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岑柒重新恢複意識的時候, 先感受到的是鼻尖傳來的消毒水味道, 她的眼皮很沉,強撐着睜開,入目便是刺眼的白。

周茶本來坐在病床邊盯着岑柒快要結束的點滴, 見她醒了, 不免有些激動。

“小八,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她一邊跟岑柒說話,一邊摁下床頭邊上的服務鈴。

岑柒的反應還有點慢,她仔細的看了看周茶的臉, 搖搖頭。“左晟呢?”她開口,嗓音嘶啞至極。

周茶幫她搖起床頭,倒了一杯溫水, 插上吸管,倒是沒接她的話。

她接過水匆匆喝了幾口,更是着急的問道,“他人呢?”

“他沒事, 在隔壁, 你們都沒事。”周茶坐下來,細心安撫她的情緒。

“我去看看他。”岑柒一股腦的掀開被子, 作勢要拔掉針頭。周茶手急眼快的攔住她。

“醫生馬上就要過來了,先讓醫生給你看看,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我很好。”岑柒起的猛了,她咬牙緩過眼前的一陣暈眩。

從未見過如此堅持的岑柒,周茶也沒了法子, 點滴也快結束了,她幫岑柒拔掉插頭,讓她摁好手上的繃帶。

她想跟着一塊過去,卻被岑柒拒絕,看着她有些踉跄的背影,周茶無奈的嘆息。

搜救隊找到兩人時,明明看起來更嚴重的是她。

那樣陰冷的條件下,沒有藥品,沒有保暖措施,水源也是有限的,如果再晚幾個小時找到他們,岑柒一定會燒出個好歹來。

到了後半夜,她整個人已經完全失去意識,嘴裏不自知的喃喃自語,難受的小聲低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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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晟第一次嘗到束手無策的滋味。

他像是懷抱着嬰兒一樣把岑柒抱緊懷裏,低哄,輕聲安慰,愛憐的吻不停地落在她的眉心,不間斷的幫她搓熱手心,用盡最大努力減少她的痛苦。

礦泉水瓶裏的最後一點水也被喝完。

左晟咬牙,把她放在地上,拿過脫下身上的襯衫蓋在她身上,帶着空塑料瓶走進山洞深處。

洞口狹窄,他身形高大,走在裏面不免有些局促,而洞內又曲折蜿蜒,山壁上布滿淩亂的碎石,尖銳鋒利。

打火機的燈光微乎其微,左晟辨別着火苗移動的方向,尋着洞裏的水聲。

水源終于被他找到。

應該是地下泉水的一小支,從巨大的山石縫中流出,水流不大,位置也很刁鑽。左晟索性跪在地上,探進一只手,十幾分鐘才堪堪接滿大半瓶。

高燒不退,岑柒的身體機能到達極限,極其缺水,好在左晟往返多次,才避免她産生脫水情況,造成更嚴重的問題。

洞裏沒有光線,他每進去一次,身上都會多些傷口,有些岩洞是剛形成不久的,細小的震動都有可能引起亂石掉落,砸到左晟身上時,他無處閃避,也只能默默承受。

直升機把兩人直接送到臨城的市立醫院,岑柒是被左晟抱下來的,整個人已經陷入昏迷,而左晟的白襯衫上血跡斑斑,眼神卻依舊冰冷肅殺。在醫院門口守了許久的周茶,看到一動不動的岑柒時幾乎已經斷掉了呼吸,人立即被送到了急救室,經過檢查好在沒燒出什麽大概。

左晟一直守在她的床前,絲毫不顧及自己身上還沒有處理的傷口。程彥看不下去,叫了醫生到岑柒病房給他包紮,左晟怕吵到岑柒休息,直到她的體溫終于降下來之後,才去了外科病房。

他的肩膀和背後多處淤青,都是石頭砸在身上的痕跡,除去手肘上的劃痕,身上大大小小還有十多處,看起來觸目驚心。

程彥,牧黎川,楚浩然等人都在病房裏,神色出乎一致的嚴肅。

左晟平日裏陰沉冷漠,深不可測,哪裏見過他受傷的樣子,牧黎川不清楚事情的前因後果,一直運行正常的纜車怎麽會突然發生事故,極有可能是左晟的仇家找上門,他壓着火氣,提議好好查查這件事。

程彥無奈道,“你覺得除了他自己還有人能傷的了他嗎?”

牧黎川聽了程彥的話,先是一愣,後又了然。

“四哥,你這戀愛談得還真是轟轟烈烈。”牧黎川半天憋出一句話。

京城五少,左晟排行第四,牧黎川排行第五,當初左晟回國時第一時間跑到臨城,不去左家主持大局,幾個兄弟雖吃驚,但是也了解左晟的個性,便沒有多加阻攔。

沒想到他卻越玩越瘋,居然拿上自己和岑柒的生命做賭注。

十足的沒有底線。

“程彥。”左晟出言警告。

程彥是知道分寸的,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雖然這場事故是兩人的安排,但是當搜救隊遲遲沒有傳來好消息時,程彥的心也一直懸着。

現在終于放下心來,只是說兩句發發心裏的牢騷罷了。

病房門口傳來細碎的腳步聲,楚浩然回頭,正好對上岑柒微微探進來的小腦袋。

“止痛藥到。”楚浩然拉開門,提高聲音,吸引了幾人的目光。

岑柒穿着寬大的病號服,略顯局促的站在門口。

她右臉頰上有兩道明顯的紅痕,手腕處包着雪白的紗布,病號服穿在她身上并不合身,衣襟和褲管都空蕩蕩的,更顯得她纖細瘦弱。

岑柒有些羞赧的低下頭,她擔心左晟的傷,連思考都沒有便徑直跑來他的病房,卻沒想到會有這麽多人在。

“我,我只是路過。”岑柒頭都不敢擡,她一緊張就有些結巴,說着蹩腳的理由。

“小八,過來。”左晟耐心的喚她的小名。

“你們都出去。”他又淡淡開口。

左晟費勁心思,等到的不就是這一刻嗎。剩下幾個人都極有眼色,連句廢話都沒有,轉身出門,程彥拍了拍岑柒的肩膀,做了個妹妹加油的口型,貼心的關上了病房的門。

屋子裏吵吵嚷嚷的氣氛一下子消失,安靜到岑柒似乎能聽到左晟的呼吸。

“過來。”左晟看到她杵在門口不動,又喚她。

岑柒這才擡起頭來,慢慢走到他身邊。為了方便處理傷口,他赤|裸着上身,白色的繃帶刺目,稱的肌肉線條極為明顯,岑柒的眼睛都不知道往哪裏放。

“燒退了嗎?”左晟擡起未受傷的左手扶上她的額頭。

她站在病床前,和左晟坐在病床上差不多高,他垂頭離她更近了些,岑柒只覺得周身被他的氣息包裹。

岑柒沒回答他的問題,把一直緊攥着的左手攤開,放在兩人眼前。

一顆已經染了塵的草莓味棒棒糖。

“左晟,你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她故作鎮定,尾音的顫抖卻洩露了她此時的心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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