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028
第028章 028
深夜的風吹散薄雲, 明亮的凸月宛如窺觑人間的瞳孔。
月影城裏的居民都躲在建築物裏，窗簾緊緊地閉合，他們留在家裏看舊時代的影碟消遣。城西研究院的會議室, 也用厚實的窗簾完全遮擋月光。
除了溫知臨是親自出席, 其他決策者以全息投影的形式出現在會議上。
會議室的電視屏幕，正播放楊教授傳送來的戰鬥影像。
往外擴的黑霧取代女信徒的腦袋，兩只巨手從黑霧的內部伸出來, 既能當子彈也能揮開火箭炮。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如此詭異的信徒, 城主陳既白和其他老家夥目瞪口呆。
幸好女信徒并非無敵, 在雪球的攻擊下, 單槍匹馬的封歸野利用雪球的攻擊特性, 廢掉巨手的每一根手指。
搖搖晃晃的畫面轉換到全副武裝的敵軍那邊。
其中一名敵軍在變異的過程中，腦袋被射擊成篩子, 然而它還能繼續變異, 繼續攻擊。
“寄生型嗎？”研究院院長葉知秋眉頭深鎖。
科技發展廳的廳長老甘神色凝重：“敵人的數量很多，肯定籌謀很久了。”
不連貫的畫面轉換到一只大蟲子出場, 這一段影像沒有聲音。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設備壞了？”老甘冷哼：“我就說會議室的設備太舊了該換新的，比如研發可交互空中成像技術……”
他還沒說完, 對面的空座位突然冒出全息投影, 出現戴着黑框眼鏡、身穿西裝套裙的中年女人。
老甘立刻噤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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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女人毫不留情地報讀科技發展廳的支出：“貴廳為了研發小型的精神離子炮, 花費五百四十三萬九千七百六十元五毛；研發大型的精神離子炮花費七千九百八十八萬八千九百四十二塊八毛；為了研發全息投影技術, 申報了三百——”
“打住！”老甘急得面紅耳赤。“現在不是財政彙報會議，是策略會議！而且你作為財政廳的廳長, 居然遲到，你是不是該解釋？還有你上次會議缺席的事！”
中年女人花莉萍扶一下黑框眼鏡。“上次缺席是因為主城突然召我回去。”
聞言, 在座的其他人神色一變。
花莉萍不給他們詢問的時間，繼續說：“我這次遲到的原因是接到狼牙鎮的津貼申報, 計算的時間長了點。”
“津貼……”老甘嘴角抽搐。
人比人氣死人！
狼牙鎮的財務審批速度比他科技發展廳審批的要快！
“好了，各位。”溫知臨打斷兩人。“會議繼續，這段影像被刻意消掉聲音。楊教授已經在簡報上注明，這蟲子的歌聲具有情緒型的精神污染能力，禍及所有在鎮裏參與戰鬥的哨兵。”
“什麽？所有？”老甘以為自己聽錯。“我記得骁狼團差不多有一千個成員？其中大概六百多名哨兵？”
葉知秋面如淡金。“它的精神力肯定超越A級，不知道有沒有達到S級。溫中校，老楊還彙報了什麽？”
溫知臨繼續播放影像。
畫面中，狀态越來越差的哨兵們開始流淚，他們的精神體呈現一派頹然。
陳既白咋舌：“這種能力太可怕了，完全可以讓對方不戰而降。”
當畫面中的哨兵露出時而殺氣騰騰、時而悲傷的眼神，決策者們提心吊膽。
終于，大蟲子被清醒的封歸野打下來，大家才看清它的面目。
居然是蟬身，但長着人類的頭骨。它的昆蟲口器，其實和長滿尖牙的人類嘴巴相似。
正當大家沉浸在憂慮的氣氛，畫面中的道路突然冒出一串人影。
他們手拉手從地洞竄出，滿身是泥土。
瞠目結舌的溫知臨盯着其中一張臉蛋。
他們終于想起忽略掉的問題。
“大蟲子出現的時候，夏少尉在哪？”
“他們為什麽從地下蹦出來？”
溫知臨的腦海一片空白。“關于這事，楊教授沒有注明。稍後，他們會發來詳細的報告。”
最後的影像是搬運傷員的畫面，楊教授的鏡頭落在幫忙擡擔架的夏螢臉上。
她的臉蛋盡是灰塵，沾泥土的頭發散落，鐘愛的紫色上衣變得灰撲撲，但一雙藍眸明亮得灼人。
“楊教授，你在拍什麽？”她清脆的聲音回蕩會議室。
“拍給城裏那些老家夥看啊，讓他們看看邊防的危險性，趕緊多派些向導過來。”
在座的各人：“……”
畫面中的夏螢轉眸盯着鏡頭，露出貝齒笑道：“對對，狼牙鎮包吃包住，每天有帥哥的肌肉看，也有美女哨兵呵護，你們趕緊來吧！”
影像結束，電視機餘下一片漆黑。
大家沒心情言語。
忍俊不禁的花莉萍打破沉默：“夏少尉真有活力。看她的狀态，她似乎能解決骁狼團受到精神污染的問題。不過他們說得對，邊防需要更多向導駐守。”
說完，她掃一眼雙手交握的溫知臨。
陳既白為溫知臨打圓場：“上次葉教授也提過這事。不瞞大家，其實我向主城提交過‘向導加入駐守邊防’的申請，可是主城一直沒有回應。”
“沒有回應？”花莉萍若有所思。
葉知秋抿緊嘴唇。
溫知臨言歸正傳：“各位還記得三個月前赤薇城被自然教會攻陷的傳聞嗎？赤薇城的邊防鎮也首先遭到侵襲。”
老甘激動地捶椅子扶手。“難道那些千刀殺看上我們月影城？”
陳既白揉漲疼的太陽穴。“據我所知，赤薇城沒有等離子護盾技術，如果敵人使用脈沖武器，赤薇城的人幾乎是把整座城拱手相讓。”
“再加上敵人帶來兩名強大的信徒，他們戰敗是情理之中。”葉知秋憂心忡忡。
溫知臨嚴肅地補充道：“我剛從經過月影城境內的車隊買到一份秘密情報。”
其他人豎耳傾聽。
“侵-略戰過後，赤薇城邊防鎮裏的哨兵和向導全部失蹤。”
“失蹤？”
“死不見屍嗎？”
“是的。”溫知臨緊握雙手。“鎮裏一具屍體、一個活人都沒有，包括普通的居民。”
會議室頓時死寂。
他們想起入侵狼牙鎮的傀儡敵軍，毛骨悚然。
不平靜的夜，掀起不平靜的波瀾，懸挂于夜空的凸月漠視人間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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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室的窗簾敞開，還沒離去的溫知臨伫立窗前，短發的淡金色光澤俨然人間的月光。
窗戶的玻璃呈現他寫滿憂色的倒影，他一閉眼，腦海首先浮現錄像中那雙明亮如星辰的藍眸。
主城不回應增加向導駐守邊防的申請，也不回應他調離夏螢的報告，不過兩種沉默的态度蘊藏不一樣的含義。
後者，他感到是默許的态度。
為什麽？
為什麽主城的白塔默許最珍貴的S級向導前往危險的邊防？
如果存在時間倒流，他希望回到調任的那一晚。
比起表面平靜的月影城，狼牙鎮的軍醫和普通醫護人員忙得焦頭爛額。他們穿戴阻隔精神污染的防護服進進出出，擡所有傷員進衛生所。
衛生所的床位有限，剩下的傷員只能安置在每一層的走廊和一樓大堂。
所有受到精神污染的哨兵陷入沉睡，三三兩兩陸續清醒。
“這一次有五十二名哨兵和普通士兵犧牲。”半張臉有疤痕的男醫生給封歸野報死亡人數。“農田沒有被破壞，損失并不大。”
眉頭深鎖的封歸野一聲不吭，任由護士處理傷口。
男醫生寫完他的檢查報告，輕描淡寫便抛下一句：“到大堂看看吧。”
待護士為他包紮好，他淡掃一眼檢查報告，便起身離開。
走廊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
他小心翼翼地跨過躺着的傷員，來到遍地是哨兵的大堂，第一眼發現穿紫色上衣的少女。
她趴在大堂的護士臺睡着，散落的長發依然沾着些許泥石。衛生所有空調，她睡得很香。
封歸野停留在護士臺片刻。
他走後，夏螢的背上多了一件薄薄的外衣。
而狼牙鎮的主幹道路上，楊教授和兩位助手沉醉于研究巨手、女信徒和大蟲子的屍體，他們恨不得擁有分-身術，變出三個自己同時研究。
至于滿地的傀儡敵軍，被大型野獸啃食，剩下一具具骸骨。
黑夜，是夢的搖籃。
夢困住迷途的孔雀。
他回到九歲的家，站在家門前與拄拐杖的母親對視。
他想向前一步。
母親卻嚴肅地擺手，不許他繼續向前走。
“媽媽……”
他想回家。
他想媽媽回來。
然而母親生氣地舉起拐杖，一派要揍他的架勢。
溫暖的清風從後擁抱孔雀，染青的發絲随風揚起，擦過他的臉龐。
——走。
他恍然聽見母親說話。
——回去屬于你的地方。
他困惑。
直到冬日陽光般的暖意把他包圍，他露出釋然的微笑。
媽媽，我以後再回到你的身邊。
他的母親再一次目送他離開。不過這一次，母親含笑。
破曉的微熹趕走蒼涼的黑夜，衛生所大堂的地板反射微熹。
睡醒的夏螢伸懶腰，接住從背上滑落的外衣。
“咦？他們人呢？”她發現大堂的地板空空如也。
趴在她旁邊打瞌睡的護士嘟嘟囔囔：“好起來就離開呗……我不行了……好困……別吵我……”
夏螢松一口氣。
衛生所的大門外，傾下人間的淡金色微熹，照耀伸懶腰的少女，她湛藍的眸子洋溢慵懶的笑意。
還是和平的日子好。
昨晚她匆匆忙忙地幫忙照顧傷員，沒有仔細觀察鎮裏的破損程度。現在她走在大街上，腳邊是水泥牆的碎塊。
她差點以為自己身處于荒野的廢墟。
好幾座房子被轟爛一半，破洞的牆壁暴露的鋼筋，露出屋裏焦黑的家具。
養了家禽的人家，籬笆後面的家禽死在變幹的血泊中。
道路坑坑窪窪，滿是彈孔和轟炮後的坑。
夏螢找到鎮長的房子，幸好只是外牆被烤黑。但她住的二樓單元，卧室的窗戶恰好在烤黑的一側，窗戶震碎。
四周的居民忙着清掃門前的碎石，挖掘機負責清理街上的大塊碎石。
清理街道和幫忙收拾民房的哨兵頻頻瞅她，但當她對上他們的視線，他們馬上裝模作樣地低下頭，竊竊私語。
他們搞什麽？
夏螢撇嘴。
“夏少尉！”提着掃把的爺孫倆滿臉歉意。鎮長拍胸口保證：“你放心，我會找人修理好你家的窗戶。”
紮麻花辮的小女孩露出擔憂的眼神。
夏螢笑了笑：“我的事不急，大不了到女兵的宿舍寄住，你們先收拾好自己家。”
小女孩怯怯地拉着爺爺的衣角說：“夏姐姐，你會不會生氣你家破了？”
她終于明白，原來小女孩是擔心她生氣。
她彎腰摸小女孩的頭頂。“不會。沒人希望戰争降臨，大家已經盡力保護家園了。”
“但是……”小女孩看向倒在籬笆後面的雞，眼睛濕潤。“沒有水煮蛋吃了。”
鎮長語重心長：“傻丫頭，只要鎮子還在，我們還能去買小雞回來養。沒了家，那才是苦難的開始。”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點頭。
“你叫什麽名字？”夏螢又摸一摸小女孩的頭頂。
小女孩擡起頭，聲音響亮：“我叫張雲芳，今年八歲！”
一陣螺旋槳旋轉的噪音響應她的話，三人驚訝地仰望天空。
不知何時起，幾輛直升飛機飛到狼牙鎮的上空，飛去基地的方向準備降落。
“月影城來發物資了！”
聞言，夏螢牽起張雲芳的手，藍眸亮晶晶。“去不去湊熱鬧？”
“去！”
幫忙清理街道和民房的哨兵回基地集中，聽從命令排好隊，分別搬運不同的物資。
有的物資給予基地，有的給予居民。
一名來自月影城、身穿黑色軍裝的女哨兵瞧見夏螢，急忙扛起一個大包裹走過去。
“夏少尉，這是指定給你的物資。”她恭恭敬敬地呈上大包裹。
夏螢對她鄭重其事的态度疑惑不解。“謝謝。裏面有什麽？”
女哨兵雙手遞上長長的清單。
袋裝方便面、巧克力、糖果、餅幹、護甲油……
全是她以前愛吃的、愛用的物品。
“是黎中校給我的嗎？”問完，她認為不可能。
黎姐曾經敲打她收取哨兵的“小費”，對她的态度不冷不熱。
果然，女哨兵搖頭但沒說是誰。
夏螢隐隐猜到。
這時，她發現小芳盯着清單的眼神寫滿好奇。
“嘻嘻，小芳，想不想嘗嘗城裏的零食？”
張雲芳眼前一亮，點頭。
“走，我們回去分。”
“好耶！”
女哨兵欲言又止。
周圍的哨兵探頭探腦。
“夏少尉為什麽不叫我們幫忙扛？她的包裹好大啊……”孔雀的內心藏着好奇的貓，在上蹿下跳。
排在前面的雷一瞥他包紮好的胳膊。“她擔心幫忙的哨兵增加工傷吧。”
孔雀摸下巴。“我懷疑你在嘲諷我。”
雷冷哼。“人生錯覺罷了。”
“啧。”
雖然家裏的窗戶破了，但水管沒事，夏螢依然能燒一鍋水，然後美美地洗溫水澡和洗頭發，換上幹淨的衣服。
一夜沒有進食的她忍着饑腸辘辘，清掃完玻璃提着垃圾袋出門，打算去基地的食堂大快朵頤。
哪知，有人早就等在門外，背靠牆壁，環手抱胸。
夏螢投去質疑的目光。“你家也破了？”
封歸野冷冷一瞥。“很幸運，我家的窗戶依然密不透風。”
“哼。”
一大早來炫耀？有病病？
突然，一串鑰匙抛過來，夏螢連忙接住。
“先借你住，不用謝。”說完，封歸野下樓去，留下潇灑的背影。
“喂！那你住哪？”
“基地宿舍。”
夏螢急忙追下去，把自家的備用鑰匙塞到他手裏。
指尖不小心劃過他的掌心，他的身體稍微僵硬。
“我家的水電還是好好的，要是基地的澡堂太擠，你可以去我家洗。”她補充一句：“別多想，答謝而已。”
封歸野看了看她認真的神色，沒有吭聲，但收好她的備用鑰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