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指南七十一

第71章 指南七十一

出于某些不太好意思說的原因, 藍錯在離開後便在自己的識海中單方面設下了屏障,阻絕了滄溟可能會通過識海發來的傳音。

因此他想要聯系到藍錯,便只能依靠手機或是傳訊木牌。

傳訊木牌被收在儲物戒指中, 藍錯只要不願意便可以一直不看,但手機卻不能一直不看,因此滄溟選擇了嘗試通過手機聯系藍錯。

除了詢問藍錯一個人跑到哪裏去了之外, 他還發來了許多條消息, 以及許多未接電話。

從昨天到今天,從早上到晚上, 幾乎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有新的消息出現。

【怎麽一個人不打招呼就走了?是遇到什麽事了嗎?】

【你去魔族邊境了?你去那裏幹什麽?那裏治安不好, 你一個人萬一出什麽事了怎麽辦?】

【藍錯,回答我,你為什麽在那裏?】

【我已經從荼九處知悉了情況。藍錯,我有些生氣。】

【為什麽不回消息?你是否遭遇了一些事情?】

【我現在過來找你。】

【你在哪?】

與藍安每次發消息都廢話一籮筐的風格不同,即使是在網絡上,滄溟也依然沿襲了自己的說話習慣,并不會長篇大論,即使表達情緒和觀點,也會稍加迂回,仿佛是在給人一些心理上的緩沖。

但他直接找過來的行為可不算紳士地給人緩沖。

藍錯眨了眨眼,想要打字告訴滄溟不要過來, 他一個人完全可以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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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想了想,他最終還是沒有回複。

滄溟說現在過來找他的時間是兩個小時之前, 剛剛又問了自己在哪裏,根據兩條消息的時間間隔來看, 他很有可能沒有走公共交通,而是直接畫了法陣過來, 現在已經到塵泥海了。

藍錯有些茫然地想,既然滄溟都已經找到這裏來了,這家會所又确實有情況,那自己是否應該先放下心裏那點不足為外人道的別扭,先去見見他,他們一起先把這件事解決了再說呢?

畢竟從滄溟的視角上來看,他實在是無辜。

頭天早上還好好的,晚上突然就不理人了,第二天甚至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直接跑路了,還單方面斷了識海通訊,肯定左思右想都覺得是莫名其妙、無理取鬧。

的确,畢竟心動是他一個人的,甜蜜是他一個人的,恃寵而驕也是他一個人的,他沒有将這些晦暗的想法訴諸于口,而滄溟,從頭到尾也不過是将他當成了一個需要照顧的、該死的晚輩罷了。

他确實感到委屈,也實在沒有立場指責。

畢竟他連對方是否會喜歡同性都不知道!

下班後,他獨自找了個蒼蠅館子,點了一碗面當作晚餐。吃晚餐時,他始終無意識地用手撕着自己的指甲,不斷糾結着。

最終,他還只是可恥地當了一名逃兵。

懷揣着自己也說不明白的心思,他最終也沒有告訴滄溟自己在哪裏,也沒有告訴對方自己易容之後的模樣和身份,但同樣的,他也沒有阻止對方來找自己。

第二天,藍錯依然跟在小南身後觀摩。

第三天也同樣如此。

第四天,藍錯踏進辦公室,準備像前兩天一樣坐到小南身後。

說實話,三天的時間,每天都坐在一個小員工身後看他工作,藍錯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他甚至在來之前都想好了,如果今天依舊是無所事事的一天的話,那麽在晚上下班之後,他将直接鎖定一個這些天在會所中觀察到的目标,再次替換自己的馬甲。

不過好在,會所并沒有再讓他們跟在老員工身後坐冷板凳。

還沒等藍錯走近,中年女人就來到了辦公室門口,她先是在辦公室中掃視了一圈,随後扯着嗓子道:“新來的,都出來!”

稀稀拉拉的,與藍錯一起過來的新人從各自的位置上站了起來,來到了中年女人面前。

藍錯跟在最後,掃視了一圈這些新人。

他記憶力還算不錯,很快,他便發現,比起第一天做崗前培訓的時候,新人中少了兩個人。

中年女人似乎也很清楚有兩個人不在,她點清了餘下的人之後,便轉身往外走去,邊走邊吩咐:“你們已經在這裏觀摩學習三天了,今天要給你們做一個入職前的測試,只要通過測試,你們就算是正式入職了。”

随着中年女人的話落下,新人中發生了小範圍的喧嘩,顯然他們都沒想到,所謂的崗前培訓居然只有短暫的三天時間。

中年女人對新人的這些驚疑習以為常,她不耐煩道:“你們要是有什麽意見的話現在就可以拎包走人,就跟前兩天那兩個一樣。”

或許是因為看到了老員工對這個中年女人的忌憚,新人們不再出聲,只是默默地跟在中年女人身後。

畢竟會來這裏應聘的,絕大多數手頭都并不寬裕,相比起其他顧慮,他們更需要一份工作。

不過藍錯顯然沒有這方面的顧慮,他直接問道:“但是我們這兩天都只跟了一個部門,我們不需要去學習一下其他部門的工作嗎?”

聽到藍錯的問題,中年女人的腳步頓了頓,随後她回過頭來,露出一個看起來友善卻透露着絲絲詭異的笑來,殷紅的口紅在昏暗的走廊中顯得有些瘆人。

她說:“所有新人都是從這裏做起的,等需要的時候,自然會安排你們去學習其他部門的工作內容。”

藍錯點頭:“這樣。”

果然,按部就班的話進度太慢。

中年女人将他們帶回了第一天一樓的教室中。

剛一踏入教室,藍錯便在講臺上發現了一個多出來的、有些眼熟的法器。

這是一個測謊儀。

只不過,比起執法堂的來看,要簡陋不少。

看着這個簡易版測謊儀,藍錯的眉眼微微一擡。

他沒說什麽,只是順從地在座位上坐下。

待所有人都坐好後,中年女人從講臺下面取出試卷冊,給他們每人都發了一本。

發完試卷後,她一屁股在講臺後面坐下,伸手敲了敲身旁的白板:“沒有時間限制,寫完了就可以交給我了。我不管你們真實想法到底上不上得了臺面,都要按照你們的真實想法填寫。行了,現在開始作答吧。”

藍錯翻開試卷冊,簡單了浏覽了一遍。

按照考核內容來看的話,試卷分成了前後兩個部分,前面一大半是在正兒八經的考察和工作有關的內容,後面一小半則全都是陳述性的主觀題,比如“你對會所的工作內容持什麽樣的态度”、“在正式加入會所之後你會為了獲得更多的獎金主動增加工作量嗎”、“為了幫助客戶匹配成功,你是否願意使用一些非常規手段”……

諸如此類,不一而足。

只看了一眼,藍錯便明白過來了——這場考核的用意并不在于看他們在這三天的時間裏是否掌握了足夠的工作技能,而是看他們是否逐漸被公司同化,認同了他們的工作方式。

他想了想,下筆如飛。

很快,他便完成了試卷。

将試卷交給中年女人,藍錯站在講臺前,等待着她的下一步指示。

中年女人拿着試卷,飛快掃視一通,嘴角勾出一抹滿意的笑容來。

她擡頭看向藍錯,目光中透着試探,伸手點了點放在講臺桌面上的試卷:“你确認,你寫的都是你內心的真實想法嗎?”

藍錯目光沒有躲閃,他直視着中年女人:“是的,我确認。”

中年女人看起來有些詫異。

不着痕跡地,她掃了一眼擺在面前的測謊儀。

儀器毫無動靜。

如果不是儀器旁邊的紅光始終在閃爍,她幾乎要懷疑是儀器壞掉了。

無他,藍錯交的答卷實在符合他們會所需要的員工特質——符合到讓人懷疑,如果面前的這個人沒有詐騙的前科的話,他是如何能夠在三天之內完美融入他們會所的環境。

畢竟作為管理階層,她最是明白,他們會所可不是什麽一心為了讓顧客滿意的好東西。

看看這試卷上寫的都是什麽?

問:你對會所的工作內容持什麽樣的态度?

答:一種賺錢的手段,會所不是慈善家,當然要先保證有足夠的資金運轉。

問:在正式加入會所之後你會為了獲得更多的獎金主動增加工作量嗎?

答:會。只要能夠賺到足夠多的工資,我不介意進行更多的工作,也不介意工作的形式。

問:為了幫助客戶匹配成功,你是否願意使用一些非常規手段?

答:願意。前期的工作本身也是讓客戶抛棄不切實際的幻想的祛魅過程,只有對方切實認識到了他的階層所适合的對象,才方便完成工作。

……

諸如此類,不一而足。

之前就說過,他們會所需要的并不是什麽愛崗敬業的,又或者真的有什麽職業理想的員工,他們需要的,從來都只是能夠順利完成任務為會所獲取利益的、以及與他們綁在了同一根繩上的員工。

至于他們內心的想法是否偉光正?這并不重要。

女人看着藍錯,似乎還想要說些什麽,但是就在這時,已經有第二個人完成了試卷。

因此,她最終也只是深深地看了藍錯一眼,然後道:“你可以先回去等通知了。”

聞此,藍錯點了點頭,也不做過多的糾纏,轉身便離開了。

他有自信,對面一定會錄取他。

至于他為什麽能夠通過測謊儀的測試……很簡單,因為他确實沒有在試卷上說謊。

身為半個同行,他深知,只有理想是辦不成事的,在很多時候,理想都是要讓步于現實的,只有在現實的基礎上進行工作,最終才或許有可能達到自己的目标。

只不過,與這家今生緣會所不同的是,他從未抛棄最基本的公共道德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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