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後日談
第29章 後日談
“骸大人還在想那件事情嗎?”
城島犬半蹲在石制長椅上, 尖尖的犬牙伴随着話語若隐若現,制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顯得人有些吊兒郎當。
他說話的對象臉上有一道二維碼印記,帶着白色帽子的柿本千種淡淡瞥了他一眼,并沒有回話。
如果某位研究員在場,她就能夠輕松的從這些特征中辨別出來他們的身份。
那三個孩子都在艾斯托拉涅歐的人體實驗中活了下來,其中六道骸成功地配置了輪回眼——并憑一己之力血洗了艾斯托拉涅歐家族。
很長的一段時間,無盡的痛苦和黑暗幾乎将少年們擊垮, 正如六道骸猜想中的那樣,那位原來約定的人也沒有出現。
“或許是真的出現了什麽意外。”柿本千種淡淡道,他看了一眼遠處的高樓,教學樓的外表爬滿了綠色的植物, 整個簡建築物顯現出一種破舊感,“畢竟那個時候确實很混亂。”
城島犬嚷嚷:“但是說不定就是畏罪潛逃了呢!那家夥可是騙了我們!”
柿本千種瞥了他一眼, 低着頭玩自己手中的溜溜球, 沒有再理會自己這位咋咋呼呼的同僚。
城島犬哼了一聲, 少年知道現在自己再說話所面臨的只有打一架, 雖然并不害怕柿本千種——
但這種養精蓄銳的時候, 還是不要發生什麽不必要的意外比較好。
較為成熟穩重的少年手中翻飛, 溜溜球滾動的速度越來越快, 最後一個漂亮的收尾動作。
他說:“在這一點上, 我全權相信骸大人的判斷。”
突然出現的、向他們施以善意的年輕研究員究竟是什麽身份?這一點他們至今都沒有摸清楚, 所有的資料都消失在了教堂的大火之中。
城島犬是閑不下來的性格,單細胞少年覺得這段安頓下來的時間裏,自己都已經要開始長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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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無聊——怎麽還要那麽多天才能開始, 骸大人還沒準備好嗎?”
“你最好不要這麽說。”
穩重的少年其實還是挺喜歡這種安靜的生活的,但他知道他們還有更重要的回請要做。
柿本千種起身向着那棟破敗的建築物走去, 向上的階梯旁邊立着一個要倒掉的板子,上面明晃晃的寫着[黑曜樂園]。
“喂!喂!”城島犬不快地在後面喊着,“嘁,等我一下啊!”
柿本千種走過有些長的階梯,他的腳步頓在某處,低頭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旋即左轉走近了旁邊的那一棟樓。
這裏原來是一個植物園。
黑曜樂園現在無人打理,像是一個被全人類遺忘的桃花源,不知名的樹木和花草肆意生長,陽光從上方破碎的穹頂上灑下,支離破碎地灑在地面上。
而在中央,光所照射到的地方,藤蔓編就的吊床上,有個深藍色頭發的少年在小憩。
在陽光的照射下,浮塵在空中上升。
柿本千種沒有走進去,他安靜的站在門口,給裏面的那一位正在休息的大人更長的私人時間。
在實驗成功之後,他們颠沛流離了很久。六道骸滅掉了一個家族,并立志于滅掉所有的黑手黨——他這樣的戰鬥力在黑手黨的眼中危險至極,複仇者監獄很快盯上了這個擁有輪回眼的少年。
要不是因為他們兩個,六道骸絕對不會被複仇者抓住,現在也不會這樣辛苦。
柿本千種抿了下唇,他垂眸,跟上來的城島犬也靜了下來。
他們都知道自己追随的人雖然表面看起來不好相處,但其實是個對關系親近的人非常非常好的人。
兩個十四歲的少年一左一右停在了破舊植物園的門口,他們兩個或坐或站,都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在吊床上,六道骸陷入了自己的夢境中。
少年偶爾還會想起自己的小時候,但很奇怪的是,回憶裏不論是什麽時候,都會有一個黑發紅眸的身影。
真是奇怪。
只不過是幾天的相處而已,那一段記憶就像是焊在了六道骸的腦子裏,少年嘗試着要将這個人從自己的腦海中删除,但總是失敗的。
他還會想起,在自己用輪回眼的力量,用幻術将包括加西亞研究員在內的所有人都消滅後,在教堂的門口看到的東西。
送達的時間是六月份,精美的蛋糕盒就那樣放在門口的位置,沒有人碰。
而七月份的天氣将在門口放置了好幾天的蛋糕變成了完全不能吃的糟糕存在,還能看見上面已經被日光融化的巧克力。
卡片上用意大利語和日文寫着:生日快樂。
蛋糕的旁邊還有一個精巧的小盒子,六道骸垂着眼眸看着地面上的東西,最後給自己留下了那一個小盒子中的禮物。
黑色、不知是什麽材質的十面骰,像是在日光下的黑夜。
彼時六道骸渾身是血,一只眼睛的眼角依舊有血淚留下,紅色的瞳中一至六不斷在變換。後方的福利院燃起了熊熊大火,而六道骸的背後身後是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另外兩個少年。
他像是地獄裏的羅剎,從深淵中爬出來,終于見到了日光。
另外兩個孩子都沒有說話,柿本千種和城島犬也被強硬的進行了各種身體強化藥劑的注入,正處于一個非常疲憊,但又要硬生生撐下去的狀态。
六道骸最後看了一眼這個地獄一般的地方,說:“走吧。”
他想:既然她沒能來找我,那我就去找她好了。
對于小孩子來說,那樣的善意和特殊對待是值得自己給出回應。
他們躲避着追殺,來到了費加羅修女的住宅,站在院子之外,六道骸看見了裏面的景象。
一個月沒有修建打理的草坪,被警戒線封起來的住宅看上去就像是恐怖故事中的鬼宅,在日光的照射下也呈現出陰森感。
托幻術的福,他能夠近距離的聽到路人的對話。
“天…下面有個死掉的孩子嗎?”
“對,身體都被蟲子啃掉了,還有十一個小孩子在旁邊,全都是昏迷的狀态,最近的福利院也被燒的一幹二淨,只能送去遠一點的地方了。”
“那麽費加羅呢?她怎麽樣了?”
“看見自己兒子屍體的時候完全瘋掉了,現在估計在精神病院裏。”
所有的談論中,沒有人提及費加羅修女以外的成年人,六道骸也不知道自己是應該用什麽樣的心情去面對這些。
——栗山旬理死了嗎?
或者,更深入一些,六道骸更想要問的是,她為什麽不回來呢?
聰明的少年其實在心中已經有了自己的答案,為什麽要回到那樣一個危險的地方呢?他們不過是認識了幾天的人罷了,而且是他給她的見面禮是一把危險的小餐刀,栗山旬理的回禮則是幾個巧克力糖豆。
這樣,她為什麽要為了自己回來呢。
植入了輪回眼的少年被那些前世的記憶糾纏着滋生了許多的負面情緒,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将可能性引導着走向最差的那一面。
但是柿本千種說:“骸大人,栗山姐或許是被其他的研究員支開了。”
在某些方面較為敏銳的城島犬也察覺了六道骸的不對勁:“對啊!骸大人,我們可以去找找看呀!”
在這樣的對話下,他們踏上了下一場旅途。
但是,這個日本來的異鄉人,像是昙花一樣消失不見了。
六道骸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夢境,他靜靜的注視着還是小孩子的自己和兩位同僚,嘴角的弧度平平。如果有熟悉的人看見,就會知道他的心情非常的不好。
在這個景象結束的下一秒,夢境被打碎又重組。
六道骸站在那些像是碎片一樣滑過身側的記憶中,靜靜等待着即将到來的。
時間像是按下了暫停鍵,少年垂下眼眸向前跨了一步。
白色侵襲了視網膜,六道骸精準地捕捉到了前方的人。
以往,他都會放任她在自己的眼中漸行漸遠,但不知為何,六道骸突然開了口。
“……栗山旬理。”
前方的那個女性頓了頓,她似乎有些驚訝的轉過身,隔着這樣的距離打量了六道骸片刻,随後向着原地不動的少年走來。
“呀,這不是骸嗎?”是一種非常熟稔的,有些惡劣的語氣,栗山旬理在六道骸的面前站定,“你長高了好多,來看我了嗎?”
不要這樣,好像他們的關系很好一樣。
六道骸皺眉,他先要更正栗山旬理的語氣,但想到這是自己的夢境,只是抿唇作罷。
但下一瞬間,面前女性的動作讓六道骸的呼吸驟停。
黑發紅眸的女性打量了她片刻,她伸手捧住他的臉頰,踮起腳溫和的貼了貼他的額頭,她的動作太過于娴熟,就像是做了無數遍那樣。
肌膚觸碰的那一瞬間,六道骸感受到了一股不可描述的戰栗。
而後,那張印刻在記憶裏的眼眸微微彎起,他擡眸去看,好像只有那樣才能讓她停留下來,而黑發的女性張開了嘴唇,有什麽話呼之欲出。
不要說,不要說。他暗自禱告着。
但六道骸依舊聽到了無數個夢境中都會出現的話,像是夢魇纏繞着他。
黑發的研究員小姐依舊捧着他的臉頰:“——好啦,我會回來的。”
夢境破碎,他驟然驚醒。
日光溫和地照射着六道骸的眼眸,異色的眼眸中,那個印刻着數字的瞳眸顫抖的尤其厲害,六道骸深深吸了幾口氣,平複下內心的顫抖。
他在驚醒的一瞬間就感覺到了植物園門外的兩位同僚。
十五歲的少年在這麽多年來已經學會了調整自己的狀态,起碼不要讓人很輕易的看出狀态。只是他們都沒有要進來的意思,六道骸就在吊床上多躺了一會兒,任由陽光照射自己。
這麽多年來,夢境一直纏繞着他,少年偶爾回想,栗山旬理的失蹤是因為回到了日本嗎?
……但憑借他現在的力量,想要在茫茫人海中精準的找到一個人,還是非常困難的。
少年閉了閉眼眸,他擡手,手腕上的手鏈晃動,刻着數字的十面骰被鎖鏈纏繞着,穩穩的挂在手腕上。
“就算是夢裏也要欺騙我那麽多遍嗎?”他用骰子擋住了眼前的陽光,“真是殘忍的騙子。”
少年沒有再看。
六道骸動作輕快地從吊床上翻了下去,向外走去。
站在門口的柿本千種和城島犬聽到腳步聲的時候就已經在兩側站直,少年們低垂着頭,是一種完全聽從于上位者的狀态。
“接下來的目标是,意大利最大組織彭格列的繼承人,”深藍色短發的少年聲音輕快,完全不像是有任何困擾的樣子,“都準備好了吧。”
兩位少年低垂着頭,他們說道:
“骸大人,一切已經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