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世界二
38 世界二
顧辭定定地盯着他看, 也不說話，神色嚴肅得很。
看着看着，傅言也有些心虛起來，他摸了摸鼻子, 随後讨好地說道：“我剛剛……”
“公子, 到了。”傅言才剛開口, 就被小厮們打斷，他們掀開簾布提醒道。
顧辭收回目光, 轉而往外面看去, 果然已經來到了鎮上, 街道一路看過去，幾乎都擺滿了攤位, 到處是小販的叫賣聲。
他對着他們點頭, “那便找個地方停下來吧。”
車夫把他們馬車開去附近的驿站，先送着顧辭下來，然後他便在這附近歇息, 順便幫忙看好馬車, 等待主子歸來。
外面已經開始下起了小雪, 但因為街道有着專門幫忙鏟雪的下人，所以一路上也不耽誤行人走動。
顧辭在下車前就已經系好了鬥篷, 他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往熱鬧的地方看去。
“公子……”小厮打開一把油紙傘，正打算給顧辭遮擋住風雪，便被傅言伸手接住了。
他對兩人使了個眼色, 低語了句：“你們去附近買個手爐回來。”出來的匆忙, 他們竟也忘了把暖爐手爐等物帶來，現在這天氣暫時還不算特別冷, 顧辭有鬥篷還能暖和一些，等到再過一會兒雪融化了，就該轉涼了。
“那公子呢？”教主出來前曾經吩咐過他們要照顧好少主，所以兩位下人均不敢走太遠。
“我會照顧好他的。”傅言看向他們，催促，“快去吧。”
說完這句話，他便打着傘走向顧辭，替他擋掉了落雪。
“冷嗎？”傅言溫聲問話。
顧辭沒有回答，安靜得很。傅言一開始以為他是生氣了，但轉而一想顧辭并不是會為了這些生悶氣的人，便側頭看了眼，傘下的顧辭正安靜地看着前方，或者說是看着這片雪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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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看。”他盯着這片景色看了許久，微微翹起了嘴角，小酒窩亦是浮現在了臉頰兩側。
傅言看着他這麽開心的模樣，也忍不住跟着一塊笑了。顧辭似乎很容易滿足，以前捧着一本書，或者看到一副漂亮的字畫，便能笑得眉眼彎彎。而現在僅僅只是看見了一片雪景，就讓他變得這麽高興。
顧辭往攤位的地方走去，傅言便一路跟着，手上的傘不曾挪開半寸，依舊穩穩當當地遮在顧辭身前，收下了無數的風雪。
顧辭來到了賣糖人的地方，見攤主極其靈活地做出了一個個活靈活現的糖人，便忍不住認真地觀察起來。
“這是孫悟空嗎？”顧辭指了指邊上那個威風凜凜的糖人。
攤主原本還在弄着東西，聽到這話便朝顧辭看來，笑着解釋道：“正是，小公子好眼力。”這明顯是奉承的話，但由他嘴裏說出來卻好似十分自然的一件事，顧辭抿着唇笑，然後又看向其他擺着的糖人。
過了沒多久，傅言手上就拿了好幾個糖人，一手拿着東西一手給顧辭打傘，兩人繼續往前面走去。
顧辭什麽都不用拿，看着很是潇灑，只是他走了幾步便回過頭來看傅言，伸手拿了一個糖人，輕咬了一口。
顧辭咬完之後，想了會兒，又伸手打算把傅言左手拿着的糖人都拿過來。
“我拿着就好，沒事的。”傅言哪舍得讓他幫忙，要不是自己現在不方便且又怕顧辭不同意，他恨不得将人背身上，就這麽伺候着人逛集市去，生怕顧辭會走得腳疼。
“你不吃嗎？”顧辭問他，說着又咬了一口，“很甜的。”
傅言笑：“我不吃，或者……我咬一點就好了。”
顧辭十分爽快地替他拿了另一個糖人，幫忙遞到傅言嘴邊。其實傅言的本意是想咬一下顧辭手上那個糖人就好，但又不敢表現得太明顯，只含蓄提了一下。顧辭倒沒想這麽多，況且他要是聽懂了估計也不會同意，但他親手遞的糖人對傅言來說還是有些受寵若驚的。
傅言湊過去，輕咬了一小口，雖然很想讓時間變得再慢一些，好在這一刻多停留一會兒，但是他也怕顧辭累着，咬完後便道：“好了。”
“好吃嗎？”顧辭一臉期待地看着傅言，這還是他第一次出門并吃到自己買的東西，意義當然跟別的不太一樣。
而其餘的東西即便再貴重也沒有此刻他親手拿的食物更令傅言感到喜悅了。
傅言其實都沒有嘗出來到底是什麽滋味，滿腦子裝的都是顧辭此時的那張笑臉，笑容純粹又溫暖，就正如這會兒冬季的太陽。
“好吃，很甜。”傅言認真地回答道。
顧辭便又笑了。
他們一路走過去，邊走邊看，很快地傅言手上就幾乎都拿滿了東西。顧辭多看了哪樣東西一眼，他就反應極快地将那物件買下來，等到顧辭回過神來時才發現傅言居然買了這麽多東西，都快要裝不下了，但他還試圖将顧辭剛才好奇時多看了兩眼的玉佩買下來，正準備叫老板把東西裝好。
顧辭連忙攔道：“不、不用了！你買這麽多做什麽，我根本用不上啊。”
傅言給完銀子，對着顧辭笑：“不用也沒關系，擺回去看也可以，我記得你的屋子很空，沒放什麽東西。”除了顧長青讓人布置時特意放的裝飾等物外，顧辭屋裏幾乎一件他自己的東西都沒有，他對這些也從不上心，并不在乎這些外物，唯一能讓他主動放到屋裏來的恐怕就只有書了。
顧辭盯着他手上的東西，問道：“可是這也太多了，而且你拿得了那麽多嗎？”顧辭本來還想幫忙提一兩件的，但都被傅言堅定拒絕了，他只能打消這個念頭。
“暫時還能。”傅言剛說完，就又接過了老板遞來的玉佩。
顧辭也就不再勉強，但想起這會兒不見蹤影的小厮們，心裏卻也忍不住奇怪了一下，心道他們到底去哪裏了，怎麽跑這麽遠。
而被顧辭點名的兩位下人，卻望着根本看不見顧辭一絲蹤跡的街道欲哭無淚，心想他們不過是去買了個手爐回來，怎麽他們家主子跟那位公子就不見了呢？
雖然知道在玄陰教庇護下的城鎮肯定都很安全，但小厮們也不敢輕易放松，生怕途中出了什麽岔子，以至于主子受了傷或是出什麽事。
出門前教主可是千叮萬囑讓他們照看好公子。
他們一想到這裏，就更是不敢耽擱，連忙一邊問路，一邊順着路人指的方向走去。
*
傅言冷着臉，臉色十分地難看。
他皺眉看着站在顧辭面前的人，心道怎麽出個門也能遇上她。
傅言與顧辭正從一家老字號的糕點鋪裏出來，轉角便正好看見了一位姑娘，她提着籃子從布莊走來，擡頭時看見兩人驟然便怔住了，随後她擡頭看着顧辭，眼裏頓時流露出一抹喜悅。
穿着杏黃色衣衫的女子步伐匆忙走到顧辭跟前，驚喜地喚了句：“公子！”
顧辭朝她看來，見到她時也有些驚訝，随後點頭一笑：“青羅。”
青羅連忙地對他行了一禮，緊接着又打算給顧辭磕頭，被攔下後，她意識到這會兒是在大街上，有着許多不便，于是向着顧辭問好，輕聲道：“奴、奴婢沒想到居然能在這裏見到您……”
她的語氣聽上去有些激動，說着又認真地看向顧辭，見他氣色不錯，眉宇間的倦意亦消散了不少，便問：“您身子好了？”
“好了，多謝挂念。”顧辭笑道。關于蠱毒的事情不便詳細說，所以他也就沒有多做解釋，而是直接回答了這句話。
“那便好。”她看上去很是欣慰，眼圈頓時紅了，見此連忙抹了抹眼淚，笑着說，“您如今平安無事，青羅也就放心了。”
青羅問完顧辭近期的情況，好似這才瞧見旁邊黑着臉的傅言，款款朝他施了一禮，“見過傅公子。”
傅言扯了扯嘴皮，牽起顧辭的手，道：“不必多禮，你向顧辭行禮跟同我行禮沒什麽區別。”
見青羅怔愣了下，傅言又補充：“反正都是一家人。”
青羅聽明白他的意思，忍不住看向顧辭，但見顧辭聽着這番話似乎沒有什麽別的反應，雖然蹙着眉，但也沒有出口反駁傅言的話。
難不成……
傅言說着說着，又将手頭上的東西塞了一些給她，說道：“你不是就要成親了嗎，這些就算是我與顧辭送給你的賀禮吧。”
反正那幾樣也是他随便挑的，顧辭看上的東西他才舍不得給這人呢。傅言忍不住腹诽道。
青羅手裏拿着東西，卻又笑了，“奴婢爹娘并未急着給我找親事，況且……”她笑着看向顧辭，眼眸裏滿是敬仰與感激，她接着說道：“因為您賞賜給奴婢的東西，所以他們一直以為奴婢在教內很受公子喜愛，現如今家中有什麽事情父母都會找我商量。”
顧辭微微一怔，爾後緩緩看向青羅。
說着，青羅又向顧辭行了一禮，擡頭認真地看着他，輕聲細語解釋：“公子，青羅過得很好，所以……”
“所以，”她繼續柔聲地說道，“您可以放心了。”
顧辭神色恍惚了下，随後也欣慰地笑了笑，他輕聲說：“是嗎？既然這樣，那便好……”
看來她沒有因為自己受苦。
青羅低眉羞澀地笑笑，但眉眼間洋溢着自信的光芒，顯然回到家中的這些日子她過得很好。
她擡起頭，又對着顧辭施禮，“奴婢還有事，便先離開了。”青羅看向傅言，也對他行禮，“有勞傅公子多多照顧公子。”
傅言沒有說話，只點了下頭。
青羅向少年輕點頭，爾後轉身，往前方擡步，她的身影漸漸遠去。
傅言轉過頭去，正想對顧辭說些什麽，懷中便撲進了一個人，緊緊地抱住了他。
鼻尖傳來熟悉的藥香味，是顧辭。
傅言在反應過來後立即伸手回抱住他，放輕聲音地問道：“怎，怎麽了？”
見顧辭仍不言語，傅言擔憂地低下頭，輕拍他的後背，溫聲喚他：“小辭？”
“太好了，”顧辭語氣釋然，又喃喃地重複了一次剛才的話，“真是太好了……”
傅言一怔，還在想着他那句話的意思，便看見顧辭忽然擡起頭，眼眸閃動着極亮的光芒，似是十分高興，他語氣歡快地說道：“青羅過得好好的，實在是太好了。”
顧辭神色認真，話語裏也充滿着對那位姑娘的祝福，“她是個好姑娘，不應該因為我而承受那些罪。”
先前的時候他一直很擔心，生怕青羅由于自己的原因而被許配給了不喜歡的人，過上不幸的生活。可卻也不敢多問，他更怕會因為這番舉動再一次給她帶來磨難。
但現在，她沒事，并且過得很好很好。
“真好……”顧辭眼睑輕顫着，他微垂下眸，再一次地感慨道。
傅言怔愣的表情緩緩轉換為了溫柔與寵溺，他一下又一下地輕拍着顧辭的後背，輕語：“是嗎？那樣是挺好的。”
原本因為青羅的到來而産生的不滿，在這一刻也煙消雲散了。
算了，既然她的出現能夠讓顧辭這麽高興的話，那便随她吧。
他希望顧辭能夠永遠這麽開懷地笑下去，無憂無慮地度過每一日。
