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你的秘書向你扔出一個童年舊物
你的秘書向你扔出一個童年舊物
布魯斯從鐘樓腳下回來的時候, 蝙蝠洞裏空無一人。
他沉思着一路解下披風,摘下面具,沉穩的腳步聲在蝙蝠洞裏叩出回響聲。
康斯坦丁頹靡不正經的警告一直在他腦海裏盤旋, 蝙蝠俠不會因此退縮,他解下磨損的護臂, 打開蝙蝠車門想要換新。
蝙蝠車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嘎聲,如同一個負重累累的社畜發出一聲抱怨,向前倒了一截。
黑色流線型車輛的起伏明顯不容忽視,蝙蝠俠動作一滞, 他從車門起身,剛好能看見蝙蝠車的兩個寬大的前輪毅然決然地離開車身, 向着蝙蝠洞的深處離去了。
布魯斯站在原地看着咕嚕咕嚕向前歡快滾動的輪胎,仿佛能看見傑森和迪克蹲在這裏抹得滿臉機油,聚精會神拆輪胎的樣子。
他們在輪胎那裏留下了最後一道保險,只要蝙蝠俠施加微弱的重力,這一點重量就會像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讓蝙蝠洞裏剩下一道美麗的車轍印跡。
布魯斯稍稍一想就知道他們是在用這樣的方式表達不滿, 蝙蝠俠蹲下探查了一下零件接口,沒有破壞分毫。
他站起身, 輪胎終于結束了自己光輝的冒險生涯,以撞倒了工具架作為結尾。
布魯斯有點頭疼, 對青少年的精力予以最大的包容, 留下這個爛攤子讓兩個人來打掃。
他從蝙蝠洞裏走上去, 莊園裏也同樣安靜,偌大的空間仿佛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布魯斯小時候有無數次在莊園的走廊裏穿行奔跑, 那時候挂在牆上的畫像就是這樣高傲且空洞地審視着這個黑發藍眼的小男孩,目送着他在迷宮一樣的回廊裏打轉, 滿心以為逃離的時候在轉角撞上灰塵仆仆的舊挂毯。
小布魯斯仿佛見到這些上個世紀的肖像畫在他身後竊竊私語,嘲笑他,看着他離開壁爐太久,穿着絲綢睡衣瑟瑟發抖的樣子。
躊躇滿志建立這座城堡的祖先,每一個用象牙雕飾,名貴香料,銀光閃閃的盔甲的韋恩家族成員都熱衷于打扮這個古老的莊園,在陽光中散落的灰塵中詫異地與家族年輕的後輩對視。
他們冷淡地移開目光,全然不在乎他是不是迷失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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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到這個時候,小布魯斯就會蜷縮在盔甲的腳下那塊地毯上,困意地打着瞌睡,直到阿福或者他的父母找到他。
他就會依賴地把下巴搭在大人的頸窩處,迷迷糊糊地睡過去,耳邊聽見大人們的笑聲,在腦海裏想他以後要在走廊裏放一個珊瑚絨軟墊,這樣就可以睡得舒服一點了。
而那些窸窸窣窣動來動去的高傲貴族們停下了動作,直到他再一次一個人出現在這裏。
等後來布魯斯結束游歷再一次回到韋恩莊園的時候,所有事情都纏繞着他,逼迫着他,沒有時間也沒有興趣,在很長一段時間裏他沒有添置任何一件東西。
一直到收養了迪克,他想,與小孩的每一次合影,顏色豐富的畫作,新購置的投影儀讓這裏再一次有了他小時候家的感覺,這種遙遠模糊的溫暖再一次拂去了表面的灰塵。
現在還要加一個傑森,他已經繞出了那段走廊,停在了傑森門口。
阿爾弗雷德告訴他給傑森的房間收拾好了,他當時唔了一聲,所有精力和心思全身心地撲在尋找線索之上,他應該給處于驚慌中的男孩更多的關注,而不是不負責任地把事情推給迪克。
那根正常運作的指針停頓了一秒鐘,布魯斯終于承認他不願意做是因為他一直在回避這件事,從頭開始。
布魯斯敲了敲門,門裏沒有聲音。
他看着門角還沒有提進去的箱子,“咔嗒”一聲,門打開了。
傑森的房間裏空無一人,他的房間結構和迪克一樣,布魯斯一看就知道阿福布置的時候還參考了他小時候的房間,很多細節似曾相識。
其餘幾件拿進來的行李堆在整潔沒有褶皺的四柱床一邊,有幾個已經被打開了。
行李的主人只收拾了一半,布魯斯拿着手提箱想要把它們放在一起。
突然他看見了一件東西,一件不可思議,絕不可能出現在這裏的東西。
胸前挂着牌子玩具小熊穩妥地放在一個玻璃罩子裏,玻璃擦拭得光亮如新,每一根卷毛都料理地妥帖可愛,不大的豆豆眼透過玻璃友好包容地與主人對視,似乎在好奇布魯斯怎麽變成這樣了。
布魯斯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它,就像是他移開眼睛一秒鐘它就會像十幾年前一樣從他手裏消失,等再次相見不知道是何年何月,或許是他人近中年,或許是他白發蒼蒼。
最後他微微彎曲膝蓋,坐在韋恩莊園四柱床上,像是他小時候想過無數次的那樣緩緩拆開了這份禮物。
布魯斯一點一點拆開玻璃罩,它去除了一層隔膜也沒有消失,他的手指實實在在觸摸到了柔軟的棉花質感,稍稍用力陷入在裏面,和記憶中的感覺相同。
沒有一點出入,也沒有污垢,仿佛它從未離開。
幾分鐘之後,他才在玻璃罩下面發現了手寫便簽。
薩爾維的字跡很好認,他喜歡在每一個開頭的字母上帶一點潦草的尾勾,匆匆一氣呵成,便簽是酒店房間裏的贈品。
看見熟悉的字跡,他嘴角掠過一絲笑意。
酒店便簽不大,也不夠正式,寫作者大概只是随手扯過拿筆匆匆寫下了幾句話。
【我按照你的描述找到了它,希望沒有弄錯。祝你今天愉快。——薩爾維】
布魯斯撫摸着毛糙的紙邊,仿佛能感受到筆尖刷刷擦過紙張的癢意,掠過他心間。
他一直在逃避事實,确信薩爾維身上疑點重重,猜疑,打量,觀察了這麽久,卻沒有發現內心深處有那麽一兩個時刻悸動,積攢在一起,一直到現在他确信自己至少是有那麽一點喜歡薩爾維的。
那個迷失在走廊裏的小男孩找到了正确的鑰匙。
阿爾弗雷德在門口輕輕敲了敲門,把他拉回了現實。
管家同樣注意到了他手裏的玩具,一瞬間的迷惘,管家想到了什麽眼裏透出錯愕。
布魯斯從床上站起來,把便簽收在了戰術腰帶裏。
“我在門廳那裏收到了送來的花。”阿爾弗雷德恢複了鎮定,他看着布魯斯小心翼翼将玩具放回到玻璃罩裏。
“我等會兒放在我房間裏。”布魯斯說。
“您訂的花?”阿福挑眉提醒了一句。
布魯斯猶豫了一會兒,他搖了搖頭,“不,我要換一下。”
阿爾弗雷德看他下定決心的樣子,只說:“您要的衣服已經準備好了,就挂在房間裏。”
“謝謝你,阿福。”
蝙蝠俠出現在醫院裏,他蹲在窗子上,微風輕輕撩起窗簾,吹動薩爾維的額間發絲。
他帶着重新選擇的花,和紮塔娜路過花店買花本是一時想法,等他看到大簇的花朵卻後悔了,最後只挑出了幾朵鈴蘭花。
他把手裏的花插進花瓶裏擺弄了一下,換掉了原先的枯花。
薩爾維還是面色蒼白,布魯斯俯下身在他額頭輕輕吻了一下,沒有繼續停留,融入了月色。
一個男人從小巷裏走了出來,他穿着一套顏色跳脫豔俗的格子西裝,臉上挂着一副茶色墨鏡,走路的身形姿态也随之發生改變,沒人會多看這個郁郁不得志的小人物一眼。
男人自顧自地冒着夜色走進一家深夜酒吧,吧臺陳年腐朽,不平整的臺面上攤開一排髒兮兮的酒杯,在這裏喝酒唯一的好處只有便宜。
看守吧臺的男人是一個壯漢,他慢悠悠地用一塊肮髒的破抹布擦拭着酒杯,看見推門進來的男人就笑了起來。
“好久沒見光顧了火柴,”壯漢笑嘻嘻地看着火柴馬龍,話語中無不諷刺:“這段時間上哪發財啦?”
男人從懷裏抽出火柴,“唰”的一聲點燃了劣質香煙,火柴馬龍深深吸了一口,讓煙霧盡數沒入肺中,又吐出一口氣,像是活了過來。
“能賺什麽錢呢?”火柴沒精打采地垂下手,讓煙灰垂落在地板上,憤憤不平地說:“原先是有些賺頭的,結果都被蝙蝠俠毀了。”
他的聲音帶着扭曲恨意,眼睛微眯似乎在幻想毆打蝙蝠俠的情景。
原本沉悶的酒吧一下子哄笑了起來,內內外外都帶着歡快的笑聲,在這裏混的人沒幾個不願意聽同行在蝙蝠俠手裏吃癟的笑話,仿佛比慘能讓他們過得更好似的。
老板裝模作樣地用手壓了壓聲音,等再和火柴說話時語調也緩和了不少。
“我早就說你的路子行不通。”他勾了勾手指,示意火柴靠近一點。
男人看着吧臺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勉強靠了過去,“你那裏路子還留着嗎?”酒吧老板謹慎地說。
他屬于疤面的手下,這個酒吧也只是據點之一。
火柴不情不願斜睨他,酒吧老板微微皺眉,忍痛放話:“只要你願意合作,我把你舉薦上去,你應該知道老板們最近有一個集會吧。”
火柴馬龍,也是蝙蝠俠,終于在酒吧老板期待的目光中勉強點頭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