子也潔白晶瑩,甜美适口。
說實話,在小茅草屋裏用僅有的一點點食材做出一桌子菜,沈與禾也是挺佩服自己的!
當然,也離不開昭昭的功勞,要是沒有這只鴨子,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沈與禾忍不住夾起一只香辣鴨塊,放到崽的碗裏。“昭昭多吃點啊。”
顧元昭當然不用沈與禾招呼,他已經快被香迷糊了。
大概是老鄉家裏的幹紅辣椒特別夠勁的緣故,離老遠都能聞到紅辣椒的那種刺鼻嗆辣的味道,雖然嗆,但是格外香,混着食材本身的香氣,簡直能讓人口水都流出來。
顧元昭一筷子鴨肉,一筷子土豆絲,埋頭吃得津津有味,哪怕小臉辣的通紅,眼淚汪汪,一邊嘶哈一邊幹飯,也絕不停筷。
沈與禾嘗了嘗,覺得茅草屋檐下懸挂的這串辣椒确實夠勁。
他在家裏時做飯都是偏向清淡的,不是因為他偏好清淡口,而是怕昭昭小孩子喉嚨比較嫩受不了辣。這回到四方鎮,純粹是因為沒有其他食材,條件不允許,也就辣椒什麽的調味料管夠,而鴨子不用料酒的話可能腥味去除不了,只能用辣味掩蓋,所以沈與禾才會兩道僅有的菜都選擇了做成辣口的。
沒想到崽倒是異常的愛吃。
他見顧元昭辣得鼻子通紅,嘴裏不停嘶哈嘶哈,忍不住有些擔憂:“昭昭還行嗎,菜是不是特別辣,要不先停一停吃些甜的緩一緩,或者我去給你倒杯涼白開?”
顧元昭聞言小手十分有氣勢地一揮:“男人不能說不行!”
但卻沒有拒絕沈與禾給他倒水。
顧元昭接過自己的專屬鴨鴨杯,咕嘟咕嘟幹完半杯,小胖手不由又拿起筷子繼續奮戰,嘶哈個不停。一口菜,一口飯,一口冰糖蓮子,再喝一口湯,美滋滋!愉悅得桌子底下的小腳都忍不住一翹一翹的。
不知不覺,顧元昭怒幹兩碗飯。
最後甚至還用老鴨湯泡飯吃了一小碗。
末了擦擦嘴巴,餍足地癱在椅子上,夏夜涼風下完美cos小青蛙。
沈與禾也被崽的飯量驚到了,不過想想也能理解,還在家裏時昭昭就特別喜歡他做得飯,吃的也多,現在上了綜藝,一天舟車勞頓,下午又經歷比拼賽,體力消耗的多,吃得多也正常。
他看着崽飯後滿意到宛如喝醉的情态不由失笑。
一桌子飯菜,被他們一大一小吃得差不多。沈與禾把份量掌握的極好,夏天飯菜常溫下容易放壞,茅草屋又沒有冰箱,不存在吃不完的飯菜明天還能繼續吃的情況。為避免浪費食物,在最初做飯的時候,他就估摸着把量控制好了,如今看剛剛好。
沈與禾飯後沒有偷懶,把桌面收拾幹淨清理完,才回到主屋去尋顧元昭。
進去一看,卻發現崽坐在床前的小木凳上,昏黃的燈光下,上半身趴在床前,手裏拿着手機,臉蛋貼在床鋪上腦袋瓜一點一點的,臉頰上的肉都被擠出來了。湊近一看,崽兩只形狀極為好看的眼睛已經半阖上了,好像下一秒就能睡着。
沈與禾笑笑,搖了搖顧元昭的身體。
“昭昭,現在不能睡哦,還沒有刷牙洗臉,也還沒有洗澡,”他輕聲哄着,“難道昭昭要做一個臭臭的孩子嗎?”
“……什麽!”顧元昭聽到關鍵詞一激靈醒了,兩只杏眼睜圓後怒瞪沈與禾,“哼,我顧元昭血脈純淨,堪為修道奇才,千年難得一遇,你才臭呢!”
沈與禾就算已經習慣了崽時常會語出驚人,也難免會被崽新出的語錄驚到。他聞言愣了一下,下一秒不由得撲哧笑出聲來,怕傷到對方寶貴的自尊心,收回笑意輕咳了兩聲,十分善解人意地順着道:“好,我知道昭昭聰明伶俐,那麽我們現在去洗澡刷牙怎麽樣?”
顧元昭不滿沈與禾把自己當小孩的語氣,別以為他沒看到沈與禾剛剛在偷笑!
但是聽到洗漱,又安靜了。他也受不了自己髒髒的去睡覺,于是勉為其難的被沈與禾帶去小院裏。
沈與禾事先已經燒開了一整鍋水,足夠他們一大一小沖個熱水澡。
茅草屋簡陋,沒有常規意義上的浴室,要想洗澡,只能摸黑在隐蔽的小院角落裏洗。出來之前,沈與禾已經檢查過茅草屋所有被節目組放了攝像頭的地方,并都拿東西蓋住了,防止拍到他們。
在露天小院裏洗簡直是前所未有的體驗,但這裏黑漆漆伸手不見五指,又很好的遮掩了這一點。
鄉下不比城裏,茅草屋就更別說了。就連屋子裏的燈,也是老式的那種燈泡,扯着長長的線子挂在屋子當中,燈泡發出昏黃的光。這樣的燈院子裏也有一盞,剛剛好得以照亮小院裏的一隅之地,再遠的地方,由于靠近湖泊,又是四方鎮的偏遠地帶,人煙稀少,未能安裝路燈,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人在其中,好像回到了上個世紀,帶着難得的純樸。
夏日天氣熱,很容易就一身汗,不洗肯定難受。還好天色黑,周圍除了他們又一戶人家也沒有,小院裏的燈一關,他連昭昭的臉都看不太清,不然沈與禾打死都不可能幹的。
顧元昭起初也以為洗澡是像他們還在家裏的那種洗,被帶到小院刷完牙洗完臉了才後知後覺,眉頭一皺,遲疑問:“我們在哪洗澡?”
沈與禾淡定回:“就在這裏。”
“什麽?這裏!”顧元昭不可置信,小手顫抖地指着地面,地面上還水靈靈的長着一根草,“這裏怎麽能洗澡?哪來的水?”
沈與禾端來了大鍋,鍋裏滿滿的熱水。
還有一只大紅盆,屋子角落裏拿來的,洗刷幹淨了,足夠顧元昭一小只坐進去沖洗。
顧元昭接受不了,小嘴重重一抿,擺手,扭頭就走:“這澡,不洗也罷!”
然後被沈與禾眼疾手快地拉住了。
沈與禾柔聲勸導:“條件差,昭昭将就一下,這裏沒有其他能沖澡的地方了,難道我們要在睡覺的屋子裏洗嗎?不洗的話身上黏膩膩的,昭昭的純淨血脈都要渾濁了,乖乖的,我們沖快一點……”
顧元昭聽到沈與禾說他的真龍血脈會渾濁,氣不可遏,剛想氣哄哄反駁,嘴剛一張開,就被提着衣角整個上衣不翼而飛,衣領卡在脖子那,卡的顧元昭發出一串怪音:“啊哇哇哇哇哇——!”
音調怪得顧元昭不由得眼前一黑,實際上也是物理意義的眼前一黑。
再能看清的時候,他已經整個人光溜溜的站在大紅盆中了,被沈與禾拿着水瓢一瓢瓢地往身上澆溫水,這搓搓那搓搓。
顧元昭從未如此與人坦誠相見,臉紅的像煮熟的蝦,小手不知道是該捂上邊,還是捂下邊,氣的奶音咆哮:“不許碰我!不許搓我嘎吱窩!不許摸我咕嚕嚕嚕嚕嚕嚕——!”
話還沒說完,又被從頭到尾澆了一瓢水。
顧元昭小手一抹臉,杏眼瞪圓,顫抖指着沈與禾:“泥太過分了!泥介個冷漠無情的人,窩永源都不會原釀泥,永源都不會!!!”
音調都扭曲起來了。
事态緊急,沈與禾對崽的無情指控充耳不聞,專注于眼前事,很快就花費了半鍋水給崽洗了個戰鬥澡。洗的幹幹淨淨,沈與禾滿意一笑,拿出行李箱裏帶來的浴巾把崽從到到尾一裹,夾在腋下送到了香香軟軟的床上。
然後翻出崽的金色小行李箱,挑出衣物遞給對方,溫柔道:“接下來的衣服我就不幫你穿啦,昭昭這麽聰明伶俐,文武雙全,蓋世無雙,所向披靡,應該會自己穿衣服吧?”
一串彩虹屁拍得紅溫的顧元昭都降溫了。
顧元昭不屑的扯過衣服,一揚起下巴:“當然!”
沈與禾見狀,放心的出門去小院了。崽洗完了,他可還沒洗呢,趁着熱水沒涼,簡單沖洗一下。
而此時此刻,被沈與禾蓋住攝像頭而陷入一片黑暗,只聞其聲不見其人聽得抓耳撓腮的直播間網友們:
【急死我了急死我了,到底發生什麽了?】
【怎麽有水聲,他們在洗澡?茅草屋這條件哪來的浴室……等等,不會是露天洗的吧?啊啊啊我要看我要看!】
【我現在買票去四方鎮還來得及嗎,嘿嘿夜半蹲守茅草屋附近,不就能看見大美人的出浴圖了?】
【你的肮髒心思我在國外都聽見了……帶我一個,嘿嘿!】
【哈哈哈哈我聽見昭昭的聲音了,昭昭是在cos游樂娃子嗎】
【沈與禾一頓彩虹屁給崽拍爽了,我聽昭昭語氣都不氣了】
【茅草屋條件這麽差,顧老師來的話估計也是這樣,那我們豈不是能看見,哦不,聽見顧老師和沈與禾一塊洗澡的聲音了?我天這是什麽限制級畫面!】
【前面的你給我說爽了,我腦子裏已經有畫面了啊啊啊啊啊】
沈與禾也迅速的沖了個戰鬥澡,換上了自己柔軟舒适的睡衣。
他回到了主屋裏,關燈上床。
上床前,沈與禾還和崽打了個招呼:“昭昭,茅草屋只有一張床,只好委屈昭昭暫時和我一起睡了。”
顧元昭早有預料,聞言不情不願哼唧一聲,表情雖然臭臭的,小身體卻特別實誠,默默往竹床裏邊移了移。
看得沈與禾心裏軟軟。
他忍不住上床,摟着崽狠狠揉捏了一下,臉頰對着臉頰蹭了蹭,開心道:“昭昭好懂事好乖哦!”
顧元昭一愣,奮力推拒,惱羞成怒。
“可惡,不要用這種詞形容威武霸氣、英俊潇灑的我!”
“我還沒有徹底原諒你!!!”
沈與禾貼貼蹭蹭到了崽,心滿意足,放開了對方,拉了拉兩人身上的被子。
一經放開,顧元昭立馬後退了幾步,後背都快貼到了牆上,一雙小手護在胸前,黑暗中雙目警惕,看着沈與禾活像是看着什麽匪徒惡人。
沈與禾失笑,淡定地一閉眼:“睡覺!”
夏夜澄澈,天氣雖悶熱,可茅草屋內卻奇異的較為涼爽,就算沒有空調風扇也不至于熱得人睡不着覺,這大概就是勞動人民的智慧吧。
躺在竹床上被迫和沈與禾睡在一個床上的顧元昭仍舊警惕,怕沈與禾趁他睡着對他欲圖不軌。他堂堂龍帝劍尊落得這個局面實在不堪!
然而沒有警惕太長時間,勞累活躍了一天的小孩子身體率先支撐不住,很快顧元昭黑暗裏猶如兩只大燈泡的眼睛就緩緩合上,再合上,直到徹底閉合呼呼大睡。
一旁裝作已經睡着的沈與禾這時候睜開眼,替睡着後睡姿就變得狂野的崽拉拉被角,這才放心地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