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自私的愛人
範晴看着電話鈴一聲聲響着，心煩意亂，但終于她還是接了電話。
只聽程小樂低聲問道：“範晴，你是不是有什麽好消息要告訴我？”
範晴滿心都是對程小樂的猜疑，沒反應過來：“好消息？”
程小樂卻以為她仍然在刻意隐瞞，心裏一陣難過：覺得原來她真的只是在和我暧昧。也罷也罷，還好還沒有告訴她。否則不過又讓她覺得這世上多了個癡心妄想的傻瓜。
他故作輕松地說：“阿良給我看了他向你求婚的視頻。恭喜你。”
範晴這才意識到他說的是求婚。她沒想到他這麽快就知道了。但随即她又覺得他果然還在和她暧昧，否則她訂婚跟他有什麽關系？值得他特意打電話來問？她想：你知道了也好。別以為我也那麽容易就被你騙了。
範晴盡量平靜地說：“謝謝。”
程小樂聽她親口承認了，頓時心如刀割，他在那一剎那下了決心：“我也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什麽好消息？”
“我找到了一個很好的新工作。就要離開北京了。”
範晴愣了，她問：“你要去哪兒？”
“去海邊。我一直想在海邊住一陣子。”他的口氣聽起來也很平靜，一口氣說了下去：“正好現在的房子下個月到期，你們公司的活兒我也都做完了。現在走正合适。你還有一本書在我這裏，我明天還給你吧。”
範晴沒想到程小樂居然要離開北京。又要換一個圈子玩了嗎？看來是早就計劃好了。看我這裏沒戲了，也就不再浪費時間。程小樂果然是個随時轉身就走，毫無心肝的人。
範晴冷冷地說：“我現在就過去把我的書拿走。明天我們也不用再見面了。別耽誤了你收拾行李。”
說完，也不等程小樂回複，她就挂了電話，沖出家門，跳上車，一路開到程小樂家裏。
範晴到了程小樂那間院子裏，進院就看見程小樂在門口開着門等她。此時正是傍晚，夕陽還剩了一點顏色，但暮色随時都會上來，整個世界都明暗不定。程小樂看起來神色有點黯然，沒有了以往那種滿不在乎的表情。她沒見他的時候已經把他想成了十惡不赦的壞人，但真見到他，心又軟了，覺得自己不該對他态度那麽差。她想：看到我要結婚，他還是有點在乎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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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見了面，居然什麽也說不出來。程小樂一眼就看見範晴手上的戒指，雖然有心理準備，但親眼目睹，還是覺得心像被針紮了一樣疼痛起來。範晴站在門口，似乎在猶豫要不要進去。程小樂輕輕嘆了口氣，說：“進來坐坐吧。過幾天我就走了。”
範晴只覺得一陣傷感，她在這裏度過了很多甜蜜的好時光。也許他對她不夠真心，但當時的快樂卻都真真切切，令人難忘。
她進了屋，房間裏一切照舊，還沒有任何要搬走的痕跡。範晴不忍多看，就問：“我的書呢？”
程小樂問：“在我卧室裏，我一會兒就拿給你。你吃飯了嗎？”
範晴搖了搖頭。
“我做了三明治，你要一起吃嗎？”
範晴恍惚覺得一切就像以前一樣。她工作的時候來找他。如果恰好趕上晚飯時，他就會做飯給她吃。兩個人一起吃東西一邊聊天。他放音樂給她聽。那些歌每一首都好聽，不知道他都從哪裏精挑細選來的。她突然之間萬分後悔，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把兩個人的關系推到這個地步。如果她不帶他去看她的彙報，他就不會和她約第二天出去，她就不會被他打動，她也不應該讓他去辦公室拍照……如果沒有那些事情，他們本來還是開開心心的好朋友。就算他走了，就算他再花心，她也不會像現在這樣難過。
可是這一切又怎麽能怨她呢？是他說想看她做彙報的樣子。他費盡心思帶她去北京最好的地方。他在辦公室裏偷偷和她發短信鴻雁傳書。現在他還若無其事地問自己要不要吃他做的三明治。他真是個暧昧高手。難怪那麽多女孩子喜歡他，為他傷神為他失态，最糟糕的是自己居然也是其中一員。
範晴突然覺得自己恨透了眼前這個人，恨他讓自己愛得這麽卑微，此刻還在留戀他，甚至想跟他說你別走。她不想哭，但是眼淚還是不小心流了下來。她定了定神，一字一句地對程小樂說：“程小樂，你別再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
程小樂看她哭了，呆住了，他小心地問：“你怎麽哭了？”
範晴再也不想控制情緒，煩躁地說：“跟你沒關系。你去把書拿給我。我這就走了。”
程小樂愣住了，不置信地問：“你怎麽了？你怎麽突然這麽……讨厭我？”
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把兩人都吓了一跳。一個女人的聲音在門外喊：“小樂！小樂你在家嗎？”
範晴以為又是程小樂的哪一段情債上門，怒道：“你可把我們的關系跟人家解釋清楚了，別又讓我莫名其妙的挨難聽話。”
程小樂只覺得今天一切都在和他作對，心愛的女孩跟別人訂婚了，不知為何還變得很厭惡自己，偏偏又有人在敲門。他憤怒地沖門外吼：“誰啊？我沒空！”
門外的女人無奈地喊：“小樂，對不起，阿良這個蠢人做飯把手切了，能不能借你的急救包用一下？”
原來是小菲。程小樂一臉無奈地看着範晴，範晴知道自己剛剛誤會了他，有點窘迫，就把臉轉向一邊，小聲說：“對不起。我情緒不太好。”
程小樂對範晴說：“你等我一下。你別走。”然後拉開卧室的門沖了進去，拿出急救包，顧不上關門就跑去門口送過去。
範晴不想讓別人看見自己一臉淚水的狼狽樣子，看程小樂去開門，就連忙躲進卧室打開的門內一側，想等小菲走了再出來。
範晴走進來才發現這是程小樂的卧室，平時為了顯得比較有工作氣氛，這扇門總是關着的。程小樂的卧室不大，簡單得像一間單人宿舍。看得出來他把空間盡量留給了他的工作室。屋子裏沒什麽裝飾，只在床頭有個小臺子，放着範晴借給他的那本柯布西耶和一個照片樹，正是範晴送他的“糾纏的心”。這棵樹上已經夾了好幾張照片，角度對着床頭，遠遠的看不清楚照片的內容。她不由得走近了去看，發現一張一張全是她自己。有去魏總那裏的，有彙報的，還有前幾天剛拍的，甚至還有一張辦公室裏的，可見是剛拍完了就被他打印了出來。這些照片全都打成小小的尺寸，和這棵樹的大小相得益彰。遠遠看去，就像一棵結滿了果子的樹。
突然間她想起珠珠的話：“他說他每天一睜眼就能看見那個女孩的笑臉。”
程小樂把急救包給了小菲，簡單交代了幾句，就急忙回來找範晴。走過去就看到範晴站在屋子裏，對着那棵照片樹發呆。
範晴聽見他進來，才轉過頭。她一臉疑惑地問他：“你這是什麽意思？”
程小樂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被她撞破心事，以為範晴本來就開始讨厭自己，一定是覺得自己在床頭放她照片太猥瑣，就低頭說：“對不起。如果你覺得我冒犯了你，我向你道歉。”
範晴看着他，好像在看世界上最奇怪的東西：“程小樂，你說話怎麽總是不清不楚？我問你，你把我的照片放在這裏是什麽意思？你跟我道歉幹什麽？你這輩子是不是就不會把話說明白點？你能不能正面回答問題？”
程小樂怔住了，他想：難道你還不明白？
範晴看着他，搖了搖頭。她拿起她的那本書，說：“算了，已經不重要了。我走了。”
程小樂看着她往外走，想到她這一走，就要去嫁給了別人。突然之間他就有了勇氣，被當作傻瓜又怎樣呢？反正事已至此，又還有什麽可失去的。他拉住她，說：“好，那我就告訴你——我放你的照片是因為我喜歡你。我想每天都見到你。從我第一次見你，我就覺得你很好。後來我總是到處都遇到你，我開始覺得我們一定有緣分。可是再後來我知道你已經有了男朋友，我看着你和他越走越近，我嘗試着和你只是做朋友。但是我做不到。我控制不住自己越來越喜歡你。我約你出來時還以為我有希望，現在我知道你對我沒意思，一切都是我癡心妄想……”
範晴終于聽見了她想聽見的話。她怔怔地看着程小樂，問：“程小樂，我什麽時候說過我對你沒意思了？”
程小樂吃驚地看着她，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麽？”
範晴的眼淚又流了下來：“是你一直對我不清不楚。珠珠說了醉話你替她向我道歉，好像你們兩個是一家子。我剛剛以為你喜歡我，你卻說什麽你喜歡的女孩比珠珠還漂亮——”她指着自己的照片說：“我怎麽可能聯想到那是我？你的審美是不是有問題？你一邊對我好，一邊一口一個朋友，哥們，你讓我能怎麽想？你對阿良也很好，我怎麽知道不是我在自戀？我最怕丢臉了你不知道嗎……”
範晴亂七八糟地哭訴着，絲毫不提自己為什麽訂婚，好像一個闖了禍急于推卸責任的孩子。程小樂看着她，突然間覺得一切都不重要了。他不管她和誰訂了婚。也不管她為什麽答應他。哪怕她已經和那個人結了婚甚至有了孩子。只要此時此刻她喜歡他，這些就全都和他們無關。他攬住她，不由分說開始吻她。
範晴心裏知道自己應該推開他，她手上還戴着另一個男人預定她的戒指。她此刻已經是pending的狀态，就算她喜歡他也該先去退婚。然而愛人的雙唇一旦碰觸到彼此，沒有人能控制住自己不變得貪婪。她和他一樣無法再等一分一秒，好像下一刻就是世界末日。她人在眩暈，身體在發燙，不由自主地回應他。這一吻在兩個人心裏都偷偷預演了太久，此刻終于成真，兩人都覺得宛如夢境。兩個人吻了又吻，怎麽都不夠，只嫌房間太熱，衣服太多餘。荷爾蒙的氣味彌漫在屋子裏，讓兩具年輕的身體都像喝醉了酒一樣無法自持。
恍惚間範晴聽見程小樂一遍遍低聲說“我愛你”，她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麽，只記得程小樂把她放在床上時，輕輕摘掉了她的戒指。她知道自己在做不該做的事情，但是她喜歡眼前這個人，愛他強壯靈活的身體，再近的距離也還嫌不夠近。她貪戀此刻延綿不絕的歡愉享受，就算沒有未來又怎樣呢？在這間屋子裏，她只想只能做一個不負責任的，自私而放蕩的女人。
天色從傍晚轉到入夜，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兩人終于平靜下來時，程小樂在她耳畔說：“範晴，我知道以前都是我不好。但是一切都還不晚。你把戒指還給他，以後我們都在一起好嗎？”
然而範晴只是靠在他身上，低着頭，既沒有看他，也沒有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