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25(上)
25(上)
羅漢被獄警帶着走到會見室,看到當年為自己“辯護”的胡律師帶着一個小夥子,已經等在另一邊了。看到羅漢出來,胡律師對着獄警笑了一下。羅漢其實并不十分明白國家賠償到底是什麽意思,但那個獄友說得有鼻子有眼的,還說有的人賠幾百萬的都有,他動心了。真要有這筆錢,出去舒舒服服養老還愁啥呀。
他直白地表達了自己的意圖,胡律師卻笑了,像聽到了什麽好笑的夢話。“當初你為什麽要認罪呢?別人都是争取少認罪,你倒好,完全不和我溝通,自己就把罪認了,現在又想翻案,哪兒有那麽容易的事情?你當國家法律是兒戲嗎?”
“哎呀兄弟你認不得,他們有監控圖像看到我進去了,還有一個讨飯的老頭指認我,警察還有指紋......”
胡律師聽到那句“你認不得”氣得直翻白眼,“我知道他們有監控,但是你自己做沒做過,你自己不知道嗎?”
“我,我那天麻子吃多了......”
胡律師不耐煩地嘆了一口氣,“羅漢,你知不知道我來見你一趟很不容易的,現在防疫要求律師會面已經是難上加難了,竟然給我扯國家賠償,我看你真的是瘋了。豬八戒拌涼米線,人醜佐料多!我們今天見過就算說清楚了,你不要再找我了哈。小李,收拾東西,走。”
羅漢急了,“胡律師,胡律師,警察來找過我了!”
“什麽?”
“當年辦案子那個女警察來找我了。”
胡律師聽到這句話,眼神大變,要這麽說倒是稍微有點戲。如果羅漢沒有牽扯到他案,那辦案警察來找他只可能是案子出問題了。
他重新慢慢坐回位子上,再給羅漢一次機會。
“哎呀,當時他們問來問去,問得我頭昏腳麻的。我又認不得認了罪就要坐牢嘛。真的,我們寨子那些男人,買賣女人的,還有抱小孩的,好多都是判了三五八年,但是他們根本沒有去坐牢,說是叫什麽,緩刑,我以為我也是最多着個緩刑就放回家嘛。後面那個場場坐在正中間的領導說要關我 18 年,我才知道真的要關。”
“那我當時問你上不上訴,你自己說不上訴呀。還有,那個地方不叫‘場場’,那個叫法庭。”
“我和你說嘛,警察問我認不認識一個女子。”
“什麽樣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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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頭發的......也有長頭發的!”
胡律師看他的樣子就來氣,但又在心裏快速地盤算了一下,如果這事兒能成,羅漢這種人打發他不就是幾句話的事。他壓低聲音對着羅漢說:“從現在開始一切都交給我,你只需要配合我就行。”
“可是......”
“你要不同意就算了。”
“同意,我同意。”
胡律師有自己的人脈和關系,搞搞清楚警察內部是不是正在重新查這個案件還是有可能的。拿着羅漢的本人授權書,他整個人都興奮極了,這要真成了,日平均工資補償加精神撫慰金,應該還是有點賺頭。其實就這件事而言,錢款那都是小事,重點是到時候找幾個朋友在網絡輿論上拱拱火,一炮打響名頭,後面的日子還愁沒有案源嗎?遇到羅漢真算好運氣,多少想吃這口飯的人求都求不來這樣的機緣。作者瞎編的
胡律師哼着小曲兒,當即開始了申訴準備工作。
小朱已經上報,谷子想後悔也晚了,唯有的突破口就是南山本人。她想的沒錯,這兩姐妹都沒打算追究李依依,反倒是着急辦理出院。谷子算是豁出去了。她直接在醫院攔住了南山,拿出照片,終于問出了那一句,“你和羅紅雲是什麽關系。”
南山一點都不意外,警察審了李依依,就一定會發現勒索的事,也一定會得到這些照片。如果是別人或許就這樣放過去了,但面前這個女警察,不像那種睜眼瞎。
但她反而松了一口氣。起先一直以為是劉志的事,後來以為是陳河的事,直到現在,南山才終于明白,谷子一開始就是為着羅紅雲的事。那天夜裏想要放棄的心思,此刻也收回去了。
她壓低聲音,盡量不吵到別人,“我們一起打過工。”
“她死的時候你在場嗎?”
“不在。”
“那你書裏的這段描寫是怎麽回事?不要說這是巧合。”
她像是準備了多年,平緩敘述,說出那個标準答案,“我曾經請求過她帶我入行,後來因為搶了客戶,關系就僵了,我們就再沒聯系過了。後來我也沒去做那行,一直在寫小說。書裏的內容是我聽共同認識的一個人講的,寫的時候沒多想,正好缺點情節就拿來用了。馮警官,對不起啊,浪費您的時間了。”
谷子當然沒有那麽好糊弄,“聽誰講的,名字,地址,電話號碼。”
“她叫普萊,地址好像在東橋水岸有一間花店叫‘霧裏看花’,不過我們也是幾年沒聯系了。不知道還是不是那個地方。”
谷子看着南山的表情,她實在是太鎮定了,最好的問話時機應該是劉奉第受傷的那一刻,沒有趕上那個機會,現在已經是徒勞。
谷子明白今天問不出來什麽,只能準備走人,但在離開之前,她還是給南山心頭釘上了一顆釘子:“你要明白,只要有秘密,就一定會被發現。并且你身邊的人,可能都會被這個秘密吞噬。你姐姐現在還躺在病床上。另外你說的那個‘共同好友’我也會落實的。南山老師,下一次我會做好準備再來見你。”
“如果你願意冒這個險,我一定會配合你。”
南山說完笑着點點頭,回到了病房裏。
谷子問的是羅紅雲,劉志一句都沒提,呵,李依依知道個屁。她輕輕拿走華姐被子上的頭發,掖了掖被角。
黃玉趕來照顧凡凡,還一天三頓給姐妹倆送飯,真是為難他了。如果擱以前,南山只覺得不好意思,現在倒是坦然極了。沒有人會平白無故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既是做了,一定是有所圖,能不能圖到,就看個人造化了。谷子如此,黃玉如此,自己也如此。
現在讓她不知該如何的只有麥子和歐陽陽。好像就是在這堆破事越來越破的時候,她們就慢慢抽身遠去了。南山說不清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與其說是傷心,好像是遺憾更多。
她們是生氣?害怕?還是超越了友情中“互相麻煩”的底線?李依依打着自己的名號去找歐陽陽,她為什麽不同自己講呢?又為什麽不拒絕呢?
但話說回來,就目前的情況來說,朋友們何嘗不是離自己越遠越安全,華姐就是最好的例子。但是麥子......麥子聽到了自己和華姐關于劉志的對話,她會不會猜到一些什麽?她會背棄自己嗎?還有付玉玢,只有他有鑰匙能把屋子翻成那樣,現在警察已經知道兩人的矛盾了,還得抽空去讓他放乖一點才行。
南山搖搖頭,覺得累極了,她不願再想這些,看着熟睡的華姐,她拿出手機給一個沒有備注的號碼發去了一條信息。
對方沒有回複,她删掉了手機裏的信息,拿出電腦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第二天下班後,谷子按照南山給的地址找到了“霧裏看花”,店主正是普萊,52 歲,看起來很年輕很精神,一頭短發打理得整整齊齊,每根發絲都像用心梳理過,身上的衣服得體,店子也很十分清秀。
得知警察的來意,普萊有點驚訝,谷子嗅到了非比尋常的信息,沒給她準備時間,趁機把想知道的事一股腦問了出來。普萊給她倒了一杯茶,顯得很尴尬,委婉地說,“羅紅雲和我......我們有一段時間挺熟的。”她的神色不大自然,但還算冷靜,“後來我離開那裏,就沒怎麽來往了。不過得知她死了我還是去殡儀館給她上了香......在殡儀館幾個大姐說她死相很慘,挺讓人難受的。但我聽說兇手已經被抓了是嗎?”
谷子沒回答,而是繼續問,“那這個人呢?”
“喔,她叫莉莉。我們很久沒聯系了。當年她和羅紅雲關系不太好。我看她年紀輕輕的,蠻可惜的,勸她不要吃這碗飯,趁着年輕多學東西,她倒也是知道好賴話,後來沒再來過。前幾年偶然遇見了,聊起來羅紅雲的事。但後面也沒怎麽見過面了。”
“你們在哪裏遇見的?”
“就,就花店裏啊。”
“你在東邊,她在北邊,能偶然遇見?沒怎麽見過面是再也沒見過?還是見過幾次?都在哪兒見的?”
“後來沒見過面了。”
普萊微微有點緊張,這點點不易察覺的緊張被谷子看在眼裏,她輕松地笑了,“謝謝你啊,解開我的心結了。莉莉書裏寫到這個,我一直耿耿于懷,今天算是弄清楚了。不打擾你了,生意興隆!”
看着谷子走出門去,普萊突然追了上去,“書?什麽書?”
“你不知道嗎?這個。”谷子手機搜索,找出來那段描寫,“這是莉莉寫的書。”
普萊讀完“鄒莉莉”小說《尋找金福真》中的人物那一章,嘴角有點抽抽,她笑了笑,“沒想到莉莉成作家了。替她高興。您慢走吧。”
谷子收回手機,禮貌地點點頭,離開了花店。她走出去幾百米後,又悄悄繞了回來,斜靠在行道樹上,看到普萊匆匆收起了門外的花桶,額前的頭發胡亂地挂在腦門上,拉上了門簾。
南山和羅紅雲的關系肯定沒有那麽簡單,但普萊沒有犯法,谷子實在難查。東邊好像沒有熟識的派出所民警,她只能再找一次王文娜。
王文娜看谷子氣喘籲籲跑來,沒當回事,直到看到普萊的照片,她看了好久好久,喃喃自語道,“她竟然還在這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