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岑柒從小便是大家眼中的開心果,同齡孩子中人緣也是最好的,根本沒有莫名其妙受過別人的冷落或是白眼。
左晟的态度讓她不爽極了。
但是我們岑小八朋友多,沒了鄰居家的小哥哥,還有樓下的二壯,隔壁樓的春花姐姐。
所以兩人莫名冷戰的一周時間裏,岑小八非常有骨氣,連下樓的時候,都吃力的邁着小短腿,跑到離自己家比較遠的西邊樓梯,為了就是不想從左晟家門口路過。
左婆婆看着自家外孫一天比一天皺的緊的眉頭也很是發愁,“乖乖啊,咱這漂亮的臉蛋,飽滿的腦瓜門可別現在就布滿擡頭紋啊。”
左晟置之不理,每天吃了飯,就定定的在書房窗口站上一個小時,然後一言不發,走回自己的卧室安靜的做作業。
自家外孫左婆婆當然了解,隔壁岑家的小姑娘都很久沒到自己家裏來了,而且從書房窗口看下去,大院裏的游戲場一覽無餘,左婆婆有天趁着左晟不注意,裝作找書的樣子從書房看了一眼,岑家小娃娃正在樓下和其他孩子玩老鷹捉小雞玩的開心呢。
左晟性格孤僻冷清,和同齡人根本玩不到一起去,來臨城快半年了,愣是一個朋友都沒交到,這對小孩子的心理發育也不好啊。
岑媽也發現了岑柒的不對勁,每天雖然還是照常瘋玩,但是回家好像總是不太開心,大眼睛裏偶爾還帶着些難過,再不複以前神采飛揚的孩子王的模樣。
左婆婆和岑媽私下裏碰了個面,情況一講就八九不離十了,兩人便合計了個法子。
這天的下午仍舊是風和日麗。
岑柒照例和二壯堆了城堡,玩了滑梯,回到家時卻發現自家的大門緊閉,她握起小拳頭敲了很久,沒人應門。
“媽媽平常外出都會留門的。”岑柒失望的咬咬手指,想想自己還有哪可以去。
春花姐姐的媽媽太兇了,像極了格林童話裏的壞女巫,她平常看見了都會迅速跑遠,現在才不會自投羅網。
而二壯家,二壯媽媽每次見了她都要狠狠的□□一頓她的小臉,還是算了。
幹脆就坐在家門口等媽媽回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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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柒歪着小腦袋,好不容易想出一個最合适的法子,她便端端正正的坐在自家門口,上蹿下跳一下午岑柒也有些累了,靠着門板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沒過多久,左晟便背着小書包上了樓。
他剛進大院門口時,飛快的悄悄的用餘光掃了掃游戲場,沒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不免有些失望,上了樓才發現她孤零零的坐在自家門口睡着了。
左晟猶豫着要不要把她叫醒,到自己家呆一會,但是首先打破僵局對于一個六歲快七歲的傲嬌少年來說,很難。
左晟手裏緊緊握住一串鑰匙,阻止鑰匙碰撞發出的聲音,又踮起腳尖輕手輕腳的走到岑柒面前。
她雙手抱膝,下巴放在曲起的膝蓋上,一點一點的。濃密的睫毛像是小扇子般鋪在臉上,白嫩嫩的小臉仿佛掐的出水來,湊得近了,左晟能聞到她身上濃濃的奶香味。
但是她拿着二壯的糖紙炫耀的神色又出現在他腦海。
左晟咬咬牙,沒搖醒她,重新走到自家門前,擰開門鎖。
左婆婆也不在家,左晟狐疑的看了看安靜的客廳,餐桌上放着一張紙條,“乖乖,排骨在廚房的鍋裏炖着,我和外公有事先出去一趟,你先吃飯。”
左晟走到廚房,果然溢滿排骨香。
聰明的少年腦袋一轉,便想到一個好方法。他從客廳搬了個椅子,站在上面有些吃力的把乘着滿滿排骨的悶罐拿下來,端着走到家門口。
岑小八對于食物的嗅覺尤為敏感,她平日裏最愛吃的便是左婆婆做得粉蒸排骨,沒想到在夢裏也能聞到這味道。
她迷茫的睜開雙眼,左晟挺直腰杆,端正平穩的拿着鍋邊,正站在二樓走廊的欄杆旁向下望風景。
岑柒一股腦從地上坐起來,咽了咽口水,邁着小碎步走到左晟旁邊,偷瞄了一眼鍋裏的食物,果然是粉蒸排骨!
左晟目不轉睛的一直看着下面,但是注意力都放在岑柒這邊。
可能是她吞咽口水的聲音太大了。
兩人就這樣僵持了一會,左晟想了想,岑小八還叫他一聲哥哥,自己也不能太小氣了不是?他轉過身子,兩人年齡相差三歲,個子也差了一截。
左晟低頭看向她,先開口,語氣不冷不熱,“看什麽?”
岑柒好久沒和他說話,有些怕怕的,睜着大眼睛看了一眼左晟,又看了一眼粉蒸排骨,咬咬牙,小聲說道,“哥哥,我爸爸媽媽都沒在家,我,我進不去了。”
聽着她略帶委屈的撒嬌,左晟的嘴角微勾,“那你先到我家吃飯吧。”
少年仍舊平穩的端着鍋,一步一步走的極為驕傲,聽到身後跟上的腳步聲,這幾天被這小沒良心惹得氣總算是消了下去。
日子就這樣平穩的劃過,這種小摩擦也只出現了一次,岑小八從此以後再也不敢要院子裏其他小孩給的棒棒糖,而左晟的零花錢也都用在了五顏六色的糖塊身上。
2001年的夏天,是岑小八最高興也最難過的日子。
岑柒以全幼兒園倒數第十名的成績畢業,正式榮升成為小學生。
岑媽拿着剛從小學取回來的新校服,岑柒高興的像是小猴一般上蹿下跳,她立刻拆開封袋,對着卧室的小鏡子,自己艱難的穿上,左看看又看看,滿意的不得了,就等着三年級的左晟放學,給他一個大驚喜。
三年級的左晟同學,個子是全班最高的,學習是全班最好的,長相是全校最帥的,也是整個小學最受人矚目的,有個叫程什麽的小跟班,總是到左家來找左晟玩,見到岑柒便給岑柒講小學裏發生的那些事,岑柒便對小學期望的不得了。
其實最期望的還是能和左晟一起上放學。
卻沒想到,她眼巴巴的從下午三點等到晚上七點,還是沒看到左晟回來。
她終于按耐不住,去左家問左婆婆。不知為什麽,左婆婆的臉上仿佛凝滿了濃重的悲傷,平日裏滿臉笑意也不見蹤影,告訴岑柒左晟被他爺爺接到京城去了,不過應該會回來。
岑柒愣住了,京城對于小小的她而言,只是在圖畫課本上見過罷了,有宏偉的□□,壯麗的長城,應該很大很大吧,岑柒心想。
既然左婆婆說左晟會回來,就一定會的。
她等呀等,等到自己上了小學,左晟還是沒有回來過;等呀等,等到岑爸創業賺了錢買了更大的房子要從大院裏搬走的時候,左晟還是沒有回來過。
搬家的那天,大院裏的左鄰右舍都來祝賀,岑柒曾經的那些小夥伴紛紛給她送了禮物,滿眼帶着不舍,左婆婆愛憐的看着她,她抱抱左婆婆,小聲問道,“婆婆,哥哥還會回來嗎?”
婆婆摸了摸她的頭,給了她否定的答案。
那時平日裏天不怕地不怕的岑柒,第一次偷偷的摸起眼淚,嘗到被抛棄的滋味。
告別過後,便是離別。
岑爸叫了一輛大卡車,把還算新的家具都裝到車子上,岑柒把小夥伴的禮物也一個個羅列擺好,岑媽最後向她确認,還有沒有什麽東西沒帶着了。
岑柒堅定的搖搖頭,把裝着左晟送她的所有糖果包裝紙的小鐵盒,放在了老房子未拿走的書桌抽屜深處。
既然左晟能一聲不吭的離開,她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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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岑柒被周茶從床上搖醒時,她眼睛仿佛還有些酸。
她迷茫的搓了搓亂糟糟的頭發,夢裏的這一切仿佛都不屬于自己的記憶,蒙上了一層密密的網,夢裏的所有人都是隐隐綽綽的輪廓,沒有真實的影像。
她自小便沒心沒肺,自從離開大院,交了新的朋友,就很少很少再想起隔壁家的小哥哥,這樣的夢一次也沒做過。
她甚至懷疑,那時候根本沒有這樣一個人的存在。
只是草莓味的東西,她都不喜歡了。
“還發什麽呆啊,要遲到了。”周茶打開岑柒的衣櫃,給她拿了一套衣服,一股腦的仍在她床上。
“啊。”岑柒傻呆呆的抱着那堆衣服,愣愣出聲。
“今天是畢業典禮啊,岑小八你在想些什麽?”
周茶對着鏡子畫好最後一筆眼線,走到她床邊錘了錘她的腦袋。
啊。
岑柒的意識這才回籠。
她把手機從枕頭下抽出來,才發現原來已經九點了。畢業典禮九點半便開始,昨天年級導員還在群裏叮咛囑咐加威脅恐吓,要是誰在畢業典禮未準時出現,便扣着畢業證一個月。
在岑小八的求職之路上,畢業證實在是太重要了,她立刻迅速的把衣服穿上,一頭紮進了寝室的浴室裏。
終于在距離九點半還要五分鐘的時候,兩人跑到學校禮堂門口。
校長院長什麽的都在門口握手寒暄,周茶觀察了一下地形,付西西已經給她們占好座位,現在只要從側門溜進去就好。
岑柒只匆匆的看了那些大人物一眼,就傻掉了。
她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裏面除了一群油膩的地中海中年大叔,還站着兩個人,不就是她那天在停車場撞得勞斯萊斯的主人嗎?
岑柒瑟瑟發抖的跟着周茶溜進會場,坐到位置上仍舊心神不寧。
她就知道,給簡歷是個錯誤!
這不,債主都直接找到學校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