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前朝餘孽也想攀附宮中貴人?
第18章 前朝餘孽也想攀附宮中貴人?
天家的顏面?難不成,這位大爺爺不僅是宮裏的人,還是皇親國戚?
周元瑢緊趕着來送水,為的就是了解更多宮中的消息,沒想到喬老板這麽快就把機會擺到了他面前。
不過,他不能表現出太急切的樣子。
“這個嘛……”
眼見着周元瑢反應平淡,甚至有些猶豫,喬老板有些意外了:“怎麽,莫非趙師傅竟不感興趣?”
“那倒不是,只是我這一身癞子,怕沖撞了貴人。”周元瑢拿出手帕,捂住嘴巴,假意咳嗽了兩聲。
喬老板笑了起來:“趙師傅,你想什麽呢,就算給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讓你去宴席上露臉啊。”
接着,喬老板告訴周元瑢,金滿堂的宴會廳有一種特殊的結構,叫“聽廂”,老爺們在正堂吃飯,金滿堂的夥計在“聽廂”裏候着,如果老爺們有什麽需求,夥計會第一時間聽到,并傳達給喬老板,喬老板再吩咐人去安排上菜、加菜。
“聽廂”的人,一般都是喬老板的心腹,因為聽到的都是絕密的消息,決不能外傳,所以喬老板一定會精挑細選而後決定。
今天也是實在沒轍了,上面一定要叫他伺候好了那名徽商,喬老板才出此下策,找一個外面來的人“聽廂”。
不過,他也計算好了,還是叫心腹進去聽廂,等聽到進茶的時候,再叫周元瑢進去,聽一聽那徽商有多難伺候。
“怎麽樣,考慮的如何?”喬老板有些着急了,宴會中午就要開始,他已經耽誤了太多時間,還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協調呢,“一句話,幹還是不幹!”
“幹不成怎麽辦?”周元瑢不緊不慢地問道,他,好歹也是個身經百戰的乙方,在談合作的時候,是絕對不會被人帶着節奏走的。
喬老板一噎:“幹不成?幹不成就沒下次了呗!”
那就是說,沒有任何實際的損失,只是要付出一些喬老板的信任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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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周元瑢點頭,“我聽聽看。”
*
大爺爺的宴會要連辦三天,這起始一天只是開胃小菜。
周元瑢看見訓練有素的夥計們擡着一盤盤山珍海味進去,聞着空氣裏飄散的食物香氣,不由得有些懷念和甲方老板們一起吃飯的場面了。
他低下頭,扒拉了兩口黑木食盒裏的三菜一飯。
喬老板給他準備的工作餐也不錯,不愧是高端飯店裏廚師的手藝,家常小菜也做的分外可口,而且調料用的非常玄妙,食材本身的味道和一些叫不上名字的佐料渾然一體,一口咬下去只覺口味十分富有層次感。
周元瑢吃完工作餐,感到身上熱乎起來了,他在院子裏踱步欣賞了一會兒古代建築,忽然聽見有人招呼他。
“趙師傅,請跟我來吧。”
金滿堂的夥計手腳都非常麻利,不多話,一徑引着周元瑢從宴會廳邊門進去,沿着一道狹窄的露天通道,來到正廳旁邊的耳室。
喬老板正在椅子上坐着,看見周元瑢來了,先叫人搜了個身,确定沒有攜帶尖利物品,這才讓人把壁間的暗門打開,暗門裏頭的空間十分狹小,可以容兩人并排跪坐。
這就是“聽廂”了,周元瑢想。
“聽廂”裏已經有一個人,見周元瑢進來,往邊上讓了讓,周元瑢感覺這空間又黑又小,有些窒|息。
跪坐下來之後,有人把他們身後的暗門推上了。
這時,周元瑢朦朦胧胧看到一片光,他發現,原來眼睛前面的那一塊牆板并沒有做實,而是留了一個孔洞,用透光的布料遮起來,他可以透過布料隐隐約約看到宴會廳中的人影。
現在正是飯後消食的時間,茶水和蜜餞一道道呈上來,主賓之間的氣氛輕松随意,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閑話。
周元瑢聽了一陣,發覺這個大爺爺并不如他的稱呼那麽老,聽聲音還挺年輕,就是語氣間透着一股上位者的高深莫測。
或許,這個稱呼是為了回避他真正的身份。
“安世啊,這是大爺爺特地為你準備的信陽茶,你素有茶仙之名,可要品品看我們這中原茶,比你們的江南茶如何。”
“呵,那安世便卻之不恭了。”
周元瑢聽到了一個慢條斯理的聲音在說話。
這就是他此次聽牆角的主角,徽商方安世。
方安世不愧被喬老板成為最難搞的舌頭,他受邀品茶,幹的第一件是就是把自己随身攜帶的一罐新安江水擺上桌,叫小厮用這水燒開泡茶,又取了一套南窯的青瓷,說是用不慣北方的白瓷。
一番挑剔之後,方安世總算飲下了大爺爺給他準備的茶葉,別人問他感想如何,他十分勉強地說道:
“茶是好茶,只是今日的菜品中所用的井水仍帶着些城裏的濁氣,在我的舌頭上徘徊不去,唉,無法恣情品嘗這中原名茶,實在是一大憾事!”
衆人聽到他這麽說,都笑起來,連連說方安世舌頭上有鬼,金滿堂的井水都能嘗出濁氣,只有花上收的露水才能入喉吧。
周元瑢卻聽出了些門道,這方安世确實有兩把刷子,能嘗出做菜用的水是城裏的井水。
接下來,方安世一邊反駁那些認為他是無理取鬧的觀點,一邊闡明自己的品茶之道,內容開始進入玄之又玄的領域,周元瑢的注意力便轉移到別的地方。
他聽見,在衆人的笑聲中,有兩個刻意壓低的聲音,在讨論最近宮裏新出現的勢力變動。
“……聽說那二皇子力大無窮,在監斬臺前拉直了楊太師的銀鈎,引得龍顏大悅,禦口親封了猛虎王傳人……不知大爺爺那邊有什麽對策,此事會不會對朝中局勢産生影響?”
“……如今各方勢力都在靜觀其變,不宜貿然出手,何況天威難測,還是低調做人的好……再者說,那二皇子也不成氣候。”
“哦?此話怎講?”
“那二皇子急于求成,但凡是能出風頭的活動,能在皇上面前露臉的機會,他都要去試一試,起先皇上還覺得新鮮,高興了就賞些銀錢,後來見他只會以蠻力取勝,于兵書歷史一竅不通,皇上又覺得沒趣,很丢皇家的顏面,讓他在朝陽宮歇着,沒事兒別出來亂轉。”
周元瑢一邊聽,一邊想,确實和粗莽漢子的形象對上了,二皇子就是這樣的人。
不過,二皇子畢竟救過他們老周家的命,聽到他在宮裏生存環境如此艱難,周元瑢不禁有些心疼。
“……對了,你可知道,二皇子在監斬臺前救下的那個前朝餘孽,到底是什麽來頭?”
那兩個說閑話的人,話鋒一轉,竟轉到周元瑢身上來了。
周元瑢悚然一驚,立刻打點起十分精神,屏氣凝神去聽兩人議論。
“這說來就好笑了,你還記得上巳節的流觞會嗎?”
“當然知道,是大爺爺舉辦來招攬天下文人才子的賽詩會。”
“不錯,這流觞會上的帖子都是有名有姓的,偏偏許多閑人自诩有幾分才華,就想在大爺爺跟前露臉,想着法子地混進流觞會來,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引起大爺爺的注意。”
“那前朝餘孽竟然也想攀附宮中權貴?這也未免太可笑了吧!”
“更可笑的還有呢,那周三意圖引起大爺爺的注意,結果大爺爺連看都沒看他一眼,走了個過場,就回端陽宮處理政務了。那周三十分失落,又将目标轉向其他人,只是他的目的性太明顯,在貴人眼裏看來不過是個笑話。”
“哈哈,這種想攀附宮中貴人的媚主小人可多着呢,只要能捧起他的才名,提供他的衣食,叫他幹什麽都可以。”
“賽詩會正式開始後,那周三心情低落,狀态不佳,憋了半天寫出一首狗屁不通的詩,遭受衆人嘲笑,他羞愧離席時,未曾想腳下一滑,你猜怎麽着,滑到水裏去了,就這麽齊腰深的小溪,差點沒把他淹死。”
“哈哈哈哈哈……”
宴席上笑聲四起,衆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這邊的滑稽醜聞上了。
一個悠悠然拖着長腔的年輕聲音說道:“确有此事,我也是後來聽修齊說起,才知道錯過了這麽一出好戲。老二要救的是這種人,我也很意外,特地提點了他,可惜他似乎沒聽進去,還跟我置氣。”
“原來如此,大爺爺真是宅心仁厚。”有人奉承道,“可惜二皇子識人不明,一個媚主小人也能離間他與大爺爺的關系。”
“罷了,不提他了,咱們還是聊點正事吧。”
那大爺爺說完這句,周元瑢身邊的夥計便回身拉開了暗格的門,示意他該退出去了。
周元瑢向夥計一點頭,幹脆地離開“聽廂”,退到耳室中去。
他對大皇子的正事并不感興趣。
沒錯,這大爺爺,就是大皇子。
想知道的,他都聽到了,不想知道的,也聽了一耳朵。
“怎麽樣,趙師傅,新安江那位,你都聽見了吧?”喬老板向裏面揚了揚下巴颏,露出一臉嫌棄的樣子。
“聽見了。”周元瑢若有所思,“這方安世,随身還帶着一罐新安江水。”
“不錯,如果你想弄來一些嘗嘗味道,我也能幫忙。”喬老板自信道。
“那倒不必。”周元瑢擺了擺手。
喬老板眼前一亮:“趙師傅,趙神人,莫非你已經有主意了?”
周元瑢拿出帕子,捂住嘴巴,隔絕開喬老板探尋的目光,不着痕跡地往後退了些:“喬老板,我這癞子傳染人,您還是小心些的好。辦法麽,暫時還沒想到,不過,我想,喬老板需要的并不是真正的新安江水,而是能挫一挫方安世銳氣的法子。”
喬老板一拍桌子:“沒錯!趙師傅,你真是我的貼心人!”
周元瑢并不想和一個中年油膩老板貼心,但多年的乙方經驗,讓他可以撥開甲方老板們表面上虛張聲勢的需求,直抵他們內心深處,找到他們難以啓齒的渴望,并加以滿足。
這,就是一個優秀的乙方工具人,最無可替代的核心競争力。
“方安世值得稱道的是他鑒定水質的能力,如果能從這一點上擊潰他,”周元瑢摸了摸下巴,“想必,他就不會像現在這麽狂傲了。”
“是是,正是如此!”喬老板連連附和。
“嗯……我大概有主意了,不過,在材料方面,需要喬老板的支援。”
“這沒問題,你想要什麽,盡管說,除了天上的星星月亮我不能摘來,其他稀罕物件我還是有辦法活動一下的。”喬老板一臉的自信。
“那倒不用,我只需要陶罐,竹筒,足夠多的炭火,還有冰塊。”周元瑢想了想,說道。
“你要做什麽?”喬老板詫異。
“蒸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