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章
第【16】章
【16】
此一想法掠過心頭,蘇彌煙只覺渾身竟熱燥了起來,又一念間思及那夢中之事,臉面當即緋紅一片。
怔然之間,蕭衍卻已放了她,退了兩步保持同她之間的距離,這才緩解了她顆撲通亂跳的心。
他已然一派冷清之色,亦不看她,冷靜地垂眸立在那兒觀察下邊的動靜。
幸好,那幾個送酒水的丫頭很快就走了。
此地離前邊唱戲的園子甚遠,倒是很靜。
她兩手絞着手帕,因覺還是太近了,便自己也往後退了兩步,可她忘了這兒是屋頂,踩着瓦片腳下一滑,險些就要栽下去時,她驚呼一聲。
幸好,蕭衍拽了她回去。
“小姐當心。”
說罷,他做噓聲的動作,眉眼冷厲。
蘇彌煙一時間倒分不清到底誰是主子了……她閉了嘴,繼續捏着帕子左顧右盼的,頭頂天朗氣清,一輪明月高懸天際,星子三三兩兩,如此在屋頂,也別有一番風雅之意呢。
不過這樣高的地方摔下去,豈不是要跌斷腿麽?
她因此後怕地朝蕭衍靠近些,挨着他,一只手也扯上他的衣袖。他側眸望她一回,并不說話,觀察着底下動靜。
幾個小厮擡了張大桌往前邊去,領頭的小厮在前邊嚷:“快些!利索點!你們這些王八羔子到底吃過飯沒有!”
一個小厮犟嘴:“小的們今日忙活了半天了,哪有空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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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緊擡去戲園子裏,一會兒還有不少東西要搬呢,今日來的可都是大老爺,那些個公子哥兒也來了不少,我看老爺夫人給小姐過生日是假,實際上是要為小姐挑選一個好夫婿呢……”
一行人走了後,蘇彌煙小聲問蕭衍:“水行,你今日穿的衣裳料子倒比平時好一些,哪裏得的?不會是二妹妹送你的吧?她想挖牆腳?你收了她的東西是打算去她那裏做事了?”
蕭衍恭敬道:“小姐莫誤會,這身衣裳是老爺賞賜,因我挑選來的護衛都很得力,老爺放了心,因此賞我一套衣裳,小姐若覺得我穿得如此不合規矩,我回去便換下不再穿。”
“既是爹爹賞你辦事得力給的,何必浪費了呢,不過你只有這一身也不好,總得換的,正好,爹爹送我兩箱好料子,有幾匹緞子黑乎乎的,我不喜歡,回頭我讓人給你送去,你拿去裁幾套好的換着穿。”
“謝小姐賞賜。”
蕭衍面色不改,繼續同她在屋頂待了會兒,見再無人來,便箍了她的腰帶她下去。
這忽上忽下的,蘇彌煙有點兒緩不過來,摸着心口念念叨叨:“你從哪兒學的這些本事……”
蕭衍回道:“小姐忘了,我已失去過往記憶,自然連我自己也不知從何處學來。”
“也是哦,不過身上多一些本事總比沒有好。再過兩月等天涼快了就該上京了,此去京城路途遙遠,該是得走兩個月的,到了京城也要入冬了,我回去再撿些好料子給你做幾件冬衣吧。”
蕭衍怔了片刻,蘇彌煙已自顧自往前邊的戲園去了,他快步跟上,跟在她身後寸步不離。
那宋懷遠果是還沒走,被兩個心腹小厮扶到了一處亭子裏坐着。
見蘇彌煙和蕭衍現身,此前那個被蕭衍踹過一腳的小厮便對宋懷遠道:“少爺你瞧,這厮果然寸步不離煙小姐,分明就是居心不良!少爺可得治一治才好!今日也是他踹了您一腳又打了您一拳頭!我在旁邊看得清清楚楚!”
宋懷遠一巴掌拍在小厮臉上,又沖小厮臉上啐了一口,氣沖沖的:“好你個腌臜潑皮!本少爺被人羞辱得如此,你就在旁邊看着是吧!”
小厮捂着臉委屈巴巴道:“小的哪敢啊,小的是從戲院子那裏拿了酒水點心過來給少爺吃的,不想一過來就看見那個姓水的在揍少爺……”
宋懷遠本要大罵一頓的,見蘇彌煙和蕭衍打一道拱門出來,便住了口,調整了衣衫,起身朝蘇彌煙去。
蘇彌煙一瞧見他便心中不爽快了,雖她從前對宋懷遠是有過幾分傾慕之意,可那是以前,自從那個夢以後,她對宋懷遠就生了些抵觸,加上三番幾次他對她無禮輕薄之舉,更加深了她對他的不滿,便瞬間冷了臉色,扭頭往另一個方向就走。
宋懷遠喊着煙妹妹追上來,本要更挨近她,被蕭衍一臂擋住,他近身不得,只好跟在蕭衍背後說話。
“煙妹妹你別生氣,方才在戲園子裏我被幾個認識的公子哥兒灌了幾杯酒有點醉了才對你做出那番無禮之舉,我發誓我是無心的……我若是撒謊,天打五雷轟!”
此時天上傳來一聲驚雷。
啪的一聲響動,宋懷遠愣在原地,蘇彌煙也吓到了,下意識往人懷裏鑽。
她鑽到蕭衍懷裏,埋頭道:“可是要下雨了?快送我回屋裏去!”
她自小就怕打雷,究其原因,許敬德說是她阿娘蘇語嫣生她那晚下了一夜的雨打了一夜的雷……後來她便開始害怕打雷的天氣,每每聽得雷聲總會吓一跳。
宋懷遠過來拉開她,義正言辭道:“煙妹妹你這是做什麽?可是尋錯了人?他一個下賤的下人,你往他身上靠成何體統!”
蘇彌煙懶得理宋懷遠,扭頭便急匆匆往前走,一面喊着:“宋懷遠你再跟着我我就跟爹爹告狀說你輕薄我!我到了京中還要跟姨母告你一狀的!”
宋懷遠:“好妹妹你別這樣,好好好,我不跟着你,但你也得答應我別再讓這個小厮跟着你了,你若是缺個護衛,我那裏的人随你挑,他們可比你這個強了不止一星半點,我看此人來歷不明,就放了出府吧,我同姨父說一聲厲害關系,姨父應是我同我一般要攆他出去的。”
此時倒是沒打雷了,蘇彌煙擡眸望天,一面心中念了幾句阿彌陀佛,一面将蕭衍拉到自己身後,生氣地瞪了回宋懷遠,更是不爽快了。
“我用誰不用誰,同你有什麽關系?你敢去跟爹爹嚼一次舌根,我就和你絕交!你以後休想再同我說半句話!你一靠近我,我便轟你出去!”
宋懷遠也氣起來,一攤手:“你瞧瞧,我不過随口說了幾句,你就當真了!他不過一個小厮,何況來歷不明,就是攆出去了又有什麽?你倒跟我較真,還要割斷從前情分,真是沒天理了!”
“我不管,我身邊用什麽人伺候是我的事情,總之你休要多管閑事。”
蘇彌煙說罷,扭頭便去了,蕭衍自然跟上,宋懷遠便在背後拿小厮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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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仆二人本是要辭別回府的,可二人剛路過戲園子的拱門,便有柳淑慎身邊的一個嬷嬷找過來。
婆子說:“真讓老奴好找!姑娘可是逛園子迷了路了?這也是常有的事兒,這園子是比平常人家的大了些……姑娘沒走就好,我家姑娘等着要和姑娘一同看戲呢,今日她過生日,比平日裏更嬌慣了些,說與姑娘你甚是合得來,要姑娘看了戲吃了席就別回去了,姑娘要同你睡一晚好說些體己話……”
婆子說了一大串,蘇彌煙也沒聽太全,撿了最後兩句聽了仔細又琢磨,問婆子:“你們沒聽見剛才打雷了嗎?都要下雨了,怎還聽戲,不如撤了戲臺回屋裏吃飯。”
婆子同她一邊往戲園走一邊說:“姑娘可是聽岔了?沒聽見打雷啊?興許是戲唱得太響亮,裏邊聽戲的人全沒聽見,都是些聾子!老奴看這天也不像下雨的樣子……”
蘇彌煙望了一眼天,明月高懸,銀輝萬丈,确實不像要下雨……難不成方才她真的聽岔了?
滿園子的人都在看戲,好不熱鬧,臺上正唱一處《醉打金枝》,那婆子去和柳淑慎回話,蘇彌煙落了座,同蕭衍低聲道:“方才你可聽見一聲雷麽?”
蕭衍侍立在旁,聞言微一沉吟,說:“回小姐,方才确有一聲響,不過……不像是雷聲,更像是炮聲。”
“竟是炮聲麽?”
“應是如此,水行那日外出辦事,聽得此地百姓提到山陽礦藏豐富,産煤,還有一座銀礦,因此城中百姓時常聽見炮聲。”
“可那炮聲不該傳這樣遠,就是傳來城中也不應這樣響亮吧?”
蕭衍:“其實方才炮聲并不響亮,小姐可是怕打雷?”
“嗯,自小就很怕。”
“許是小姐一朝被蛇咬的緣故。”
“……”
綠藥從那邊跑過來,氣喘籲籲:“小姐跑哪兒去了?我不過去倒杯茶的功夫你怎就丢了?吓死奴婢了!”
“額,我不愛聽戲,就去後邊園子裏走了走。這柳員外家的園子确實大。”
綠藥笑說:“我在前東家那裏聽那裏的老爺夫人常提及這位柳老爺家的事,說是三十年前今上還年輕那會兒下江南途經此地,便是柳家接待的聖駕,柳家因此還出過一位王妃呢。”
“看來柳家的富貴之名也不是白撿來的,接待過聖駕,确實夠柳家吹的了。”
正說着,柳淑慎攜了兩個丫頭過來,丫頭在蘇彌煙旁邊的一張椅子上墊上涼席墊子,柳淑慎這才慢悠悠坐下,問她:“你方才可是貪玩兒去後邊的園子了?”
“算是吧……你家園子大得很,容易迷路。”
柳淑慎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看着戲臺,抓了一把瓜子磕:“還好啦,我自小長在這裏,倒不會迷路。今晚你別回去了,我倆睡一屋,我有好多話同你講一番的,因你我出類拔萃我才同你好呢,一般之人我不愛搭理。”
“額……怎麽就出類拔萃了呢?”蘇彌煙哭笑不得,團扇都忘了搖。
柳淑慎:“我爹爹打聽過了,此次今上為皇家選秀,要選妃嫔選幾個皇子妃,另選幾位公主和郡主們的伴讀,雖是不講門第,但晉陽城不過只入選了五個,山陽城就更少了,才三個,本小姐便是其一,還不夠出類拔萃嗎?”
蘇彌煙笑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咱們幾個能參選,是因為咱們在京中都有人?”
柳淑慎:“……”
過了會兒,柳淑慎繼續磕瓜子,道:“不管啦!總之本小姐就是出類拔萃!不容反駁!雖則姑母做了王妃,但本小姐能入選自然是因為本小姐生得美又有才學!”
“……慎兒你開心便好。”
柳淑慎扭頭看了蘇彌煙身旁的蕭衍,細細打量了一番才問她:“你這小厮生得怪好看的,打哪兒買來的?抑或是家生子?那他有沒有兄弟?不如給我了吧,我出一千兩買了。”
“……”
蘇彌煙有些護短,讓綠藥擋在蕭衍身前不讓柳淑慎繼續打量。
可惜蕭衍生得太高了,綠藥擋了個寂寞……
“呵,你少拿錢砸本小姐,”蘇彌煙也同樣一副大小姐做派,擡了下巴看那柳淑慎,“本小姐才不缺你這一千兩呢!不賣!”
柳淑慎一副可惜的模樣嘆氣:“好吧……既你不肯讓給我,我也只能另外物色一個好的了。此去京中路途遙遠,我定是需個武藝高強的護衛護着才行的,方才我見你這個小厮竟然能夠飛檐走壁,姿态又那般身輕如燕,還配着寶劍,定然身手不凡,我這才想奪愛的。”
蘇彌煙便很得意地哼了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