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一點都不嬌氣
王制片看她昏昏沉沉的樣子,也不急着開車了,好整以暇靠在座位上,不急不緩點了根煙。
“行,今晚之後,別說我大爺,你想上我爸都行。”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覺察到那杯水有問題之後,徐羲只覺得眼皮越來越重,連聽到的聲音都是缥缈的。
徐羲自诩不是好學生,打架逃課什麽樣樣在行,其實也就是色厲內荏。
她腦子發漲,幹巴巴地說:“我給男朋友發短信了,他馬上就來接我。你趕緊讓我下車。”
王制片抖了兩下煙灰,笑吟吟地看她蒼白的臉色。
一根煙見底,他不緊不慢打方向盤:“小姑娘別怕,你看那個化妝師不是很識相麽?跟我兩個月,我手邊幾個大雜志資源都是你的,怎麽樣?”
“誰他媽稀罕!”徐羲狠狠掐了把大腿,撲過去抓住他的方向盤。
争執間,徐羲被甩到門上,後腦磕在把手上,疼得眼淚都出來了。
王制片也沒想到這女人喝了藥還這麽能鬧騰,手背給抓了兩道,有點火大,面目猙獰地直接解皮帶。
“我操,外頭誇你兩句出淤泥不染還真以為自己小仙女了?老子先在這裏辦了再說。”
徐羲摸到儀表盤旁邊一個搬磚大小的金屬物件,咬牙往他頭上砸,趁他吃痛,撲過去把車鎖打開,轉身就往外跑。
她也不知道那個水裏究竟放的什麽藥,這會兒雙腿發軟,連聲音都跟小貓叫喚似的。
王制片停車的位置很刁鑽,四周都是樹,要是被他抓到,那真是沒有後路了。
她心裏怕得不行,一邊往門衛室跑,一邊拿指甲掐手背保持清醒。
結果跑出去沒兩分鐘,手臂被人拽住,下一秒,被男人從後面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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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羲心都要跳出來了,拼命地掙紮,聲音嘶啞:“王八蛋你敢碰老子一下老子廢了你!”
“是我。”
低沉清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徐羲愣了一下,暈乎乎轉頭。
昏暗的路燈下,紀時許清俊的臉龐隐在黑暗裏,依稀可以看見他抿起的唇角。
徐羲憋着的那股氣一下子就散了,手腳發軟癱在他懷裏:“紀時許。”
這時候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傳來,兩個保安裝束的男人拿着手電筒跑出來:“怎麽了?什麽情況?”
身後響起一陣引擎聲,一輛灰色轎車打着車燈呼嘯而去。
紀時許面無表情地看着它離開,眸子裏寒氣逼人。
保安探頭看了眼他懷裏的人,小聲問:“這姑娘沒事吧?”
紀時許沒答,直接穿過她的腿彎把人打橫抱走。
……
徐羲靠在車窗上,窗戶開得很低,迎面吹進來的風透着深秋的寒意,讓她稍稍清醒。
她半眯着眼,煞有其事地和紀時許說:“我剛剛好像喝了杯加料的東西。萬一等會兒獸性大發把你撲倒了,你可別害怕。”
紀時許轉頭看了眼她的情況:“不是那種東西,應該是安眠藥。”
“啊——”徐羲拉長了聲音,有點遺憾的樣子,“那我虧了。”
“別胡說。困了就睡。”
“哦。我怕你一個人淩晨開車害怕嘛。”
她乖乖把車窗搖上去,往駕駛座挪了一點,想了想,伸手小心地抓住他的一片衣角,帶着他的讓人心安的體溫。
很快,車裏徹底安靜下來。
紀時許看了她一眼,沉靜的眸子像大海一樣深邃。
他打了個轉向燈,直接把車停在路邊。
車子熄火的時候,他輕輕舒了一口氣。
握在方向盤上的右手還在發抖。
他靠在椅背上,生平第二次想要抽根煙。
暖黃色的路燈從擋風玻璃透進來,落在她的臉上,帶着一種奇異的溫柔。
她的臉真小,一個手掌就能蓋住。長而卷翹的睫毛微微顫動,在眼睑處投下一片陰影。
櫻桃色的嘴唇輕輕閉合,哪怕睡着了也有一個弧度。
這張唇,笑起來的時候最美。
吻他的時候,最風情。
紀時許默然勾勒她的每一個線條,想起了很多事情。
不知過了多久,一輛超跑從他們旁邊疾馳而去,發動機的聲音轟轟作響。
徐羲一個激靈醒了過來,下意識就要打開車門逃跑。
紀時許拉住她,聲音有些啞:“是我。”
于是徐羲又安下心來,捂着腦袋靠在車窗上,含糊不清地說:“吓死我了。”
她吃力地睜開眼看了眼外頭,說:“你是不知道我家在哪嗎?”
沒等他答,又說:“我的家在東北,松花江上嘿嘿嘿。”
紀時許:“……”
她的腦袋一磕一磕,好像随時能睡過去,嘴裏還不聽碎碎念。
“你是不是打算把我扔在這裏不管了?”
“我發現你很無情,而且小氣,還記仇。”
“我都跟你道歉了,你還不理我。”
“算了,反正你就是恃寵生嬌……”
一只冰涼的手毫無防備地蓋住她的眼睛。
“我在呢,放心睡。”
“哦。”
安靜了一會兒,她摸到紀時許的手腕:“我以後再也不随便跟你開那種玩笑了。你都不知道我當時多怕你以為我在騙你。”
“那為什麽還找我。”
在那種情況下,她相當于把所有的希望都壓在他身上。
更何況他還在生氣。
他不敢想,如果他沒有來的話,她該怎麽辦。
徐羲挪過去,趁機在他肩膀蹭了一下,小聲說:“我只相信你。”
能在深秋淩晨為了我的一個似是而非的短信跑出來的人,我只相信你。
還好,你真的來了。
……
徐羲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安眠藥進去,只是意識昏沉的時候聞到了醫院消毒水的味道。
手臂有一陣刺痛,好像抽血了。
她迷迷糊糊抓住身邊人的手臂,嘟囔了一句。
紀時許湊過去,聽見她說:“我明明一點都不嬌氣。”
他明顯一愣,然後垂眸低低笑了下。
……
兩個人剛确定關系不久,市內爆發了一場來勢洶洶的流感。學校組織師生體檢。
他們倆去得晚,體檢室裏的人寥寥無幾。
從男女分區檢查完出來,就只剩下血樣采集了。
一個妝容精致的小姐姐坐在位子上玩手機,看見她,下巴一點:“坐那,袖子撩到胳膊上面。”
徐羲不怎麽怕打針,可是坐下來連紮了兩針都沒抽上,也疼得眼角泛水光。
醫生姐姐拿酒精擦她另外一只手,還開玩笑說:“小姑娘有點嬌氣的哦。”
然後這一針又沒紮準,肘窩這裏腫了老高一塊。醫生也不耐煩了,針管咚咚敲桌子:“你別亂動啊!你這血管本來就細,動來動去我怎麽紮!”
整個檢查室的人都看過來,隔壁桌量血壓的男醫生說:“小姑娘別亂動,我們蘇醫生技術很好的,你別砸她招牌啊。”
徐羲按着棉簽站起來:“我不抽了。”
“哎怎麽還鬧脾氣了?我們在這裏忙一中午了,飯還沒吃就等你們這幾個了……”
掐得很尖的聲音突然頓住。
紀時許從男生區那邊出來,鞋子還沒穿好,面色寡淡地在她前面的椅子上坐下,伸手:“我先抽吧。”
女醫生的目光在他臉上頓了兩秒,不說了。
擡手撩了下劉海,重新拿了個采血針。
就看見她紅豔豔的手指在紀時許胳膊肘拍了幾下,擦上酒精,然後……抽了個空。
徐羲急了:“你這人是不是醫生啊!”
紀時許單手拉住她,按着胳膊面無表情地站起來:“我動了嗎?”
女醫生有點尴尬:“不好意思,失誤了一下,再紮一針就好了。”
徐羲一臉護小雞仔的樣子把紀時許擋在後面,說什麽都不打了。
紀時許指了下醫生休息椅上的眼鏡盒:“不戴眼鏡給可以人做血樣采集嗎?這算不算違反醫生職業操守?”
女醫生一張臉漲得通紅,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後來還是換了個年長的男醫生來,給徐羲抽血的時候,紀時許站在她後面,單手遮住她的眼睛。
那個女醫生坐得遠遠的,看見他們這樣,陰陽怪氣地嗤了一下:“現在的高中生哦,不好好讀書,就知道找男朋友,都跟瓷娃娃一樣,碰都不能碰。”
紀時許沒看她,垂睫摸了下徐羲的腦袋,淡淡地說:“嗯,我女朋友很嬌氣。”
……
徐羲醒來時,窗外還是黑的。
已經回H市了。
她睡在紀時許的公寓客房裏,身上的被子綿軟溫暖。
她怔忡地在床頭坐了一會兒,摸黑找到隔壁房間去。
窗簾外透過的光影影綽綽可以看清房間輪廓。
書桌,小沙發,衣櫃。
徐羲的目光落在右側大床中間的鼓起。
蹑手蹑腳地走過去,靜默兩秒,小心地掀開被子一角,把半個手臂塞進去。
哇,暖哄哄的。
徐羲趴在床邊,小聲叫他:“許許。你醒着嗎?”
沒有回應。
她嘿嘿笑了兩聲,也沒再往床上爬,連人帶被子一起抱住,碎碎念:“我夢見高中追你的時候啦,跟真的一樣……那時候你都不理我的……”
被子底下的人不滿地掙了掙。
徐羲扁着嘴蹭他,手上圈得更緊,可憐巴巴地說:“你別推我。我現在臉皮很薄的,你要是跟以前一樣,我就不敢再追你了。”
也不知道他聽見沒有,短暫的聲響後沒有了動靜。
“許許,如果我重新追你,你還要我嗎?”
沒有人回答。
她自顧自又說:“算了,你別說話。反正你不同意我也要追的。”
安眠藥的藥效還沒過去,徐羲的眼皮搭下來,小聲說:“好後悔和你分手。”
“每一天每一天都在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