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這孩子最近特別喜歡吃葡萄, 應該沒什麽問題吧？”已經做完所有檢查，江絨被張助理帶着先去私家菜館點餐，陸關山還有些問題要留下詢問陳醫生。

聽到陸先生對江小先生別一般的獨特稱呼, 陳文韞幾乎微不可查地挑動了下眉梢, 心裏更是默默多了些日益增加的感慨, 嘴上卻半點不耽誤回答陸關山的問題：“現在一些新品種的水果甜度過高, 偶爾吃些沒什麽問題, 只要把控在合理的範圍內就行。”

因為陸先生時常會詢問關于江小先生孕期內的各種注意事項, 陳文韞針對江絨每一階段的身體情況都會制定專項詳細的資料文檔, 為此他可沒少叨擾同部門的其他同事們, 甚至家學淵源的喬醫生眼下已經成了他的頭號叨擾對象。

早早過來私家菜館的江絨已經點好餐，因為私家菜館都是現點現做, 所以還需要一些等餐的時間。

進入冬季後天慢慢黑得越來越早, 陸關山擡腳進到包廂裏的時候，江絨正盤膝坐在落地窗前望着樓下的車水馬龍。

聽到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江絨立刻扭頭看過去, 一雙精致漂亮的烏瞳裏更是盛滿不加掩飾的歡喜：“小叔, 今天晚上有你最愛吃的上湯娃娃菜哦~”

陸關山口味一直偏向清淡, 不過因為之前一段時間江絨孕吐比較嚴重，他大多時候都是跟着男生的口味一起吃, 不過顯然心細如江絨，還是暗自琢磨出了些小叔的口味。

“今天社團的排練累不累？”陸關山冷肅的眉眼不知不覺已經舒緩很多，他伸手過去半摟半抱着将男生從地上拉起來。

不知道是因為過往的人生太過寂寞空洞, 還是因為受到床頭那些小說的影響，江絨特別喜歡跟小叔聊些自己在學校發生的細瑣事情。感覺這樣會有種別樣的溫馨, 似乎更加家人相處的氛圍。

“不累，我們大致內容已經排練差不多了, 剩下就是摳些小細節。”說着說着江絨突然想起周末要跟阿野他們一起出去玩的事情，于是在坐進餐椅裏後，男生當即滿眼都是期待地訴說着，“不知道阿野會帶我們去什麽地方玩~”

哪怕慢慢已經懂得肚子裏懷了小寶寶後有很多事情都不能做，但因為陸關山将男生照顧得太好，所以江絨對出去玩耍沒有一絲一毫的顧及，甚至還在陸關山擡眼看過來時微微癟嘴：“……之前阿野經常帶我一起出去玩的，但最近阿野好像很忙很忙！”

望見男生滿心滿眼的期待，陸關山沒有半點開口阻攔的意思，但心頭不知不覺湧上些許對年紀的擔憂，他也是有幾個至交好友的，平時大家夥兒湊到一起大多聊的都是工作，剩下偶爾會聊些跟老婆、孩子相關的話題。

之前陸關山從不覺得這有什麽問題，但在此時此刻望着男生依舊有些稚嫩的面容，一股危機感就這般神奇地湧上心頭：所以小絨平時跟自己待在一起的時候會不會感到枯燥乏味，會不會感覺跟自己這個老大叔有代溝呢！

即将步入二十九歲大好年華的陸家家主，有生以來第一次對自己産生濃厚的質疑，但他面上神色卻依舊是冷肅中帶着些淺淡的溫柔：“……聽陳姨說前兩天阿野那個臭小子偷偷跑出去耍了一整晚，早上頂着雙濃重黑眼圈回去時，差點被老爺子舉着雞毛撣子打了半小時。”

陸先生難得生出的那麽點兒小心機全都用在了毀壞侄子的名聲上，見江絨一雙烏黑晶亮的大眼睛裏盛滿愉悅的笑意，他不自覺就比往日說的更多了些。

半個小時後，私房菜館的工作人員将他們點的晚餐全部送過來，江絨還是頭一回來這家餐館，一筷子糖醋魚吃進嘴裏只覺得滋味有些熟悉：“小叔，這家店的味道好像小姑的手藝！”

作為一個沒那麽正統的吃貨，因為蹭到小叔作為陸家家主的身份，江絨已經吃過好些京市有名的私家菜館了，但吃來吃去最喜歡的還要數陸箐筱的手藝，不過小姑開的農家樂離市中心稍微有些遠，江絨只有周末的時候會跟着小叔一起過去大吃一頓，順帶着還會陪孤兒院的那些孩子們玩上一整天。

為了防止自己感覺出錯，江絨伸手又夾了筷子糖醋魚，那股酸酸甜甜的味道細細品鑒下來後，他睜大眼眸篤定開口：“小叔，不會這家私房菜館也是小姑的産業吧！”

“喜歡可以多吃點兒，不過還是要控制着量，免得晚上睡不舒坦。”陸關山輕輕點頭應下男生的猜測後才緩緩解釋，“不過這家私房菜館只是記在箐筱名下，她只偶爾才會過來一趟對對賬。”

“小姑好厲害啊！”江絨眨巴眨巴晶亮的眉眼，好一會兒後又繼續補充一句，“不過還是小叔更厲害。”

對于江絨越來越熟練的“端水吹捧”行為，陸關山面上多少有些無奈，不過等男生垂頭認真幹飯時，他還是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角。

京市的冬天一向比較寒冷，哪怕現在才剛入冬沒多久，晚上穿着厚實的外套卻還是會被冷風吹得直哆嗦，不過江絨身上另外還披着件小叔的厚實風衣，渾身都是一股暖洋洋的感覺。

“天氣預報說今晚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會下雪，這還是今年京市的第一場雪呢！”張衡自大學畢業後一直擔任陸關山生活助理的職務，這些年他對陸先生的性情多多少少有些了解，平時若只有陸先生一人坐在車子上，他極少會主動搭話，但如果江絨也在車子上那就另當別論了。

聽張助理說晚上很有可能會下雪，原本還興致勃勃盯着小叔一雙手看得目不轉睛的江絨當即歡歡喜喜揚起腦袋：“真的嗎，真的嗎，會不會下得很大？”

江絨有些琢磨不清以前的首輔府是在現在的什麽位置，但依照他腦海中十幾年的記憶，其實是沒怎麽下過雪的，再者空蕩蕩的首輔府後院在入冬後實在太冷太冷，哪怕下那麽一點點雪花，他也只會瑟縮着躲在某個角落裏取暖，所以這會兒男生才會對下雪産生極大的興趣。

“京市比周邊其他地方都要更冷一些，所以每年也是周邊所有城市裏第一個下雪的地方，小絨要是喜歡雪，改天小叔帶你去個看雪的好地方。”不知道什麽時候陸關山已經将男生白皙漂亮的手指握在掌心，在擡眼看到江絨聽到今晚會下雪後晶亮的眼眸時，他一雙黑沉沉的眼睛裏也更多出幾分寵溺。

“好啊，好啊~”江絨毫不猶豫點頭應下來，随即更是側頭雙眼晶亮望着窗外的風景，俨然已經迫不及待看到今年京市的第一場雪了。

不知道是不是懷孕的緣故，男生一雙手似乎比之前更加柔軟瑩潤很多，陸關山眉眼溫柔輕輕揉捏兩下江絨透着幾分粉意的指腹，在男生眨巴眨巴眼睛突然看過來的時候，似乎又恢複了平時冷肅端正的模樣。

有股酥酥麻麻的感覺從指腹一路湧上心頭，江絨略顯空蕩蕩的腦袋琢磨不清這是什麽感覺，但他卻私心作祟完全不想将手從小叔的掌心裏抽出來，仿佛在這一刻他成了迫切想要通過肌膚接觸表達親昵的小臭臭。

說起來江絨這周末似乎有些過于忙碌，自從跟網站簽訂合同後，他抽空就忙着自己兼職的事情，另外沈女士說要周五過來學校給他送點兒東西，江絨打算帶沈女士在學校裏好好逛一逛。

京市的天氣預報很準，懷抱着對初雪的期頤，在鬧鐘還沒響起的前一刻江絨已經迷迷瞪瞪睜開了雙略有些困頓的眼眸。

聽到一樓隐約傳來的細微動靜，江絨洗漱好後剛想去樓下看看小叔有沒有去上班，然而在走到客廳沙發的位置時，他的腳步卻突然停頓下來。

哪怕已經拉了糟心侄子充當壯丁，這半個月以來陸關山依舊比平常更加忙碌很多，今天難得他有時間按照營養師專門配比的菜譜給男生做頓早餐，聽到男生從二樓下來的腳步聲，他側身便看到江絨呆愣在客廳的身影。

“怎麽了，是有哪裏不舒服嗎？”陸關山一雙沉肅眼眸裏帶上顯而易見的擔憂，他本就生得身材高大挺俊，幾乎轉眼的功夫便已經大刀闊斧來到男生身邊。

在男人擔憂目光的注視下，江絨總算從呆愣的狀态中反應過來，下一刻他眨巴眨巴眼睛将陸關山放在自己額頭上試探溫度的大掌挪到腹部的位置：“……好奇怪，寶寶是不是在動？”

在醫院做檢查的時候，江絨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目之所及的彩超屏幕上，哪怕當時小寶寶已經有了胎動的跡象，他也沒什麽太過真實的感受，但在此時此刻分外清晰感受到肚子裏仿佛小魚吐泡泡的動靜，江絨才恍然察覺原來他肚子裏真已經有了個會揮動小手要禮物的小寶寶。

男生的肚子肉眼看上去依舊如往常那般平坦，但親手摸上去時還是隐約能夠感受到微微凸起的狀态，知道江絨并沒有不舒服後，陸關山微垂下來的眉眼才多出一些放松：“嗯，我摸到了，她确實在動。”

“嘿嘿~”江絨突然傻乎乎笑起來，再開口時的語氣裏還帶着些許剛睡醒時的含糊和稚氣，“還以為是我的錯覺呢！”

自從天氣一天天變冷後，小臭臭逐漸顯露出它不同旁狗的“懶惰”性情，但凡能夠縮在家裏拆狗窩，它絕對不想下樓去冷風中溜達，這會兒一覺睡醒再解決完生理需求後，它當即歡歡喜喜撲騰着四條腿蹭在主人身邊撒嬌賣乖。

大概是能感受到主人肚子裏有個未出生的小寶寶，哪怕小臭臭還是調皮搗蛋的未成年狀态，每次蹭到江絨身邊時總會多出些不同其他時候的“穩重”。

“昨天晚上還真下雪了，不過下得不大，這會兒只剩枝頭還有些積雪的痕跡。”知道男生昨晚一直記挂着初雪的事情，陸關山那只溫熱的手掌在江絨腹部停留很久才移開，随即他借着初雪轉移了男生眼中逐漸升起的困惑不解。

果不其然，陸關山話音剛落，江絨便完全不再好奇小叔為什麽一直把手放在自己肚子上，擡腳就跟小臭臭一起歡歡喜喜跑到落地窗邊的位置，然後睜着雙好奇的眼眸往樓下望過去。

察覺到男生似乎很喜歡透過幹淨明亮的落地窗欣賞樓下的風景，于是陸關山便安排工作人員在窗邊的位置準備了比較厚實的榻榻米，有些時候小臭臭還會窩在榻榻米上睡得四仰八叉。

這會兒一人一狗擠在榻榻米上正好奇往樓下張望，陸關山輕笑着摩挲兩下指尖，待眼中晦澀不明的情緒淡去後，他才轉身走進身後的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