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李淄羨遞牌子進宮的時候,洛搖光有些驚訝,她向來是個不愛交際的人,怎麽會跑到宮裏來找自己。

還是晚膳之後。

還帶了套奇怪的黑色衣服。

這一看就是要做壞事的樣子。

“殿下,晏公子讓我帶你去見一個人。”洛搖光屏退衆人後,李淄羨開門見山直接說道,“還勞煩您換上這身裝扮,随微臣出宮。”

莫非是左言救出來了?

“無妨,本宮可以自由出入宮門,不需要喬裝打扮偷偷摸摸。”

“不,殿下,您必須得喬裝打扮偷偷摸摸。”

……

于是洛搖光乖巧地換上了李淄羨帶來的一身男裝,系了個兜帽鬥篷,趁天色暗躲上了李淄羨的馬車偷偷出了宮。

馬車轱辘轱辘地駛出宮門,竟無侍衛攔住查問。

洛衍書背着手站在窗邊,看向宮門的方向,問道:“長公主她們可順利出宮了。”

小橙子畢恭畢敬地答道:“殿下與李校尉已順利出宮了。”

“嗯,讓暗衛跟緊了,務必保護她們安全無虞。”

“嗻。”

這一頭洛搖光在馬車上朝李淄羨嘀咕道:“回頭你去了兵部,記得向皇上進言加強皇宮護衛,本宮最近越發覺得皇宮侍衛能力有限,住得很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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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李淄羨從前只偶爾遠遠的見過幾次洛搖光,聽聞長公主文靜持重,賢良仁德,怎麽這兩次見着,竟與傳聞有些出入。

有些傻。

不像是和陛下一個娘胎裏出來的智商。

但還挺有趣。

馬車向城北駛去,到了一個小巷停了下來,李淄羨帶着她進了一個院子,院子幹淨整潔,像是大戶人家的別院。

“這裏好像沒人?”洛搖光試探地問道。

“确實沒人。”李淄羨似乎不打算多解釋,拉着她從院子後門就出去了,然後在小巷子裏各種左繞右繞,然後在一輛馬車前停了下來,“上去。”

洛搖光:“?”

“我們去城南碼頭。”

這輛馬車不似從宮裏出來的那輛豪華大氣,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平民馬車,車夫也是極普通的路人樣,出了巷子一拐就彙入了街道車流中,毫不紮眼,直直地朝城南奔去。

真是花了好大一番功夫隐蔽行蹤。

到了碼頭,下了馬車,李淄羨指了指一艘小客船:“人就在上面,你快些交代。”

這個李淄羨,絲毫沒有身為臣子對她這個長公主應有的恭敬,算了算了,自己塑造的性格自己忍了。

船頭坐着個船夫,閉着眼假寐,裝作沒看見她的樣子。她掀開簾子進了船艙,只見裏面放着一坨一坨大石塊,應該是為了讓外人不察覺到這艘船的吃水不對,而石塊中間坐着個瘦弱蒼白的少年。

少年見了她便問道:“是閣下救了我?”

嗓音粗啞鄙厲,和清秀柔弱的外表行成鮮明對比,見洛搖光沒有回答,他又補充了一句:“是你派人把我從诏獄劫出來的嗎?”

劫獄?!

晏清毓想的辦法竟然是劫獄?劫獄是死罪?晏清毓這麽剛猛的嗎?不像他的作風啊!這要是被發現了可咋整啊?!

不行不行,她不能慌,她是見過大世面的人,這還有個剛經歷變故的小朋友呢,她得沉着冷靜,安撫好他。

她在左言對面坐下,語氣溫和的說道:“是我救的你,劫獄之事也都是我安排的。”

她可不能抖摟出晏清毓來,萬一小孩兒被抓回去嚴刑逼供了受不住供出來了怎麽辦?她有免死金牌,晏清毓可沒有。

“你是誰?為何救我?”粗啞的嗓音下是異于年齡的冷靜。

“我是天樞長公主,我救你是因為左大人曾有恩于我。”

少年聞言低頭沉思了一會兒,洛搖光無法從神色上判斷出他在想什麽,小小年紀竟這般喜怒不形于色。

半晌,少年終于擡頭,然後直直跪下,沉聲道:“左言謝長公主救命之恩。若再在诏獄待下去,左言這條命可能就保不住了,我家門的冤屈和父母的血債也沒人去讨個公道了。”

他直視着洛搖光的眼:“無論長公主究竟出于何種原因救了在下,在下一生将銘記長公主之恩。家門冤屈要反,父母血仇要報,奸臣賊人要除,除此三點,刀山火海,在下任憑長公主差遣,絕無二話。”

說罷重重地磕了三個頭。

這孩子懂事倔強得讓人心疼。

洛搖光扶起他,拍了拍他的手:“本宮救你,不是要你去那刀山火海。小人當道,左大人蒙冤,本宮不可能置他的獨子于不顧。且你自幼天資聰穎在盛安城是出了名的,你還有大好的人生和大好的前途。你的仇我會幫你,我需要你做的就是遠離盛安是非之地,好好活着。”

“長公主可是要在下去越州?劫我之人臨走前留下一份路引和文牒,戶籍溫陽,姓名晏佐,可是長公主替在下新僞的身份?”

溫陽晏氏,想來是晏清毓從自己老家旁支裏挑撿了一個身份給左言安上,他做事向來周到穩妥,倒是比自己思慮得周全。

洛搖光點點頭,輕聲說道:“本宮封地在越州,只是長公主府尚未修建完畢,聖上又舍不得本宮,本宮暫時還要留在盛安。本宮知你聰明,你可願先去越州替本宮打理打理事務?”

“可是在下無名無分,如何使得?”

“無妨,你便說你是盛安晏清毓晏大人手下的人,本宮也會把本宮的令牌交于你。”

“左言與殿下不過初次見面,左言也不過才十五歲,殿下如何就信得過我呢?”

洛搖光理了理他額前淩亂的碎發,一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傷口,他微不可覺地抖了一下。

洛搖光嘆了口氣:“我相信左大人的為人,自然也就相信你的為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既然看中你的天資,就不會再去質疑你。你可明白?”

突然之間,左言似乎全身血液湧入了暖流,他已經很久沒有被相信過了,自從父親出事以後,他說的所有話都成了狡辯和謊言,因為實話他遭受了一頓又一頓毒打,而如今竟有一個人救他于水火,委他以重任,付他以信賴。

這是一種無法言說的感動。

“左言定不負所托。”低沉喑啞的嗓音裏是經過滄桑的篤定。

洛搖光握住他的手:“在平反之前,你就是晏佐了,你要記住無論發生什麽,活下去是第一位,哪怕是出賣我,你明白嗎?”

“不明白。”

“如果你不明白,那你就記住這是我對你的命令。”

“……”一陣遲疑後左言終于答道,“是。”

洛搖光這才放心地說道:“今日你就乘着這艘船南下,免得夜長夢多。這是我的令牌,你拿好,越州那邊我會安排好的,你且放心去。照顧好自己。”

想來這艘船也是晏清毓安排好的,足夠可靠,她自以為她現在還沒有能力比晏清毓做得更好。只是回頭還需要再和晏清毓溝通一下,安排妥當越州的諸項交接事宜。

洛搖光和左言都敞亮直白的人,話已至此,兩人心思已明了,也不便再多逗留,洛搖光便下了船。

一下船就看見李淄羨叼了片柳葉靠在河邊的柳樹上朝過往的大姑娘小媳婦兒吹口哨。

她本身個子就高挑,又穿了身男裝,羞得女孩子們都紅着臉。

洛搖光沒好氣地走過去問道:“這件事都哪些人知道?”

“晏大人,我哥。”

“晏清毓可是求了貴府的幫助?”

“那是自然,不然他一介書生,哪兒來的人劫獄,又哪兒來的人護送那位小公子去越州?”

“晏清毓幫我我理解,可是你和你哥哥圖什麽呢?”

李淄羨之前見着洛搖光時她都是一副凡事不打緊的樣子,從未有過如此嚴肅的神色,不自覺地流露出了上位者的威壓,她想或許自己輕視了這位長公主。

她也就正了神色說道:“家兄與晏大人的事,他們自己知道。微臣不過只是随手幫一個忙而已,畢竟只有微臣接觸殿下最方便。至于其他的,殿下直接問晏大人。”

自己是得好好問問晏清毓。

洛搖光也不多糾纏,徑直上了車,李淄羨也邁着大長腿跨了上來。

洛搖光心裏無語,這是還得順路送她回府呀,可是馬車走着走着,看着窗外的光景,洛搖光覺得越來越不對勁。

“李淄羨,你這是要帶本宮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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