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在江絨真摯期待的目光中,陸關山脫掉身上的西裝外套,随手遞在男生懷裏:“好,待會兒廚房味道會稍微有些重,小絨先去外面跟狗玩一會兒。”
懷裏突然抱住一件于他而言格外寬大的衣服,那股淡淡的木質香似乎會主動飄進江絨的鼻翼間,莫名江絨感覺有些臉熱,一只大掌緩緩落在他的頭頂,男人沉肅的嗓音随之響起:“去玩吧。”
迷迷糊糊坐到客廳的沙發上,探索完新領地的小臭臭立刻撲騰着小短腿跑過來,伸出小爪子有一下沒一下扒拉着主人腳上的新拖鞋。
江絨又往身後的沙發裏坐了坐,然後故意擡起雙腳像釣魚一樣都逗弄着小臭臭,小臭臭蹭一下站起來,看到突然超過它頭頂的拖鞋擡起爪子就要去扒拉。
陪小臭臭在客廳玩了好一會兒,江絨又忍不住将視線落在身側的西裝外套上,沉默片刻他站起身緩緩靠近廚房的玻璃門。
為了防止做飯時的油煙味擴散到客廳,陸關山特意将玻璃門拉上了,但透過高亮的玻璃門,江絨卻清晰将視線落在陸關山身上。
這會兒陸關山正在切菜,以江絨現在的角度看過去,只能看到男人微微彎下身的背影,于是江絨默默往旁邊挪了挪,第一眼就看到男人挽起袖子時露出的半截肌肉線條幾近完美的小臂。
陸關山手腕上戴着一只表,襯得他那雙本就骨節分明的大手越發好看,一時間江絨找不到合适的詞來形容,只覺得小叔很好看、特別好看……
大概身後的目光太過灼熱,讓陸關山想要忽視都忽視不了,所以在将切好的肉下鍋炖煮後,他緩緩轉過身将玻璃門拉開一條縫隙:“怎麽了,現在就很餓嗎?”
偷看被抓包後的江絨略微有些慌張,手指不自覺抓了抓身上的T恤,好一會兒後才結結巴巴開口道:“我……我可以進去給小叔幫忙嗎?”
張衡家的小女兒已經有四五歲了,之前陸關山偶爾會聽張衡和其他同事唠叨,說是小孩子在某一成長階段會特別樂衷于給大人幫忙,這樣不僅會給孩子帶來充實的參與感,還會增進雙方的親子關系。
看了眼身後效果非常不錯的抽油煙機,陸關山還是将玻璃門全部推開:“好,過來坐這裏。”
陸關山伸手拿了個小板凳放在男生面前,跟着又拿了幾根加蔥和一頭大蒜讓江絨剝着玩。
江絨乖乖坐在小板凳上,低頭就認認真真開始剝蔥、剝大蒜。
不知道是陸關山的廚藝太合胃口,又或者因為自己也有認認真真參與其中,還沒到飯點就開吃的這頓午飯讓江絨感到非常滿意,尤其那道帶着些微甜的紅燒肉,江絨就更是吃了一塊又一塊。
不過擔心江絨吃完過後會覺得油膩,陸關山就用公筷往男生碗裏又夾了好些小青菜。
江絨眨眨眼故意當作沒有看到碗裏的小青菜,伸手又去夾了些小炒藕絲,總之他是堅決不可能吃那麽多青菜的。
發現了男生挑食的小問題,陸關山一向習慣擺出沉肅表情的面容中突然多出些許的無奈,原來這就是張衡天天挂在嘴邊養孩子的感覺嗎,陸白野雖然也是他親眼看着長大的,但那孩子從小對他有種天然的親近和畏懼,平時大多都是傭人在照顧,所以這種感覺對陸關山來說是陌生的,也是新奇的。
飯後又喝了杯香香的大麥茶,江絨開開心心窩進沙發裏陪小臭臭玩起拔河的游戲,小臭臭畢竟還只是只兩個月大的小奶狗,嘴上咬住玩具死活不松開時就會被江絨拖在地上往前滑行,偏偏它還要撅着屁股往後使勁,那副吃力的小模樣真是怎麽看怎麽可愛。
就在一人一狗玩得正開心時,被江絨遺忘在二樓沙發角落裏的手機突然響起來,江絨聽着聲音以為就在身邊,但伸手卻怎麽都摸不到手機。
做了頓飯後身上難免會沾到些油煙味,洗好澡的陸關山在江絨茫然尋手機時,拿着個東西緩緩走下樓:“手機被你放到樓上了。”
江絨茫然擡起頭,微微臉紅地把手機接過去,但這會兒手機已經不響了,他看了眼通過記錄,好像是一個陌生電話。
但還沒過去兩分鐘,手機又再次響起來,這回江絨飛快按下接通鍵,音筒裏立刻傳來一抹讓他有些熟悉的聲音。
“請問是江絨江先生嗎,我是聖任醫院生殖科的陳醫生。”
大概江絨在接電話時不小心按到了免提鍵,陸關山擡腳在男生身邊坐下來,靜靜聽着陳醫生的各種叮囑。
“……所以希望最好這周江先生能來醫院做一下複查。”聖任醫院在這方面确實做的非常人性化,在孕媽媽、孕爸爸建檔後,更是會時不時打電話回訪、關懷。
江絨反應略有些遲鈍,下意識就将求助的視線落到身側男人的身上,陸關山微微傾身拿過江絨的手機:“您好,陳醫生,我是陸關山,目前有關小絨的一切事宜,如果方便的話,你可以全程與我溝通。”
眨巴眨巴亮晶晶的大眼睛,江絨就那麽乖乖巧巧坐在一邊聽着小叔和陳醫生溝通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并在心裏默默重複學習着。
等陸關山挂掉電話垂眸看過去時,就見到男生滿臉認真,嘴裏還不停念念有詞說着什麽。
“怎麽了?”陸關山伸手又揉了揉江絨的腦袋,好一會兒才把手收回去。
江絨果斷搖搖頭:“沒有呀,陳醫生說了些什麽嗎?”
“就是問一下你現在的身體情況,并囑托最近要去一趟醫院做二次體檢……”
陸關山一字一句很有耐心,但江絨卻突然小臉喪喪:“還要去醫院做檢查啊?”
醫院裏人來人往大多都是病患,空氣中更是始終彌漫着一股濃重消毒水的氣味,江絨前不久剛住了一個多星期的院,現在他是真的很不想再去那個地方。
“乖,等去醫院做好體檢後,小叔帶你去一家很好吃的私人小飯館。”才短短相處不到兩三天的時間,陸關山已經完美把握住拿捏男生的訣竅。
果不其然,陸關山一句話還沒說完,江絨原本喪喪的眼睛裏就帶上了濃濃的期待。
說着說着江絨就忍不住有些犯困,只陸關山進廚房給他倒杯水的功夫,他就迷迷糊糊趴在沙發上睡着了,睡到半夢半醒時鼻尖聞到一股淺淡的木質香,江絨忍不住伸手扒拉兩下,随即聳動腦袋胡亂蹭了蹭後,轉頭就睡得更香甜起來。
陸關山端着水杯從廚房出來時,擡眼就看見江絨趴在沙發上沉沉睡着的模樣,原本還歡歡快快咬着玩具的小狗似乎也已經耗盡全部力氣,于是轉頭就跟他的主人一樣閉上眼睛沉入夢鄉。
等稍微走近一些,陸關山拿着水杯的手倏地收緊,随即又緩緩放松下來,他輕輕将水杯放到桌子上,這才走到沙發旁将睡着了的男生打橫抱起。
大概因為剛才将腦袋埋進西裝外套裏睡的,這會兒江絨臉上被紐扣印出了個非常清晰的痕跡,不過哪怕被人打橫抱起,他依舊睡得很香甜,甚至還在上樓時無知無覺用臉頰蹭了蹭陸關山的胸膛。
腳下步伐稍稍停頓片刻,很快陸關山便将男生安置在柔軟舒适的大床上,随即他略略在原地站了幾秒鐘,便走出現在已經完全屬于江絨的房間。
陸氏集團的總裁辦公室裏,望着面前密密麻麻一大堆需要審批的文件,陸白野心如死灰般扭頭看向梁宇:“梁助理,你說我小叔得有多心大,才能放心讓我一個才剛成年的大一生跑來幫他頂班。”
“陸總相信自己的眼光,畢竟您也是他看着長大,一點點教出來的學生。”梁宇面無表情推了下鼻梁上的眼睛,然後對陸白野發出無聲的催促。
在開始痛苦的工作前,陸白野拿出手機啪嗒啪嗒打了一長串消息發出去,然後才認命般喝完整整一杯冰美式:得嘞,你們都是大爺,就我一個苦逼打工人~
江絨一覺睡到下午三點多鐘才收到苦逼打工人發來的訴苦消息,稍微迷糊了好一會兒,他才盤膝坐在床上慢吞吞打字回複着陸白野的消息。
扭頭江絨伸手就戳進一個紅色主題的App裏,随後一點點認真看着自己之前收藏的幹貨帖。
承認自己的腦子不聰明對江絨而言是件很簡單的事情,但他在那種“恍然大夢”般的清醒中也深切感受到什麽叫做笨鳥先飛,所以每次遇到不能很快理解的內容,他就會默默收藏起來,等找個時間再慢慢去琢磨。
昨天小叔說的那些話,江絨并沒有因為睡了一晚上就真的全部抛到腦後,反而有時間就會摸出手機慢慢琢磨。
所以無論在哪個世界,小寶寶都應該是在兩個家長共同的期待中誕生,然後在兩個家長共同的照顧下慢慢長大。
但……,江絨頭一次清晰感覺到他和小叔是不一樣的,因為一個壞人他肚子裏才誤打誤撞有了小叔的寶寶,以及小叔是阿野的親小叔,所以小叔也是不用去坐牢的。
很多東西在日積月累中,慢慢融進江絨的腦海中,然後被他一點點吸收、接受。
所以一個不是在“愛”中意外揣上的小寶寶應該被留下來嗎?江絨默默又躺回床上,睜着一雙朦胧大眼望向頭頂的天花板。
可是他以前也不是在“愛”中誕生的呀,一時間江絨似乎更加茫然起來,網上很多人說生下寶寶就要對這個幼小的生命負責,小叔也說要對他負責。
責任——好像是一樣頂頂重要的東西,江絨又低頭看看自己一如既往平坦的腹部,所以他能對這樣小小的生命付得起責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