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指南七

第07章 指南七

事情的轉機出現在又三個月後。

那日,藍錯正和往常一樣,托着下巴,坐在演武場旁,欣賞滄溟晨起習武的英姿。

就在這時,原本晴空萬裏的天色驟然發生變化,黑沉的烏雲如無源之水一般從天幕中滲出,在滄瀾宗後山上空逐漸凝聚盤旋。

一瞬間,整個天都黑了下來。

這是劫雲。

藍錯擡起頭來,順着劫雲聚集最厚重的地方看去。

是滄瀾宗的哪位即将突破了嗎?

然而,待看清劫雲聚集的位置,藍錯卻有些驚訝地睜大眼睛。

劫雲聚集的地方,不是滄瀾宗任何一個高階修士的山頭,而是被群山環繞着的、常年氤氲着霧氣讓人無法窺探其內部的、傳說中所有曾在歷史上留下赫赫威名的神兵最終的歸宿,劍冢。

确認了劫雲的目标,藍錯下意識回頭,想要尋找滄溟。

而滄溟,早在劫雲出現之時,便停止的晨功,走到了藍錯身旁。

黑雲壓山巒,平地起狂風,滄溟的衣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一頭長發也随之在空中四散飛舞。

他伸出一只手臂,攬着藍錯的肩将其拉近了一些:“我在,不用怕。”

藍錯沒有害怕,身為劍靈,他也曾陪着自己的主人渡了不少雷劫,甚至連他自身,都是在某一次雷劫中誕生出來的。

他不怕雷劫,但他有些擔心滄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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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之前的某一天,他剛到公司準備開始工作,天色也是如今天這般驟變,幾乎是在一瞬間,濃墨一般的劫雲自空中彙聚,帶着金紫色的雷光躍躍欲試,似乎随時準備落下。

那時,因為靈氣減退的緣故,修真界中已經很少出現劫雲了,更別提是這種已經開始發金發紫的。其中蘊含的威力,光是旁觀,就讓人覺得不寒而栗。

那場仿佛要毀滅一切的雷劫足足劈了一整個上午,所有人都在猜測,滄瀾宗到底是出了何方神聖,能夠引得這種程度的雷劫。

畢竟,若是引來雷劫的人能夠順利渡劫,修真界中必将再出一位頂尖強者,到時候頂層勢力說不好又要重新洗牌,而他們這種做跨界生意的公司,難保不會受到影響。

而對于同事們的讨論,藍錯并不感興趣。

那時他剛剛因為續命的事與藍安大吵了一架——藍安想把自己的妖丹剖一半出來給他,被他嚴詞拒絕,為此,藍安已經一個月沒跟他講話了。

他看着一道道連綿不斷劈下的天雷,心中暗自思忖,他是從雷劫中誕生的,或許自己也可以嘗試着重新利用雷劫的力量為自己延續壽命。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趁着同事們都沒注意,藍錯獨自爬上了頂樓,向着雷劫的方向飛去。

可惜,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他才剛剛接觸到劫雲外圍,還沒來得及往裏深入,便被匆匆趕來的藍安一把拽住。

藍安那時的臉色挺吓人的,對着他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你不想要我的妖丹就不要,我們再想別的方法就是,你也不至于尋死覓活的吧?!”

藍錯剛剛被一道小電弧電了一下,體內本就脆弱不堪的金丹和妖丹被震得發麻,一時間一時有些昏沉,錯失了開口解釋的良機。而等他緩過勁來,想要解釋說他感覺那些雷劫好像對他還挺友好,他也沒有尋死的時候,藍安已經把他關在了公司的休息室裏,怒氣沖沖地離開了。

也就是那一次,藍安對他鬧了一場驚天動地的大脾氣,整整大半年的時間都沒有主動找過他,即使他主動去求和,也是一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态度。

不過,他和藍安之間的事都是小事,現在最主要的,是藍錯記得,那次雷劫,正是滄溟出世時的雷劫。

仙劍有靈,但若靈不幸消散,則淪為廢鐵一團,這是天道立下的規定。

然而,滄溟劍無靈卻自生神志,這是天道所不允許的,被認為是對天道的挑釁。

所以,天道降下了驚天雷劫。

滄溟依靠自己過硬的實力挺過了雷劫,相當于通過了天道的考驗,因此能夠以尋常身行走于世。

這很不公平,天道為所有新生命的降生而喝彩,卻唯獨要為滄溟的出世施以懲戒。

而眼下,劍冢上方,再次出現了這種代表懲戒的雷劫。

屬于滄溟的山頭位置距離劍冢很近,藍錯擔心,天雷會一個眼瞎劈錯目标,連帶着把滄溟也給劈了。

雖然死不了,但卻會受傷,不然滄溟也不會剛剛出世便選擇閉關,直到最近才出關。

滄溟似乎是感受到了藍錯的擔憂,他溫聲道:“沒事的,我現在有劍靈了,天雷不會劈我。”

說話的時候,滄溟始終維持着将藍錯攬在身旁的姿勢。

在滄溟的臂彎中動了動,藍錯側身,擡頭仰視着滄溟的臉:“這次也是有仙劍要出世了嗎?”

“嗯。”滄溟點頭,眼神中卻帶着一絲落寞,“不用出意外的話,是我的一位老朋友。不過,她應該是挺不過這次雷劫的。”

藍錯:“啊?為什麽啊?”

這麽長時間的相處,藍錯早就看出來了,滄溟雖然長了一副看起來誰都好說話的老好人樣,但想要與他交心,卻是難上加難,而能讓他稱一句老朋友的,想必一定是當年交情極深的了。

滄溟搖頭:“若我猜得不錯,這次應劫的,應當是雪虹。”

滄溟一說,藍錯便明白了。

雪虹劍,是滄瀾宗另一位開山祖師淮瑜仙尊的佩劍,在百劍譜中排名第二十三。而它最終的結局,在百劍譜中亦是有記:為了保護重傷的主人,不僅劍靈潰散,連劍身也生出了一道狹長的裂口,仿佛只要一用力,便會徹底斷為兩截。

只比藍錯碎成渣渣的劍身要強上那麽一點。

損毀成這樣,确實夠嗆扛過雷劫。

藍錯思忖着,自己這時候是否應該說點什麽來安慰一下滄溟。

然而,還沒等他想好應當如何開口,一道傳訊靈符便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看方向,是宗主殿中發來的訊息。

沒有避着藍錯的意思,滄溟直接擡手捏碎了靈符。

宗主略顯焦急的聲音從靈符中傳了出來:“突發緊急情況,速至斂天崖。”

斂天崖,正是劍冢入口處的山崖。

藍錯皺眉,不滿宗主明知道滄溟的身份還讓他在這種時候往劍冢跑。

不過滄溟顯然并不在意,甚至因為宗主催得急,他帶着藍錯,連風都沒有禦,而是直接縮地成寸,一步來到了斂天崖。

滄溟到的時候,山崖邊已經站了不少人,光是藍錯認識的,除了滄瀾宗的宗主和往日常見的幾名長老,還有平日裏在新聞中經常見到的,人界其他一些大宗的長老。

而此時,這些人的臉色都算不上好。

“發生什麽事了?”滄溟問。

其中一名長老回答道:“就在昨天,劍冢中進了一批弟子。”

除了失去劍靈的仙劍,劍冢中更多的,是因為失去了主人而自鎖靈識的仙劍。

這些仙劍在劍冢中沉睡,他們有的一睡不起,有的卻願意等待有緣人出現,成為自己下一任主人。

而尋覓有緣人的任務,則落在了滄瀾宗身上。每隔十年,他們便會召開試劍大會,邀請天下所有少年英傑參加,遴選出新一代中最優秀的修士進入劍冢,尋覓與自己有緣的仙劍。

而昨天,好巧不巧,正是試劍大會落幕,劍冢開放的日子。

這麽一說,藍錯和滄溟便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

滄溟擡頭,看向即将劈下第一道雷劫的劫雲,皺眉道:“這種強度的雷劫,僅憑弟子自己,絕無生還的可能。”

“是啊,但是劍冢有禁制,非金丹以下修為不可入啊!”其中一個宗門的長老發愁地揪着自己稀稀拉拉的幾根胡子,“我宗這十年最優秀的弟子現在全在裏面,要是都折了,我回去該怎麽交代啊。”

另一個原本坐在一塊石頭上、腳邊擺着一個巨大的鐵錘、渾身上下的肌肉長得虬枝盤曲的修士有些不耐煩道:“要我說,就按照之前說的,我們聯合起來,嘗試一下幹脆把這雷劫給打散了算了。”

“莽夫!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麽等級的雷劫!能是這麽容易打散的?”另一邊,一個又瘦又高的老頭不滿地反駁道,他一邊說,還一邊看向滄溟,“要我說,我們這裏切身經歷過這等雷劫的,也僅有滄溟長老了。滄溟長老,你意下如何?”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滄溟看了過來。

藍錯站在滄溟身邊,即使看的不是他,他也覺得有些如芒在背。

即使是現在這種時候,滄溟也依舊挂着那副讓人如沐春風般的笑容,他微微向右挪了小半步,剛好将藍錯擋在了身後:“此等強度的雷劫,想要打散,并不可取。”

“那該如何是好?”衆人看着滄溟,就像看着他們唯一的救星。

而滄溟,也确實沒有辜負這群人的希望,他緩緩道:“我是仙劍身,可自由出入劍冢,諸位為我護法,我去将弟子們帶出來。”

“如此甚好,那麻煩滄溟長老了。”

“滄溟長老,我宗進入劍冢弟子共計三人,您可一定要将他們全部帶出來啊,我們宗下一代可就指着他們三個了!”

“滄溟長老……”

所有人都在為滄溟的行為歡呼,但滄溟身後,衆人看不見的地方,藍錯卻正低着頭,眉頭緊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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