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 出櫃
24 出櫃
◎“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女朋友。”◎
郭繁傷勢嚴重, 在手術室搶救無效去世。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整個醫院都進入灰色世界。
夜深人靜，搶救室外陷入一片死寂中, 鬥争過後, 整個世界仿佛都安靜了下來。
兇手被控制住了，醫護人員開始給受傷的人處理傷口，俞苒的手綁了厚厚的紗布。
沈溯洄抓住她的手, 不安地問:“你痛不痛啊，俞苒, 你說說話。”
“……”
俞苒完全愣住了, 任由沈溯洄牽着她的手，像個牽線木偶。這也是沈溯洄第一次見她脆弱的樣子。
“你為什麽會在這兒”
江實落跟進完現場，嚴肅地看着二人。
“我……”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江實落道:“時間也不早了，你要不先回家休息”
沈溯洄猶豫着, 俞苒握緊她的手。
“你先回去, 這裏暫時沒什麽情況了，等會兒我還要去警局做筆錄，你陪我熬夜沒用的。”
“……”
沈溯洄不想走，現場事故本來就很大，她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留下來也很尴尬, 雖然不安, 但也只好點點頭。
“有我需要幫忙的可以找我。”
俞苒點點頭。
沈溯洄轉身, 對上江實落的眼睛，“再見。”
江實落“嗯”了一聲, 兩人錯開。
簡茗站在俞苒身後, 也愣了神, 事發後她和俞苒想也沒想就沖過去，尤其看到兇手有第二把刀，身為骨科醫生，兩人的力氣都不容小觑。可再大力氣，也受了傷。
“這邊暫時沒什麽事了，你們倆先跟我回警局，做個筆錄。”
簡茗道:“這邊……”
“郭主任已經犧牲了，馬上我們會通知他的家人，你們要想再見見他，就立馬跟我回警局把筆錄做好。”
兩人一前一後進小黑屋，簡茗先做好，俞苒随後。
出來後她坐在椅子上，江實落給了她一杯熱飲。
“謝謝，我不想喝。”
“那捂捂手。”江實落道:“天氣也怪冷的。”
“嗯。”
“你今天很厲害，臉……還疼嗎？”
簡茗搖搖頭，她幾乎要哭了，“我感覺不到，我……我到現在都不敢相信……”
“……”
江實落皺着眉，她嘴笨，說不出安慰人的好話，只能攬着簡茗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肩上。
“我知道，太壓抑了，你要是想哭，就……”
她話音未落，簡茗的淚水就噼裏啪啦落下，江實落輕拍着她的脊背，開始從口袋裏掏紙巾。然而口袋裏除了一張她用過的，空空如也。
“媽的，小吳，給我遞一包抽紙過來……”
可簡茗的臉已經花了，她結巴道:“要不，你拿我衣服擦……”
“不用了，”簡茗抽着鼻子，“你還穿着警服呢……”
抽紙送來了，江實落只能蹙着眉，看着她哭完。
淩晨兩點，俞苒也做好了筆錄。
“回家休息吧俞苒，明早還要上班兒呢，這裏有我。”江實落趕緊站起身，拍拍她的肩膀。
“回醫院趴一會兒吧，回家浪費時間。”
“睡得着嗎？”
“不知道。”
江實落嘆了口氣:“那你呢，簡醫生”
簡茗道:“我也回醫院趴一會兒吧。”
“……”
發生這樣的事，江實落也勸不了她們，睡不着是一定的。
她拿起警車鑰匙:“我開車送你們回去。”
醫院外冷清，骨科醫生辦公室卻很熱鬧，其他同事也趕過來了，尹主任臉色疲憊，人人都帶着悲痛。
“小郭出這樣的事大家都很惋惜，如果主刀這場手術的是我……”主刀多年從來不手抖的尹主任此刻身體和嗓音都在顫抖，“你們都很優秀，我年紀也大了……”
俞苒道：“尹主任，您別這麽說，誰都不該這樣犧牲。”
“哎，但是我們醫院的骨科還是要運行下去的，希望大家都打起精神，以後都注意點。”
一院的骨科算是整個市甚至省都最好的了，因此今晚發生的事很快登上熱搜，新聞媒體也紛紛報道。
煎熬到天亮，上班之前，幾人去了太平間，郭繁躺在那裏，很安靜。
“聯系上家人了嗎？”俞苒嗓音沙啞。
“江警官說，他妻子還在娘家，估計晚上才能趕過來，父母那邊年齡大了怕承受不住，還未告知。”
“嗯。”
俞苒麻木地走到辦公室，沈溯洄站在走廊等她，她拎着一個保溫桶，見到她後小跑過來。
“沒去咖啡館？”
“晚一點開門沒關系的。”她拉着俞苒坐到椅子上，“你昨天晚上就沒吃東西，雖然知道你不太能吃下，但也多少吃一點，我包了馄饨……”
她話音未落，俞苒的電話就響了，是杜秋言。
從昨天夜裏到現在，杜秋言已經打了十幾個電話。
俞苒照常關機。
“杜秋言嗎？為什麽不接？”
俞苒不高興道：“無非就是一些廢話。”
“哦……”沈溯洄打開保溫桶，馄饨的香氣瞬間彌漫了整個走廊，“這個吃起來不費力，你吃一點……”
“……”
手工馄饨很新鮮，俞苒是吃不下的，可是對上沈溯洄熱誠擔憂的眼睛，她又心軟了，沈溯洄眼眶紅紅的，她也一定擔心了一整夜，然後熬夜給她包了馄饨。
俞苒扯出堅強的笑，“好。”
剛拿起勺子，簡茗也到了，沈溯洄朝她招招手，“簡醫生，您也過來吃點馄饨，我做了很多呢……”
簡茗有些猶豫，她禮貌笑笑：“謝謝你的好意，只是我有點吃不下，先回辦公室了……”
“吃一點吧，這麽多我也吃不完，”俞苒道：“況且尹主任不是說了，骨科還得運轉下去，我們不能垮，下午還有手術，這個狀态是對病人的不負責任。”
“……”
簡茗頓了頓，坐到俞苒身邊。
沈溯洄抽出一雙新的一次性勺子，遞給簡茗，“給。”
簡茗對上面前這雙善良真誠的眼睛，難得笑了笑，“謝謝你。”
“不用的。”
二人光盤行動，沈溯洄沒耽誤俞苒什麽，就是走的時候不知擔憂還是舍不得，頻頻回頭看她。
太陽照常升起，一切都好像未發生過，他們回到從前的工作模式中。
-第十四年：晚上要回去嗎？
忙完一天的工作，俞苒才想起來看手機。
-yr：去附近酒店開個房間吧，現在這個狀态還不想回家。
-第十四年：好，我訂好了，我在房間等你。
酒店就在醫院對面不遠處，俞苒迅速收拾好，沈溯洄已經在樓下等她了。
“我點了一點面條，這家清湯面很不錯的……”沈溯洄挽着她的胳膊，“是不是中午沒怎麽吃。”
俞苒摸了摸她的頭發，笑笑：“吃了一點。”
“那你比我想象中還要棒。”
兩人走進酒店大堂，俞苒突然道：“其實我真的沒事，你也顧一顧自己。”
“我沒關系的呀，我覺得你現在是最需要陪伴的時候。”
俞苒無力和沈溯洄争辯，便只好握緊她的手，說了聲“謝謝”。
吃完晚飯，俞苒洗漱完躺在床上。
“好啦，昨晚一夜沒睡，今晚好好睡一覺。”
沈溯洄說着幫她掖好被角。
俞苒躺進被窩裏，湊近沈溯洄，側臉貼着她的腰肢。
“我還不困，現在才七點多呢。”
沈溯洄看了眼時間：“好吧，要不你多說說話，等說累了再睡。”
“其實這種事情，在美國也經常發生，只是每次都離我很遠……”俞苒緩緩道：“這次是離我最近的時候……”
她的語氣帶着濃重的悲傷，沈溯洄只好也躺進被窩裏，伸手将俞苒摟進懷裏。
俞苒臉貼着沈溯洄的胸膛，聽着她熱烈的心跳。
“你能想象嗎？上一秒還在和我們站在手術臺上一起戰鬥，下一秒人就沒了。他剛結婚，妻子上個月剛懷孕，也剛升職副主任……”
“我明白的，你們并肩作戰了那麽久，之間的關系早已意義非凡。”
沈溯洄耐心地拍着她的脊背，“難過你就哭，或者睡一覺，我會陪着你的……”
她其實也嘴笨，不會說出高情商安慰人的漂亮話，比起說，她更喜歡做，于是沈溯洄只好輕輕拍着俞苒的脊背，像哄孩子一樣試圖哄着她睡着。
終于，俞苒進入淺睡眠狀态，沈溯洄怕夜裏翻身驚擾到她，輕手輕腳地下床，睡到了旁邊的沙發上。
俞苒是第二天七點醒來的。
陽光透過窗簾間隙灑了進來，給屋裏的放置物鍍了一層金光，一切都在往前走着，世界不會因為任何一場意外停止運轉。
睡了一覺的俞苒狀态比昨天好多了，很快，她就發現了躺在沙發上的沈溯洄，她還未醒，身上搭了一床空調被。
下床，将人輕輕抱起來放到床上，動作期間，沈溯洄難免被她弄醒了。
“俞苒……”
“打擾到你了？你躺在床上繼續睡吧。”
“那你……”她說着就要起身。
“別動，我好多了，放心吧。我馬上要去醫院工作了。”
“早飯你要吃，還有多加小心。”
“好。”
俞苒微笑着，摸了摸她的頭發，在她的額頭上留下一吻。
-
三天過後，俞苒和簡茗休息出席完葬禮。
這次意外對整個樟山市乃至醫界都有很大影響，新聞媒體也是報道了全過程。
杜秋言的電話一直都沒有斷過，只是俞苒沒接就是了。
第三天，俞苒接到了她母親的電話。
“人家小杜電話都打到我這兒來了，你這些天老是不接人家電話幹什麽？”
“這段時間不在狀态。”
“那也不能不接電話啊，這多不禮貌，”鐘婉麗批評道:“小苒，你從小到大都沒這樣過，我知道郭主任去世對你的影響很大，但杜家好歹也和我們家是世交，你這樣傳出去我怎麽和杜家交代”
俞苒痛苦地揉了揉眉心，鐘婉麗并不知道她和杜秋言那檔子事，當初戀愛時俞苒也無數次想過要把這段關系公布出去，向她家人說明，杜秋言卻畏畏縮縮，一拖再拖。
現在來看，說沒說還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我知道了，忙完我會給她回電話。”
“盡快啊。”
“嗯。”
郭繁地墓地落在雨山區郊區的山上，下山時俞苒和簡茗一起，所有人都沉着臉色。
“晚上還去郭家嗎？”簡茗問。
“不了，我女朋友在山下等我，我跟她回家。”
“好，你這幾天好好休息。”
兩人說着兩句，便分開。
沈溯洄是開着車來的，薄荷綠的歐拉好貓，就停在山腳下，這也是俞苒第一次見她開車。
俞苒拉開車門坐進去，心情放松了不少。
“好可愛的車，很符合你的氣質。”
沈溯洄開玩笑:“我一年碰車的次數屈指可數，你放心坐”
“這有什麽不放心的，命都交在你手上。”
“……”
沈溯洄平穩起步，小聲嘟囔道:“我技術還行，保險也很全面，絕對不會讓你在我身上出意外。”
她平穩變道，駛入主車道，俞苒放松地眯眼，這是非常适合補覺的行駛狀态。
可她剛眯眼不到五分鐘，電話又響了，這次是杜秋言，記住鐘婉麗的話，俞苒這次接了。
“什麽事？”
“小苒，我在你家……”
“你去我家做什麽？”俞苒坐正，徹底清醒了。
沈溯洄握着方向盤，看了她一眼，心裏隐約知道是誰的來電。
“杜秋言，你到底想做什麽？”
“這幾天我真的很擔心你，小苒，為什麽不接電話呢？”
“我很好，可以挂了嗎？”
“……”
沈溯洄的心提到嗓子眼，嚴肅起來的俞苒和平時溫柔的樣子大相徑庭，甚至有些讓人害怕。
害怕和她靠近。
對面沒說話，俞苒說了聲“再見”，直接挂斷。
她将愛和不愛的樣子诠釋得很到位。
沈溯洄剛開口，俞苒電話又響了，這次是鐘婉麗。
“你幹什麽要這樣和小杜講話”
“媽，我……”
“好了，你別解釋了。”鐘婉麗明顯生氣了，“你馬上回家，不然就別回來了，實在是不像話。”
“……”
俞苒将手機扔到後座，煩躁地抓了抓頭發。
“要回家嗎？”
“不想回。”
“可是阿姨好像很生氣。”
俞苒沒說話，看着她。
“要不回家看一下吧，我沒關系的，把事情都處理好。”
沈溯洄了解俞苒，她也不是這種喜歡拖泥帶水的人。
“好吧。”俞苒道:“但是你得跟我一起回去。”
“我嗎”沈溯洄不敢相信，“是不是還不太合适”
“為什麽？”俞苒轉過身子看着她，“我們也交往了很久了不是嗎？”
“一定要現在？”沈溯洄再次确認。
“害怕”
紅燈，沈溯洄一個急剎車，她握着方向盤乖巧地坐在那兒，手腳都不知道要往哪兒放。
“別擔心，你可以不說話，一切交給我。”
沈溯洄深吸一口氣，堅定地點點頭。
熟悉的別墅區，俞苒下車後牽着沈溯洄的手，并肩走進去。
“小苒!!!”
聽到開門的聲音，杜秋言興奮地朝門口奔過來，卻在看到她們的剎那，表情降到了冰點。
俞苒握緊沈溯洄的手，很自然親和地朝她笑笑。
“好久不見啊秋言，正好……”
她舉起交握的雙手，笑容落落大方。
“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女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