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張之鳳的詢問
張之鳳的詢問
一個帶着眼鏡的女人跟着警員從病房門口走進來，女人進來後警員順手把病房的門給關上了，走進來的女人徑直來到吳明的病床邊坐下，
“吳先生你好，我是法務部的張之鳳。”
“你好……”
吳明看着眼前的女人，聲音還有些虛弱。
張之鳳拿出一只錄音筆熟練的打開後，放在旁邊的小桌子上。
“需要将靠背升起來一點嗎？”
“不用，就這樣吧。”
“實在是抱歉，你剛剛醒過來，我就來打擾你，但你應該也知道我過來的必要性和這件事的嚴重性。”
“明白，我能先問一個問題嗎？”
“請講。”
“我為什麽被抓，或者因為什麽被起訴？”
“送你回國的警察沒告訴你？”
“沒人跟我具體說過。”
“你和你的隊員在國外參與了武裝沖突，給我們國家造成了非常惡劣的輿論影響，你不會不知道吧？”
張之鳳的話讓吳明有些感覺莫名其妙。
“能不能解釋一下，我們算正當防衛也好，算保護公司財産也好，怎麽就成了給國家造成惡劣影響？”
張之鳳沒有對吳明的話感到意外，她拿出手機翻了幾下，然後拿給吳明看。
手機上播放的是幾段夜視儀錄像剪輯在一起的視頻，能清晰的看到一名武裝人員正和吳明小隊一起圍殲了另一支地武裝小隊，從拍攝的角度上看，拍攝者是和吳明協同戰鬥的另一名武裝成員，攝像機應該就在他的胸前。
短短一分鐘的視頻，拍到了吳明的很多戰鬥細節，雖然吳明對視頻裏的戰鬥內容記得非常清楚，但想到旁邊還有個拍攝的人，不由得讓吳明感覺後背有些發涼。
可視頻的內容看起來非常的真實，如果吳明不是當事人，很難相信視頻是假的，在視頻中，就連吳明靠近後碰撞到拍攝者帶來的震動都體現的非常真實，還有後半段出現的屍體，特別是政府軍雷爾斯卓達上尉被打碎的臉。
吳明看完張之鳳手機裏的視頻，大腦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張之鳳又播放了另外一段視頻。
這是被某些網絡博主剪輯出來為博取流量的視頻，将玖州國外交部發言不幹涉他國內政的視頻和吳明剛才看到在核聚變電站埋伏外軍的視頻剪輯在一起，不論真假都已經說明了問題所在，特別是吳明臂膀上鮮明的國旗成了不争的事實，而上面的時間标簽僅僅間隔一天。
吳明雖然還不知道自己所犯的罪名，但心裏清楚這次的麻煩已經遠比想象中的要大一些，吳明一時間有些語塞。
張之鳳把手機收起來，又看了看錄音筆。
“吳先生，我們處理這樣的國際案件還是很有經驗的，在接到通知後第一時間就了解過一些情況，但還有一些信息需要跟你核實，接下來我們所有的對話都會錄音，請你務必要相信我，現在只有我能幫到你，我會問你一些問題，你只需要客觀的回答就行，但不要提及其他和案件無關的內容，明我的意思嗎？”
“明白，你問吧。”
“首先請你敘述一下整個事件的全過程，特別是每個環節你都做了什麽。”
“你是指的這場沖突還是什麽？”
“當然是你受傷的這場沖突，還有其他事？”
“我是說黃哲的事。”
“他的事先不管，只說你自己的。”
吳明把從港口交貨開始後的所有事都跟張之風講了一遍，她一邊聽一邊在手上的平板終端上勾畫着什麽。
片刻後，吳明把過程都講述了一遍。
“吳先生，我把你說的所有過程都記錄下來了，重要環節也都找了出來，但這有幾個問題需要你回答一下。”
“請講！”
“你說當時看到對面的軍官往廢墟裏丢手雷，你就主動開槍了，是這樣嗎？”
“是的。”
“這個問題很不好從法律的角度上去解釋，切記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如果有人問你，能不回答就不要回答，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白！”
“第二個問題，你說全程只有你們五人參與戰鬥，沒有任何外軍支援或者協助，是這樣嗎？”
“是的！視頻裏面的戰鬥......”
張之鳳打斷了吳明的話。
“從現在開始，沒有視頻裏面的戰鬥，只有你們自己的戰鬥，任何人問，任何時候都是這樣，懂了嗎？”
“懂了......是我出于本能反應，指揮隊員進行了隐蔽，大家都很害怕，看到對面往廢墟丢手雷，當時太過緊張，槍就走火了。”
“好，不要忘記你說的話，當時你說有向大使館求救，有證據嗎？”
“我們的衛星電話上有記錄，大使館那邊應該也有記錄。”
“OK，只要有記錄，這個事就好辦多了。”
“張律師，有把握無罪嗎？”
“你剛才回答的問題，是你脫罪的關鍵。”
“我保證，沒有半句假話。”
張之鳳稍微沉默了一會，吳明心裏有萬般期待的望着她，想問點什麽，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開口。
“吳先生，即便你說的都是真的，但在這個案子裏，還是有個非常麻煩的問題，我們先不談輿論影響，只談實際證據。你隊員的死亡和你受的槍傷，還有你們衣服上檢測出的水泥和沙土都符合當時的現場情況，或者說符合視頻裏面的現場情況，這種情況下來推翻視頻的真實性，就只能靠你剛才說的那些發生在視頻前的內容。我現在能想到有可能脫罪的唯一機會，是另外兩名隊員的說法和你完全一致。”
“他們在哪？”
“他們因為沒有受傷，已經被羁押了。”
“我都是如實說的，我相信他們也不會亂說，那就麻煩張律師了。”
“我還沒說完......即便是視頻內容被推翻了，造成的輿論影響也是實實在在的，你這段時間可能都沒看過手機，剛才你看的視頻早在你們還沒回國的時候，播放量就已經過十億。”
吳明聽到這，一股強烈的失魂落魄感從心底冒出來，好像有座沉重的大山壓得吳明呼吸都變得困難，他很想說點什麽，但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吳先生，你也不必過于悲觀，我會盡全力為你争取最輕的處罰，盡可能避免這個案子變成刑事案件，這點希望你能理解。”
“我們是出于自我防衛，人都已經死了，我們是受害者！輿論不是我們能控制的，為什麽還要我們來自證！！！”
“吳先生，希望從現在開始，你務必要時刻保持冷靜，太過激動對你和你的隊友都沒什麽好處，明白我的意思嗎？”
“對不起，我明白......”
“我跟你解釋下，為什麽僅僅一個視頻會把事情變得這麽嚴重，聽完你就明白現在的處境了。
“合衆會”你應該聽說過吧。”
“聽說過。”
“他們這陣子正在和玖州國進行輿論戰，你的視頻好巧不巧就在外交部發言結束第二天就出現了，起訴你們的是都滬市檢察院，我之所以說盡量争取，就是這個原因。”
張之鳳的話，好像抽幹了吳明的最後一絲力量。
“我知道了......能申請保釋嗎？”
“我懂你的意思，已經為你申請取保候審了，這段時間切記不要在出其他什麽事，如果沒別的事我得先走了。”
張之鳳說完就拿起旁邊的錄音筆，準備起身離開。
“張律師......”
“怎麽了？”
吳明把自己想說的話硬憋了回去，“慢走。”
......
躺在床上的吳明感覺身體異常的疲憊，大起大落的生活讓他躺在床上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緊繃的神經讓他的注意力過度集中，吳明試着深呼吸調節自己的狀态，他告訴自己要往好的方向去想，剛從死亡線上跑回來，現在這點事說破天也就坐牢，難不成還能被槍斃，就算死又能怎樣，自己本來就孤身一人，沒死在核電站，現在又能多活這麽久。
吳明在心裏自顧自的安慰着自己，手機也懶得去看，慢慢的也就睡過去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腿上傳來一陣疼痛感，吳明睜開有些幹澀的眼睛，見到護士正在給自己換藥。
“醒啦。”
“嗯......我這腿恢複正常需要多久？”
“恢複正常怎麽也得大半年吧。”
麻藥的勁已經過去，腿上的疼痛讓吳明有些龇牙咧嘴，吳明一轉頭看到了坐在房間邊上的楊伊，她的出現，像一道瞬間照亮吳明內心的光。
大概一個星期的時間沒有跟她見過面了，此時的她看起來也有些憔悴，和吳明的目光對視，沒有了以前經常出現的那抹帶着些許調皮的笑意，只剩下沉重感。
楊伊起身走到吳明的床邊，拉過一旁的凳子坐下，兩人只是靜靜的看着對方都沒有說話。
許久後。
“這瓶完了還有，腿別亂動，有事叫我哈。”
護士忙完手上的事以後，簡單的交代後就出去了，吳明避開楊伊的眼神看着護士離開的背影。
“好看嗎？”
“什麽？”
兩人相視一笑，好像瞬間就把此前所有的陰霾都驅散了。
“你的事跡我都知道了，我們的法務部還是很厲害的。”
楊伊說着把頭湊到吳明的耳朵邊上輕輕的告訴吳明。
“為了你的事，董事長和市長都通過電話了。”
此時此刻的吳明，只感覺自己的生命裏有一道光，一道唯一的光，這道光就來自楊伊。
“得跟你說聲對不起，你也看到了，我也比較忙，都沒時間給你帶禮物。”
“什麽禮物不禮物的，你買的那些東西我就沒幾樣是看上眼的。”
楊伊的笑容，讓吳明也跟着笑了起來。
“醫生說了，最多一個月我就能坐輪椅，我已經想好買什麽禮物了，到時候你推着我去給你買。”
“還要一個月啊！要不你說說看是什麽東西，我自己去買。”
“你去買的那能一樣啊。”
“有什麽不一樣，我就當跑腿的，幫你去買，買回來再給你，你在送給我，一樣的嘛，我還能挑我喜歡的。”
“這樣也行？”
“有什麽行不行的，我倆還誰跟誰啊，是吧。”
吳明被楊伊的話深深的感染了，不由得想起自己的案子，他在內心祈禱，千萬不要出什麽意外。
“哦，差點忘了。”
楊伊起身到後面去拿過來的一個保溫桶，她轉過身的時候，吳明又看到她将兩側的長發她盤到了後面，用一根發簪斜穿而過，上面還有一個白色的小珠子在擺動，她今天穿的是一套米白色的棉質長裙。
吳明不知道楊伊為什麽會在這麽冷的天氣下還這麽鐘愛長裙，但她穿着裙子确實很好看。
“這是瘦肉粥，這是雞蛋羹，草莓也洗幹淨了，猕猴桃都給你切好了。”
吳明看着精致的飯盒，內心說不出的感動。
“手藝不錯啊，看着就非常有食欲！”
“就這點東西，我忙活了好久呢。”
楊伊把手放在床邊的按鈕上，“我給你升起來哈。”
“慢點慢點，可以了......可以了。”
楊伊端起瘦肉粥拿出勺子，吳明伸手去接，楊伊卻躲開了。
“幹嘛？”
“喂你吃一口嘛。”
“沒這個必要吧，我是腿受傷，我的手又沒問題。”
“哎呀，哪來那麽多的廢話，張嘴。”
吳明心裏說不出的高興，粥的味道遠沒有吳明心裏的味道香。
“嗯，這瘦肉粥的味道可以，跟三米粥鋪的味道一摸一樣。”
楊伊白了吳明一眼。
“你就知足吧，我哪有時間去做這些。”
“诶，什麽意思，這不是你做的？”
“你......這些水果是我在網上查了對你恢複有好處才買的，我是一顆一顆的選的，又拿回家裏洗幹淨，切好，夠誠意了吧。”
楊伊一邊說着話，一邊把餐盒遞給吳明，然後又從床下抽出桌板給吳明架上。
“我剛才就看出來了，謝謝你，伊伊。”
“別跟我煽情啊，你趕緊好起來。”
“你吃過飯沒？”
“沒有。”
“那要不......”
吳明指着旁邊的雞蛋羹。
“我不吃這個，太膩了。”
楊伊坐回板凳上，用叉子叉起一小塊猕猴桃喂給吳明。
“我得回公司了，你吃完飯盒就放在這，我給你請了陪護阿姨，她會來收的，我有時間也會來看你，但我确實很忙。”
“伊伊，謝謝你！”
“那我走咯。”
楊伊說完就起身提起桌上自己的手提包，剛走兩步又轉過身。
“你沒啥事就躺着好好修養，醫院的費用都給你交了。”
吳明望着楊伊點了點頭。
“工作要勞逸結合，別太累。”
“走啦。”
楊伊離開了，吳明擡起右手，對着她的背影揮了揮手。
吳明拿出手機，準備把楊伊禮物選好，等自己出去後，就可以親自交給她。
吳明選了兩個多小時，終于在一家首飾商店看到一款他很喜歡的發簪，發簪通體呈銀白色的，看着大約有20公分長，整體上是用的兩根粗細不同的簪體做的盤紮造型。
吳明看了看商品介紹，這個發簪的主體是用鉑金通過泡沫金屬工藝制成，這種技術早些年是用來制作飛機翅膀的，不過現在已經淘汰了，沒想到做工藝品又用上了。這樣做出來的發簪有着很高的強度，同時還很輕盈，表面的這些孔隙中填充了彩釉，然後整體進行手工磨砂處理，尾部藍色的小石頭是品質很高的松石。
吳明一眼就看中了這個發簪，毫不猶豫的就付了款。
第二天上午，周航給吳明打了個電話，他倒是真的很關心吳明，可人在國外，沒辦法到醫院裏來看望吳明。
兩人閑聊了很久，吳明深感自己當初沒看錯人，周航這人比較實在，對人也很真誠，沒有太多的小心思。
楊伊核給吳明請了兩個陪護阿姨，一個負責每天做飯送飯，一個負責幫吳明日常護理，一日三餐的營養餐和水果不斷。
不到一個星期，吳明用這些飯後的小吃甜點和水果，已經跟陪護阿姨和換藥的護士打成了一片。
吳明好像已經忘記了自己是處于取保候審的狀态。
很快過去了一個月，吳明也每天在網上關注這起事件的輿情，但國內幾乎沒有這方面的信息，醫院裏也訪問不了外網，這種風平浪靜的日子讓吳明感覺輿情的事，已經算過去了。
張之鳳律師打來電話，提醒吳明案件下周開庭，她們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吳明心裏暗自高興，沒想到會這麽快。
吳明心裏已經完全放松，一股莫名的自信讓吳明感覺這個事件即将結束，只有養好自己的腿才是現在最重要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