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架空古代(一)

天元二十五年夏,殿試的熱潮才過去不久,來來往往的路人口中談的莫不是新鮮出爐的狀元,俊美的探花,還有他們的婚配情況。

周朝建國僅二百年,第三代皇帝才實現了大一統。北方的草原雖然偶爾還有夷狄犯邊,國家整體是還平穩的态勢,第四任皇帝因此放心地加強了中央集權,政治上重文輕武,從将軍手中收回了兵權,在文化上則實行了獨尊儒術的戰略。

如今皇位已傳至第五代,也是科舉考試以儒學經義為教材的四十五年,大家都習慣了。

樹上的蟬兒吱吱溜溜地叫着,只把這盛夏叫得更炎熱了。

青苗百無聊賴地在圖書館門口坐着,聽偶爾路過的一兩個路人瞎侃。

來到這裏一個月,沒有一個人踏進她的圖書館!

這回也不是在哪個書院的旮旯角落,也不是誰家自建的藏書閣,就在東市商業街和達官貴人居住的坊市交界處!

青苗磨了磨牙齒,全然不知道那些文人是怎麽想的。

其實在路人看來,這家書軒和旁邊的酒樓也沒多大差別。三層木制結構,外有臨街的長廊,透過雕花的窗柩隐隐約約可以看到擺了不少桌椅,還有一排排的書架。

說它是書肆吧,來往的文人覺着不像,哪裏有書店會擺這麽多桌椅?

說它不是吧……它的牌匾上寫的又是“雜學圖書館”幾個字,大概還是和書籍有關吧?可是雜學誰去看呢?

這家古裏古怪的圖書館門口還時常有一個女子張望。這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誰說的清楚?不能進,不能進!

轉眼天色漸晚,商業街點起了一個個燈籠,紅彤彤的煞是好看,青苗招呼青禾也把自家圖書館的燈籠點上,看看晚上有沒有人來。

商業街的這頭因為已經和崇仁坊相接,要安靜不少,只能模模糊糊聽到一點不遠處的勾欄院裏咿咿呀呀的戲曲聲和風吹樹葉的沙沙聲。

只聽嘭地一聲,有人跨過門檻進來了!

他的腳和門檻發生了親密接觸,一個趔趄險些摔倒。他進來後在屋子裏跌跌撞撞繞了兩圈,最後還撞在一根紅漆柱子上發出響亮的一聲,這才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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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竟然哭號起來,“我……嗝兒!連你都欺負我!”

青禾一直沉默地站在角落裏,他穿着一身黑衣,不細看幾乎看不見。青苗看了青禾一眼,不用過多指示,青禾就上去要把他拉開。

那人還抱着柱子不肯撒手,四肢并用,整個人跟個小浣熊一樣緊緊地扒在上面,嘴裏繼續號着,“他們都笑話我、欺負我,嫌我成績不好。就詹兄稍微好一點……”

“青禾,把他拉出去。”青苗擺擺手,讓青禾接着幹。

她這裏是看書的,不是心理健康咨詢室!

青禾剛剛就拉了一下,這人的衣服已然撕裂了些許,青禾連忙停了手,這會兒聽到青苗的吩咐,他也就不管那些了,把這人直接“撕”了下來。

誰料那人就幹脆扒在青禾身上了!

青禾左轉一下右轉一下都無法把他拉下來,再撕一次?

那這人恐怕就要裸奔回去了。

青禾只好又把他塞回了柱子上。

青苗扶額,深沉地搖了搖頭,準備先和他聊兩句,等着他的家人或者小厮來接他。

“他們欺負你什麽了?”

“他們企圖灌醉我!”噴薄而出的酒氣混入這片空氣中,青苗這才發現這人應該是醉了。

這酒鬼居然還知道自己醉了!

青苗哭笑不得,把手指放到他眼前比了一個勝利的手勢,“這是幾?”

“二!”這句話擲地有聲,要不是他還有滿口酒氣,完全看不出來人已經醉了!

“那是什麽?”青苗又指着她的大門,那門上的雕花青苗欣賞了整整一個月,從愛不釋手到看得要吐。

“門?”

“嗯,既然知道,你就自己回去吧。”

青苗欣慰極了,差點就想摸一摸他的腦袋。

“……不,不想回去。”他的頭搖的跟撥浪鼓一般。

“叔父每天都監督我背書,可是我真的背的好痛苦啊……”

這其實也就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

他白白淨淨的臉上猶有一絲淚痕,眼眶通紅,聲音因為酒醉略帶幾分嘶啞,嘴巴一張一合借着酒力把自己內心的想法全都吐給了一個陌生人。

青苗一下子心軟了。

“……我不喜歡背那些經史子集。可是科舉就是要考這些!我也不想辜負我父親的期望,他專門把我送到叔父這裏……”

青苗想了想,“你父親可能更多是希望你出人頭地吧?你長大了總得有一技之長養活自己啊!”

青苗覺得自己好像是看到了母校裏迷茫的小學弟,只能從這方面開導開導他。

“我能養活我自己!”他又是不滿地嘟囔了一句,擡起頭迷蒙地看着青苗,“我算帳算得可快了!我父親的商鋪,也有我一份功勞的!可是術數好又有什麽用呢?”

術數好?

青苗問道,“今有池方一丈,葭生其中央,出水一尺。引葭赴岸,适與岸齊。水深、葭長各幾何?”

這題是說,現有一水池一丈見方,池中生有一棵初生的蘆葦,露出水面一尺,如把它引向岸邊,正好與岸邊齊平,問水有多深,該蘆葦有多長?(一丈等于十尺)

這是青苗知道的最經典的九章算術題,需要運用勾股定理。不幸的是,這個世界好像現在已經沒有九章算術了,不知道是上一代皇帝下令把它燒了還是壓根就沒有出現這書。

他毫不猶豫的回答,“水深一丈二尺。葭長一丈三尺。”

對了!

青苗有點詫異,這是天生的天賦嗎?

她想了想,又從記憶裏扒出來一道九章算術的例題,“今有五家共井,甲二绠不足,如乙一绠。乙三绠不足,以丙一绠;丙四绠不足,以丁一绠;丁五绠不足,以戊一绠;戊六绠不足,以甲一绠。如各得所不足一绠,皆逮。問井深、绠長各幾何?”

這一題需要用到方程的思想。題目說的是五家人共用一井,甲用繩量井深,繩子的二倍尚不夠,所缺恰好等于乙繩長,乙用繩子的三倍尚不夠,所缺恰與丙之繩長一致,依次類推,問井深繩子各多少。

他略微思考了兩秒,還是毫不猶豫地答了出來,“井深七丈二尺一寸。甲绠長二丈六尺五寸。乙绠長一丈九尺一寸。丙绠長一丈四尺八寸。丁绠長一丈二尺九寸。戊绠長七尺六寸。”

又對了!厲害啊!

青苗打量了兩下他的衣服,布料看起來十分順滑,燭光下還能看到折射的暗紋,腰間也佩戴了一塊價值不菲的玉佩。

是個富家公子了。聽他的話,應該是父親經商,叔父讀書入仕,被送到叔父那裏讀書的。

青苗明白他苦惱什麽。自從宣帝獨尊儒術,一切其他學說均被視為小道。像律法一類還好,但是諸如術數、水利等都被歧視。

除了窮苦的百姓可以憑此換得一碗飯吃,有錢人家子弟要是學這,只會被人恥笑。

但是這等數學天賦……學理科什麽都能學好啊!數學是一切理科的基礎!怎麽能,怎麽能就這樣學那些經史子集荒廢掉了!

不是說那些沒用,而是既然有那麽多有相關天賦的人學了,不差他這一個沒有天賦的啊!

“你聽過這句話沒有?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這句話青苗從小聽到大,盡管有些誇張,但是人類基本的衣食住行确實都是需要數理化來提供的。

她有點想拐帶這個好苗子了。

“數理化是什麽?”

“數學、物理、生物還有化學這些。比如怎樣讓車子速度更快涉及到物理,怎樣給衣服染出更漂亮的顏色涉及到化學,怎樣治病救人涉及到生物……”

“一派胡言!”

他驀地瞪大眼睛,斥責出聲。

“此乃小道!怎麽可能走遍天下!”

“先帝曾言,此世間唯有儒學道破了萬事萬物的真理。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此乃天道也!既然父親要求我一心讀書,我如何能不從?”

他這話,也不知是在說服青苗還是說服他自己。

“你!”

青苗本來是好心安慰,誰料這人這麽不識好歹!

此時這人已經從柱子上滑落到了地上,剛剛說到先帝時還舉手抱拳以示尊敬,可算是把青苗氣得肝疼。

她都分不清這人是真的醉了還是假的醉了!

過了這麽好一會兒,他的小厮才算是找來。

“公子!您怎麽在這裏呆着!還……”小厮的目光在青苗和這小酒鬼之間掃來掃去,一臉不可置信。

他們這會兒靠得确實很近了,小酒鬼坐在地上,青苗離他不過是一步距離,蹲在那裏。小酒鬼剛剛進來時由于和青禾拉拉扯扯,衣衫淩亂,外袍都有些破損。聽到他的話,兩人一齊轉過頭來。

小厮的腿顫抖着,只是從牙縫裏擠出了這句話,“男女授受不親啊!公子!”

青苗連忙站起後退兩步,一張臉頓時黑了,“那你還不快把你家公子帶走?”

“是,是。”

他們走後,青苗沉思半晌,“青禾,你說他們都不肯進來的原因是不是因為我是女的?”

青禾眼裏閃過兩道藍光,體內的邏輯系統快速運轉。

“不完全是,這裏的書籍類別占比50%,官員和讀書人還沒有到休沐期占比20%,看起來古怪占比15%,女性身份占10%。”

青苗的臉更黑了。她沒有那麽多經史子集,也不想擺其他書肆都有的。

雜學難道不重要嗎?天文地理、數理化生,都各有用處。

“罷罷罷,等待有緣人吧!”

第二天

青苗本來以為昨天的事情已然結束,結果今天又看到了這個小酒鬼,好心情一下子破滅,她咬牙切齒地問道,“你來做什麽?”

那公子腼腆地笑笑,彎腰行了一禮。

“小生錢好多,今日特來向姑娘道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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